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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清道夫(法医秦明系列4-出书版)-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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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涛的话还没有落音,桌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喂?几具?”大宝叫道,“一具?一具也要我们去?什么?考古?古墓?尸体?”
    挂了电话,大宝一脸兴奋,说:“他们说凉村考古现场发现一具尸体,考古学家说有疑点,当地法医不敢下结论,请求我们的支援。”
    “古墓?”我打了个哈哈,说,“这有意思了,收拾东西出发吧。”
    林涛没有动,刚才和陈诗羽没有说完的话也没有续上。他脸色煞白,坐在座位上,有些坐不太稳的样子。
    “你怎么了?”陈诗羽好奇地问。
    “给吓得。”大宝笑道。
    “没……没,”林涛回过神来,说,“那……那就出发吧。”
    林涛的状态显然有些异样,我知道他比较相信鬼神之说,但没有想到他会被吓成这样。我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不行,我们叫勘察二组的小赵和我们一起去?”
    林涛看了一眼陈诗羽,咽了口唾沫,说:“没事,我……我能行。”
    “啊?怕鬼?”韩亮叫了一声,吓了副驾驶座位上的陈诗羽一跳。
    “讨厌,一惊一乍的。”陈诗羽说。
    韩亮微微一笑,说:“林涛怎么会怕鬼?在我的印象中,去年的那起鬼打墙的案件,林涛不是发挥得很不错吗?”
    “那你是没看过林涛是怎么战战兢兢地看现场的。”我笑着说。
    “林涛,我和你说啊。这事儿可不能透露出去,不然严重影响你的男神形象。”韩亮说。
    “我男神?我都没谈过恋爱——哪儿像你,天天谈恋爱,谈的对象还都不一样。”林涛说完,瞄了一眼陈诗羽,接着说,“我不是怕鬼,我就是比较害怕古墓什么的。”
    “古墓?”我说,“那去年那个吊在墓碑上的女尸案,记得吧?也没见你害怕成这个样子啊。”
    “那可是古墓啊,重点在古!”林涛说,“不是那种坟堆,就是那种带坑道之类的墓穴。”
    “哦。”我想起了几天前在防空洞前时,林涛畏惧的表情。
    “为什么呢?”韩亮说,“其实我分析过所有的鬼故事,无外乎四种情况:第一,就是鬼打墙。一个人走到坟堆里什么的,然后怎么走都是在绕圈子,就是走不出去;第二,是鬼上身。一个人像是中了邪一样疯疯癫癫的;第三,是鬼压床。早上起不了床的时候,感觉有个人压在身上似的;第四就是活见鬼,自己亲眼看见了鬼。”
    “不错。”我点点头,说,“不愧是‘活百度’,总结得非常好。即使是坚信没有鬼神之说的人,一旦经历了这样的事,肯定也是心存惧怕的。所以,我们不要嘲笑林涛,要从心理根源上拯救他。”
    韩亮哈哈一笑,说:“我看过一些文献,对这四种情况都进行了解释。鬼打墙咱不说了,通过去年鬼打墙的案子,大家都能从科学层面解释这种客观存在的现象了。”
    “我不知道啊,说说看。”陈诗羽盯着韩亮说。
    韩亮扭头看了一眼陈诗羽,又转过头去开车,说:“想听啊?什么时候请我吃牛排,我私底下告诉你。”
    “哼。”林涛嗤之以鼻,“就知道蒙女孩子。小羽毛,我不仅请你吃牛排,而且还私下告诉你。”
    韩亮接着说:“鬼压床嘛,堂兄你来从法医学角度解释一下。”
    我说:“那是一种病,睡眠障碍。就是在睡眠中,意识恢复清醒,但是肌张力仍然很低的情况。这种睡眠瘫痪症,可以让人想动不能动,像是被人压住了一样。一般人出现这种情况,都会非常恐惧,从而就有了鬼压床之说。”
    韩亮点点头,说:“至于鬼上身嘛,通常都是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或者是一些人在装神弄鬼罢了。就活见鬼最有技术含量了。我看过许多活见鬼的报道,但归根结底,要么就是看见的东西因为光学或者其他各种原因的作用,发生了变形;要么就是见鬼的人产生了幻觉。”
    “对。”我说,“其实并不是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有幻觉的。如果相信鬼神学说或者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人也会出现幻觉。”
    “我觉得我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林涛说,“我们老家那边,有一些清朝时候的古墓,后来被盗了,留下了一个很黑的坑洞。我们小的时候不像现在的小孩有这么多可以玩的东西,就天天在外面混。后来就有几个小伙伴非要拉我去坑道里玩。我小时候就挺怕黑的,但是碍于面子,就跟他们去‘探险’。开始点着蜡烛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后来进了墓穴,有一个不小的平台,我们就看见墓穴的中央,停着一口棺材。突然,棺材的那一面,冒出来一个白色的影子,看不清形状,但确实是一个人形。所有的小伙伴都吓得往外跑,我也就从那一次开始,看到坑道这样的地方就害怕。可能这算是一个心理阴影吧。”
    陈诗羽一脸兴奋,说:“真的吗?有这样的地方?带我去看看啊。”
    林涛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那地方早就变成高楼大厦了。”
    “既然所有的小伙伴都看到了,肯定不会是幻觉了。”韩亮分析道,“说不定是你们的蜡烛在墓穴里产生了光学作用,生成了一个阴影罢了。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在里面装神弄鬼。”
    “可能是吧。”林涛耸了耸肩膀。
    我说:“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可以理解,但是细想一下,在一个地下墓穴探险还是很有风险的。如果墓穴里二氧化碳滞留,很容易导致你们窒息死亡的。”
    “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大宝挖着鼻孔,说,“在说鬼故事呢,你来做法医学科普,还能愉快地聊天不?”
    我哈哈一笑,说:“我有一次值班,碰见了一个奇葩。大概深夜两点半的时候,一个电话把我闹醒了,我还以为有现场呢,结果是一个人来报案,说是自己楼上住着一只鬼,让我们去抓。我当时也好奇,就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楼上有鬼。她说每天晚上两点半的时候,都能听见楼上有鬼在敲地板,咚咚咚的。然后我就笑了,我觉得自己得尽自己所能为老百姓释疑啊,就告诉她,那肯定是她家楼上的人走路的脚步声。然后她就说,她住在六楼,她那栋楼只有六楼。我当时就晕了,既然住顶楼,那怎么还有楼上之说啊?然后我就说,肯定是屋顶上有老鼠什么的。她就说不可能是老鼠,哪有老鼠会哭啊?”
    “哭?”陈诗羽干脆将整个身子都扭转过来,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问道。
    我点点头,说:“那人就说了,鬼不仅敲楼板,而且还整晚地哭。她还分析,肯定是有个人冤死在楼顶了,没人帮他伸冤,只有找她了。我当时很无语,就不知道该怎么答了。那人然后还学那‘鬼’哭的声音,呜呜呜呜的。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心理真强大。”陈诗羽笑得前仰后合,说,“大白天都说得人发毛,别说你一个人在漆黑的值班室里听见这一通电话的感觉了。”
    我接着说:“挂断了电话,我就琢磨了,这不会真有什么冤情吧。于是,我就转移了值班室的电话,去了那报案人所在的那一栋楼。废了半天劲儿,爬上了六楼的楼顶。”
    “啊?不会真有冤魂吧?”陈诗羽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笑了笑,说:“房顶上,除了太阳能热水器,什么都没有。”
    “哼……”陈诗羽转回身去,说,“那你还弄得神秘兮兮的。”
    “现实,哪有小说、电视里那么刺激。”我笑着说。
    “我能不能和陈总申请一下,不参加值夜班?”林涛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你都快三十了。”我笑着说,“总不能以后结了婚,还怕黑吧?我上次和一个心理治疗师聊天,提到过鬼神恐惧症的人群。大部分人都有这毛病,但是严重的不多。林涛你就算是比较严重了。治疗这毛病,就得解开你的心结。”
    “解开心结?”林涛说,“怎么解开?”
    我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你不是在古墓里看见了‘鬼’吗?那我们就得再进一次古墓,告诉你并没有鬼神的存在。”
    “今天这个现场,就是为你准备的。”大宝说,“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古墓,据说是汉代的哦。”
    
    第二章
    
    一个月前,考古队在我省边界的森原市发现了成片的汉代古墓,连央视都参与了初期勘测。经过勘测得知,这一片古墓均已被盗过。全国考古界都为这片稀世珍宝遭人践踏而扼腕叹息。根据初步勘测得出的结论,盗墓行为应该就发生在几年之内,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侵财案件侦查科也介入了调查。可惜时间久远,此次专案行动毫无头绪可言,经过一个月的摸排,丝毫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
    国家文物局经过讨论研究,决定依旧对这片古墓进行挖掘,以期找到被盗墓贼遗弃或者盗墓贼无法偷盗搬运的珍贵文物。
    当我们驱车抵达考古现场的时候,惊讶和失落参半。
    惊讶的是,考古行动比我们酷多了,几亩地的范围内,多层警戒带围绕,外围武警荷枪实弹,中心的考古专家们身着白大褂忙忙碌碌。失落的是,这里原来没有什么坑道,这让我们对这次出勘现场工作臆想出来的神秘感瞬间消散,同时,我们想借此培养林涛胆量,让林涛克服心理阴影的计划也随即泡汤。
    从高处看,这一小片古墓的地下雏形已经被挖掘出来,盗墓贼可能遗留下来的坑道荡然无存。林涛长舒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挖得好啊。”
    他的话音还没落,我们就被两名武警挡住了去路。我拿出手提包翻来翻去找警官证的时候,森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肖剑支队长“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说:“欸,欸,自己人,自己人。”
    我微微一笑,和肖支队长简单寒暄之后,几人越过警戒线,走到了这一片被挖掘过的古墓之前。
    “我的天,好深。”大宝伸头看了看眼前的“悬崖峭壁”,缩回了身子,说。
    “这位是国家文物局的赵巡视员,这几位是我们省公安厅的法医、痕检专家。”肖支队长这一说话,我们才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老头儿友好地一笑,主动伸出手来,说:“我们考古,和你们法医有相通的地方,比如人类学,我们都是要涉足的。”
    我赶紧放下勘查箱,双手握了过去,说:“我很喜欢看关于考古探秘的小说和纪录片,你们比我们还刺激。”
    “但你们对社会更有贡献。”这个一看上去就学识渊博的前辈,很是谦虚。
    寒暄过后,赵巡视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帐篷,说:“我们在工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盗过的汉代棺材,可是里面有两具尸体。”
    “呃,那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我问道。这个情况和我预估的不太一样,一个在考古工作中发现的情况,需要我们法医来解决什么呢?
    赵巡视员说:“我觉得有疑点,就请相关部门通知了公安机关前来协助,森原市的王法医和我的认知相同,所以请你们前来协助。”
    “疑点?”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
    赵巡视员娓娓道来:“如果我把整个汉代的殡葬制度慢慢跟你们解释一遍,不知道你们有兴趣听吗?”
    “没。”陈诗羽说道。
    我没有惊讶她的没大没小,以微笑缓解气氛的尴尬,说:“赵老师不如直接和我们说说疑点吧,您要是说起考古理论,我们这些大老粗还真听不懂。”
    “我可不是大老粗,我也听不懂。”陈诗羽可能有些着急。
    赵巡视员没有生气,哈哈一笑,说:“简单说吧,依照我的经验,这种普通的平民墓,虽有夫妻同葬一穴的可能,但没见过两人合葬一棺的情况,更没见过两个女性合葬一棺的先例。这就是我的疑点。”
    “这,几千年前的事情,不能依据经验来判断吧?”我一时仍找不到重点,不知道赵巡视员的疑点究竟是什么。
    “当然,我们考古的也学过一点点法医学。”赵巡视员说,“我看棺中的两具尸体,尸体现象完全不同:下面的一具白骨化,而上面的一具是木乃伊。白骨化的尸体骨质变脆,经过上面尸体的压力作用,很多部位已经粉化。”
    赵巡视员说到了重点,而且说到了法医学术语,我顿时亲切感油然而生。考古学中经常说的木乃伊,在法医学中称之为干尸。尸体在干燥的环境中,体内水分迅速丧失,从而终止腐败活动的发生,最终软组织干缩形成的晚期尸体现象,称之为干尸。
    我点点头,说:“那王法医又有什么疑点呢?”
    赵巡视员指了指正在帐篷边的王峰,说:“我们对这个盖板破碎的棺材进行了外包装的保护,王法医在帐篷边等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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