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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清道夫(法医秦明系列4-出书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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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下电话,大宝、林涛和陈诗羽才走进办公室。
    我贼贼地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说:“师父查岗了。”
    林涛没理我,转身去卫生间,整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陈诗羽则警惕地看着被我打开的电脑窗口。只有大宝一脸惊恐:“啊?不……不会吧?问……问我了吗?”
    大宝一紧张就会结巴,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走吧!庆华县命案。”
    大宝习惯性地问:“几具?”
    我竖起两个指头,拎起勘查箱,快步下楼。
    庆华县属于青乡市辖区,位于我省北方,三省交界处。
    和其他边缘县城相比,庆华县的治安算是比较好的。我工作数年,也就来过两三次。但是,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县城,无案则已,一案惊人。虽然发案量不大,但是破案率却不高,不乏一些疑难命案的出现。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担心。
    高速路口,庆华县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赵文正满头大汗地等着我们。他是一个老刑警,虽然不到五十岁,却已经有近三十年的刑警经验了。而且他做事果敢,雷厉风行,得到了省内同行的尊敬。
    “赵局长亲自来啦?”我下车寒暄。
    赵局长说:“奶奶的,真是太倒霉了。不知道哪个记者正好经过现场,溜进警戒带,在现场后面的小窗中照了一张现场照片发网上了。现在市局、省厅都朝我这儿发火呢。”
    “被偷拍了?”我嬉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儿吧,被偷拍这种事儿还少吗?只要不被加上个狗血的标题就好了。上次有个备受新闻关注的事件,我们的法医去医院病房对伤者进行伤情检验的时候,被某个记者偷偷地拍了照。本来这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法医天天都得干这活儿啊。可是这个记者可比单纯的我们聪明多了,他给照片配了个标题,然后说什么病房外有警察二十四小时把守,不让伤者与外界有信息沟通。这多狗血啊,一个挺简单的案件,就被炒作成有巨大黑幕了。哈哈!”
    “哦?还有这种事儿啊。”赵局长顿时心理平衡了些,说,“不过这次现场比较血腥,死者的死状比较惨。所以这照片一上网,就引来了无数关注,社会影响挺恶劣的。”
    “咱也别怕社会影响有多恶劣,毕竟案子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还是尽快破案,这样坏事就会变好事了。”转念一想,我接着问,“现场很血腥吗?有多血腥?”
    赵局长点了点头,脸上有掩不住的悲怆:“唉。两个老人,脸都没了。”
    “啊?”大宝吃了一惊,“脸……脸没了?”
    赵局长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没再回答,转身钻进车里,引着我们向命案现场疾驰。
    
    第二章
    
    车辆沿着村村通公路一直向东行驶,出了县城后,视野里是一片平原。这里仿佛没有集中的村落,家家户户都在公路的两侧建起房屋,屋后则是自家的宅基地。
    在颠簸的车上,我打开赵局长之前给的卷宗,翻阅着两名受害人的资料。男死者叫郑庆华,土生土长的庆华县人,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从调查情况看,老人身体非常好,自家的农活还可以胜任。女死者是郑庆华的妻子郑金氏,今年七十九岁,是五十多年前从邻省嫁来郑家的。郑金氏身体也很健康,这么大岁数,几乎都没有去过医院。
    “如果不是惨遭命案,估计他们再活个十年都行。”大宝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我叹息一声。
    很快,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警车在赵局长的车的引导下,下了村村通公路,在路旁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这是警方临时租用的停车场,七七八八停了几辆警车。在这户人家的路对面,是一个四周被警戒带围绕的房屋,那应该就是现场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现场保护出现过失误,现在这个现场的外围防护明显加强了,警戒带的每个角都有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察在看守,或是民警,或是戴着学员肩章的协警。
    赵局长站在公路旁边,指着下方的现场房屋,说:“今天是星期一,两位老人的二儿子郑闲福,每逢星期一都会来看看他们,这在古时候就算是请安吧。今天早晨,郑闲福看老人家的时候,发现大门是开着的,走进现场后,就发现两名老人双双遇害,于是报警了。我们的法医刚才通过简单的尸表检验,确定两名老人是昨天晚上遇害的。”
    现场房屋位于路北,地势比路基要低,大门离路边有十多米的距离。门前的地面是石子地面,可能是作为一个前院使用的。站在路边,可以俯瞰到房屋的整体结构。这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落,从大门进去,左边是猪圈和鸡窝;正对面是一间比较大的客厅;右边是一个小间,听侦查员介绍说,这是卧室和厨房共用的房间,门口是灶台,屋内是床。
    “这老两口为人怎么样?”陈诗羽问侦查员。我知道,了解一些前期调查情况,会更有益于勘查发现和现场分析。
    “嗯。”侦查员皱了皱眉头,说,“您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如果综合我们的调查看,就是普通人吧。”
    “什么意思?”
    “一般调查一个人的性格、为人和处事,大部分情况都是普通人的情况。”侦查员说,“就是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很少有群众一致反映这是个老好人,或者反映这是个大恶人的。人嘛,活在世上,总会有比较亲近的人,也会有比较疏远的人。”
    “有道理。”我感叹道,“怪不得有人说,虽然侦查和刑事技术是同一部门,但研究的内容大相径庭。我们是自然科学,而侦查却是社会科学。”
    侦查员接着说:“唯一比较统一的,就是这老夫妻俩感情非常好。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看见他们争吵过。这一点,他们是全村人的榜样。”
    “也就是说,不可能因为情仇杀人,对吗?”陈诗羽问。
    “这么大岁数,本身也就不会有什么情仇了吧?”林涛说,“当然,你这个问题还是问得很好。”
    大宝说:“哦,那可不一定。我上次那个案子……”
    “那,有没有明显的矛盾关系呢?”我打断了大宝的旁征博引,“性质确定了吗?”
    “请你们来,怕是主要解决性质问题。”赵局长插话道,“明显的矛盾关系肯定是没有,但有没有隐形的矛盾不好说。截至目前,我们还丝毫没有头绪,侦查仍没确定方向。”
    隐形矛盾导致杀人的案例并不少见。可能是因为作案人的性格问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人;或者因为不可公布于众的秘密,矛盾隐藏在凶手和被害人的肚子里;又或是刚刚产生矛盾,就立即发案,没人知道矛盾的存在,这些情况时有发生。
    我点点头,招呼林涛和大宝,一起沿着石子路向下走到现场屋门口。
    几名技术员正在门上刷指纹。
    “有发现吗?”林涛问。
    技术员摇摇头,说:“这种门是老式的对开门,在里面是靠门闩锁闭的。但门闩正好是木头锯开的毛糙面,载体不好,遗留指纹的可能性也就小。”
    “可是门是木头的光面制作的,也没有吗?”林涛问。
    技术员说:“没有。不仅没有指纹,连血迹也没有。”
    这个时候,我已经走进了院落,在各个房间门口转了一圈。为了怕再次被拍照上传,尸体已经被运走,但可以看到作为厨房兼卧室的那间房屋里有大量血迹,触目惊心。
    “现场有大量血迹,可以推测死者是失血死亡的。”我说,“那样,凶手的身上、手上肯定黏附了大量血迹,如果他要开门离开,可能不会在条件不好的门闩上留下指纹,但一定会在门上留下血迹。既然没有,只能说明门是开着的,他无须开门。”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熟人,敲门入室,并且没有关门吗?”林涛说。
    我说:“这个还不好说,但肯定不是撬门入室,因为门闩上没有从外面拨动的痕迹。要么就是敲门入室,要么就是溜门入室。这就要看作案时间,死者家是不是已经关门睡觉了。”
    “中心现场是厨房卧室。”赵局长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含混不清,“院落大门和厨房卧室的门紧邻,进了大门右拐,就进入中心现场的门了。”
    说完,赵局长拉着我,走进了中心现场。他指着中心现场门口的一个小方桌,说:“女性死者的尸体就是躺在这个方桌上的,你们可以看到,周围有大量的喷溅状血迹。”
    说完,他又转身指着方桌对面的灶台,说:“男性死者倒伏在灶台旁边的柴火堆上,灶台上也有大量喷溅状血迹。另外,整个中心现场都有喷溅、抛甩、滴落、擦拭状血迹,可以推测,被害人和凶手有一个搏斗的过程。”
    我看了看门口的小方桌,又看了看中心现场门外的大门、院墙,说:“不对啊。女死者是在中心现场门口被害的,从现场血迹看,有大量喷溅。喷溅血迹不会只朝屋内喷溅,也会向门外喷溅。可是,为什么门外一丁点儿血迹都没有呢?这道门的位置就像是条分界线,门内大量血,门外没血,可门是开着的,这不合理啊。”
    赵局长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说:“有道理,我们之前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这样吧,我派人调查。不过,这个问题怎么调查呢?”
    我笑着说:“很简单,血迹在门的位置,有东西阻隔,才不会喷溅到门外。当然,如果是凶手的身躯,是不可能阻隔得这么完全的,所以我觉得,会不会是门帘之类的东西?”
    赵局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中心现场的小方桌上,有大片血迹。我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止血钳,在血泊中翻找。很快,我从血泊中找出了一些碎头发和一些骨片状的东西。很显然,这是死者的头发和颅骨的碎片,我渐渐地明白了赵局长为何说两个老人脸都没了。
    林涛在小方桌上方的电灯开关上左左右右地看着,说:“这个电灯开关上,也没有血指纹。开关已经被喷溅血迹污染,所以汗液指纹也提不到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屋顶正中的节能灯,说:“灯是开着的,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作案时间是昨晚,二是被害人开灯的可能性大。既然凶手在作案后没有关灯,那么也不会留下他的血指纹。”
    “郑金氏就仰卧在这个小方桌上,臀部在方桌边缘外面。”一个熟悉现场情况的技术员应我们的要求简要介绍现场初勘时候的状态,“也就是说上半身被人按在桌子上致伤的,而郑庆华是右侧卧位蜷缩在灶台边的。”
    “你是说女死者是固定体位被袭击,男死者是经过搏斗后死亡,是吧?”我说。
    “对。”技术员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现场有翻动吗?”陈诗羽问。
    “没有,整个现场没有丝毫翻动。”技术员说。
    “可以排除侵财案件吗?”我问。
    技术员说:“好像还排除不掉。专案组那边好像有一点儿什么线索,等你们尸检完后,再去问问就好了。听说,他们认为,如果是很熟悉的人作案,就知道值钱的东西放在哪里了,没必要翻找,直接去拿就可以了。你们也看到了,老两口家徒四壁,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笔钱财。”
    “哦。”我见中心现场血迹虽然凌乱,但是根据死者的体位和血迹,可以判断凶手按住女死者砍杀后,又在屋内和男死者有个短暂的搏斗,因为实力悬殊,所以男死者也重伤不治。中心现场重建几乎可以敲定,但是就算敲定了,也不能对案犯的刻画和案件的分析有什么突破性的帮助。
    “现在大家都确定凶手的出入口在大门了吗?”我问技术员。
    技术员斩钉截铁地点点头,说:“这个绝对可以确定。四周的院墙两米多高,如果有人攀爬,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在墙壁上找到攀爬痕迹。之前我们刚到现场的时候,首先是对四周的墙壁进行了勘查,四周的窗户都有铁栏杆,没人能钻得进来,院墙的墙顶也都完好,没有发现任何攀爬、踩踏的痕迹。”
    “如果有人攀爬墙壁还不被我们发现,只有三种情况:一是勘查时间和案发时间隔太久,痕迹消失;二是下大雨,把痕迹冲刷干净;三是墙壁低矮,凶手可以直接跳越。这三种情况,都不符合本案,所以可以肯定凶手是门进门出的。”林涛给我做了个痕迹检验专业知识的科普。
    “而且通过我们调查,”一名侦查员在一旁说,“老两口的警惕意识特别强。十年前,他们家有个小偷翻墙入室,偷走了一百多块钱,从那以后,老两口处处防人,还花钱加高了院墙。所以我个人倾向凶手是熟人。”
    “熟人。”我沉吟道,“好的,我去外面看看。”
    我走出中心现场,踱到位于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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