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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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刀。展鹏认得这东西,就是第一回见面时,北呼那个笨蛋乱挥着要杀他的家
伙。他感到有点好笑,费那么大的功夫,就为给他看这东西?害他还以为有什么
大事着来。
「北呼,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展鹏比着手上的刀,一下
又把它递到北呼面前。「这不是你珍惜的东西吗,怎么要把它塞到我手里呢?」
「你拿着吧。」只见北呼却沉起了脸,一脸装出了不可惜的样子。「我给你
的,你就收着。」
「是吗?」展鹏又笑了笑。当然他不懂北呼心里的主意,只当是对方一时性
起之举,也没有太在意的。毕竟收下了,就是北呼后来想要回来,他也能随时还
回去。于是展鹏把刀子后腰间一收,也就当了了此事。
北呼看到展鹏把刀给收起来,终于又回复了平常的样子。
那一夜他们还是如常的吃着喝着,吃饱了平躺在垫子上聊着新奇的事儿,听
到有趣处裂嘴一笑,听到那新鲜的好奇一望,就如往常的样子,在聊到一半他们
又不免偶尔抬头对望,抱着对方亲着嘴儿,煞是一副亲蜜模样。
展鹏什么都懂,可到底他还是不能懂另一个人的心。
夜里,北呼从睡梦中瞪大了眼睛,从寒冷的空气中轻轻的半坐起身。他看着
躺在身旁的人,平静而详和的睡着,一时满腔感概,眼眶都湿了一个圈儿。他伸
手去摸展鹏的背,想到那到底不是可以长久存在的,差点又呜咽出来。
他知道族中人的脾气,要不是把事情答应下来,只怕今天就只能见着展鹏的
头挂着摇来摇去了。再说要是由他来办,那到底可以来个清楚的了结,也不至令
展鹏太痛苦。可是这些考虑在他见到展鹏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北呼什么也没有
想到,就想着要和展鹏长久在一起。
帐外的风声呼呼的,想来这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天。北呼想要推开帐帘就往外
走,可又怕风吹冷了展鹏,于是只是坐在原地,去看那张详和的睡颜随着那细细
的呼吸声,平和的在身旁起伏着。
那个身体是暖和的,而那把刀却是冰冷的。北呼回忆起有一回他把一只鹿给
斩着了,那奔跑着的身体随风大大的把血液送到地上,鹿跑着跑着,末了倒在地
上。那逐渐冰冷的躯体,也就似刀一样冷。展鹏要是死了,也会变得像刀一样吗?
他不敢想象。
现在刀不在自己手里,也可以放下心了。北呼伸手去摸那半张的嘴唇,那样
的一个人,是背叛了族里,背叛了自己的人吗?其实要说背叛,也并无意义,毕
竟他和展鹏,也从来没有下过什么承诺。要是怎样,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现在刀在展鹏手里,可以放心了。就是后来他改变主意,也决不会随便伤着
展鹏;就是展鹏要自卫,也可以拿刀来剐了他。想着,北呼觉得事情非常周全,
也就满意的笑了笑。他摊大手掌去感受展鹏身上传来的温暖,摸着,竟又把面脸
凑上那坚实的项背。
展鹏的气息一直在他的呼吸内存在,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就像这夜不会过
去一样。可是会这么想,到底还是太天真了。几声马嘶叫的尖锐刺破了一个梦。
北呼的耳朵是极好的,那声音虽然听的分明,不过人当还是远的。他放了心,
接着又意识到族里的人到底还是信任不过自己,午间才把事情答应下来,晚上他
们倒要亲自办到了。他感到有点可悲,但亦无时间感叹,到底族内人的目光还是
卓越的。
「展鹏,起来。」他轻轻去推侧着的肩膀,呼唤着那个不能再多喊的名字。
「啊呀?怎么了?」打着呵,揉着眼,展鹏在温暖的梦中被唤了起来。抬头,
只见北呼那伤心又难过的样子呈现目前,他心里慌了,也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
伸手就要去摸那张脸。
「我们走吧。」北呼抓起了展鹏的手,牵起帐帘就往外头冲去。展鹏被他拉
得七歪八倒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着他跑了好远的路,直到过了溪河,
到了那丛丛短草灌木旁时,他们才停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展鹏半伏下身子,任由北呼把乱把各种奇形怪状的
东西挂到身上,末了还被披上一幅黑色的薄布,在这样黑暗的夜里就如同隐没了
身影那样。刚开始的时候,展鹏还以为北呼又是闹着玩笑,可看了那凝重的神色,
又始乎不像。
「我给你的刀呢?」他听见北呼沉下声音问。
展鹏摸摸腰间,把刀给现了出来。「我拿着。」他正要把刀递给北呼,可却
被推了回来。
「你留着就好了。」北呼说着,又整理了那幅黑布,拿一个骨头扣子把它紧
紧的包到展鹏身上。完事了,又深深的盯着对方看,那手一牵,又把展鹏往更远
处拉走了。
「北呼,北呼,北呼…」展鹏的声音一直在后头唤,但北呼却越跑越快,也
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儿往着前方跑去。他只感到风刮得脸皮发痛,那心上一紧,
也没有其它别的事情了,就只有那两足间的摆动,才是他生命的意义似的。
他们跑着,直到远离部落的一座山上停住。展鹏被他拉得气呼呼的,可这时
也明白了个大概。再看看自己一身的行囊,分明是要远行的装备,也就肯定了八
九分。他一手捉紧那块黑布,一手抓紧了北呼的手。「北呼,你给我说去,是不
是有什么人要追赶咱们?」
「你别多话,朝这山往东走去,十天,定能走上回中部的大路。」北呼低头
只顾整理展鹏身上的东西,他把那行囊的绳儿都绷得紧紧的,就像他自己的心,
也被那堆绳子束着似的。
「那就是说,我说的都对了?」展鹏还是一个劲儿在问。
「你快跑。」终于,北呼伸手把他往山间推去。展鹏一下子远离了他,歪歪
倒倒的扶着那旁边的树方才站定。
他隔着那枝头的低荫,在不远的隔离下往北呼看去。然后他问:「我走了,
你怎么办?」
「我没什么好办的,你先走了就好。」北呼盯着他看,看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又看着他回头站定在远远的一角不动。他看着那影儿没跑,心下一时着急,忙抓
起许多的小石块就往那处投去,想要把展鹏给赶开过来,石子撞到树干,撞到岩
石上的声响,北呼把石子一块一块的从手上甩出去,直到那远方。
9 后来北呼在走回帐子的路上遇上了两位族中的青年。那是在平野荒芜处的
一草地上,那对马儿四蹄沾着那溪边的水,甩脱成草上的露珠。然后青年们往北
呼笑笑,其中一个开口就问:「北呼,人头呢?」
北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起头来,在风中笑着指指自己脑袋。
草依旧摇着,北呼就这样被带回部落。
「北呼!我要你办的事情呢?怎样!都搞糟了是吧?」一见面,他就被掉在
族长的房子中,束起来的手脚使他无法从地上爬起来,只能稍为抬头盯着那位高
高在上的男人看。
「都搞糟了是吧?唉呀,北呼,你这个胡涂人!」北呼听着那个烟管子敲在
地上,听着族长那带痰的哼声在头上盘旋,然后他听到对方着急的绕着圈子转,
一边又用着温和的声音劝诱他道。「北呼,北呼……唉,你别这样,事情还有挽
回的余地。」
这时北呼强把脸孔对上那张油光滑面的笑意,族长看他有了反应,以为他是
后悔了,于是劝说也就更加有力。「北呼,你莫副様子,你知道那个人往那儿跑
了吗?说了,对咱们兄弟都好。只要人抓回来了,就什么事也好说。」
北呼闻言,只是默默的摇头。晃着的脑袋看在族长眼内似乎分外刺眼,一气
之下,他竟然重重踢了一脚过去。北呼哪里能挡,头一歪,撞到墙壁处方能止住。
到别人把他抓起来时,那嘴角早就咬破了,流出一歪歪斜斜的血。一边面肿着,
弄得半只眼睛也睁不开过来。
那些人把他又拖到族长跟前,一双膝盖磨得发红,又被族长那粗厚的脚掌一
下踏了上去,自然是发痛得要紧。可北呼也没有哼声,只是抬着那张肿起来的脸
盯着对方看。这时族长把发烫的烟管顶在他的下巴,硬使那张脸抬得都快后倾了。
他一哼声,颇为不屑的语气又从大嘴巴中吐出:「哼!你就是为你那个「朋友」
嘛!你又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不管这十多年来族里对你的恩德了,也不管我跟
你父亲的情分了!哼,净为一个外人,你到底知道他是一个什么劳子的东西没有!」
「我没问,不知道。」北呼把嘴中含着的血一吐,散在地上恰如红花般艳。
「哦,好哥们了,不问?不知道?」族长用那烫热的烟管在北呼脸上搓来揉
去,然后轻轻一挑,又在不经意间打了他脸上一把。他看着身后站立着的青年,
又回头看看北呼,然后那哼声极亮,像是把不得把事情向所有的人宣告一样。「
反了!反了!你们看他!为一个贼子就反了!你还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哼,
今年我们族中三粮五饷没了,也就是你这个贱东西给搞出来的!哼,不问!不问
就把我们一族的脸都掉光了!哼,不问!」
然后他又往立在一旁的青年喝到:「来人啊,把这贱东西给锁到牢房里!我
一下再给他一个发落!」
说话完了,北呼就被人连拖带曳的从地上刮出两道长痕来。他在动作中往族
长那头看去,只见族长这时却烦恼的搔着头,边打圈边和一旁记的人说:「你跟
州上的大人说出,就说跑了人,那件事儿不好办去了。」
然后他看到北呼还在,不禁又猛瞪了一下:「哼!不问!现在就是朝廷要枉
咱们谋反,我们也无从说清楚的了!害人的贱东西!」
接下来,北呼只感到眼前一黑,掉进在黑暗的房间里就没有人管去。他把脚
盘起来,寻了干净的一角坐下,就一边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疼痛,一边想着这事情
到底怎么着来。
现在展鹏走远了吧?加上寻的走的时间,族里人最少要晚他一天脚程,再者
听方才族长说的话,他们对展鹏跑到哪去还没有一个头绪,那当可把那个时间再
拖长一下。到时候,展鹏该走出他们族中的范围,平安了吧?那就好了。
那红肿的脸颊在抚摸下更形发疼,北呼把眼睛半闭起来,呼吸着那股发霉的
空气。深深的,重重的起伏自胸肺间体现,点缀着那脑海中传出的声音。
「北呼,我走了,你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展鹏,大概就是死掉吧。依据族里的规矩,背叛者都会死
掉吧?先把全身大字的张开来,然后自颈后那皮肤处下刀, 沿着一直割到股间
上那块,硬骨头,再把皮往左右张开,贴着两臂间的肉就给它缝起来。待气了,
才灌下灰蟊水, 一甩就能把一张皮褪出来。晒干了再挂到杆子上,让来部落中
的人都知道,背叛者的下场。小时候北呼也看过那个场景,当时只觉得痛,只觉
得怕。可奇怪的是,到事情要发生到自己身上时,不知怎的不觉痛也不觉怕,一
心只想着些奇怪事。
展鹏,下次你来这里的时候,看到那张皮,会想起我吗?
不,也许用不着把皮剥出来,现在族中会这功夫的人也少了,还用不着费那
么大的劲。也许只需掘一个坑洞,把人给掉进里头,掷几颗乱石进去,也就算了
事了。呀,也许这样也不错,也许那样也妙,北呼脑子中想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事,
久了竟不能成眠。
所以当他被人解开了,并拖到光明又耀眼的地方时,北呼一时也不能判断那
是为什么,完全没有概念,脑子里反反复覆就想着那个人。现在跑远了吗?都走
掉了吧?已经不会回头了。北呼趴在地上没有动作,发麻的手脚传来针刺般的痛
苦,现在就是要他逃走,他也没有那种能耐。
「北呼!把你那颗臭头给抬起来!」他听到有那么一个声音在顶上响着,似
乎在背后亦倍随着其它许多不同刀声,磨着,闪着,全都像要在下一刻劈来的样
子。
于是北呼把眼睛闭起来。在迷蒙的光中他感到被人往背上一踢,接下来许多
拳头踢踏就如同暴雨般不受控制。许多不同的声音在咒骂他,什么黏稠稠的东西
被吐到身上,北呼本能地躲避着,慢慢的,那躲避变成了逃窜。他半爬半跑的在
人群中钻出身子来,身后仍旧有许多人在追赶,他歪着腿,一边闪躲着那投掷过
来的废物残渣。北呼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不想死,还不能死。他
的身子剧烈的晃动着,直到某一处,大抵就是到了个没有房子和草的荒芜地方,
那种追赶才止竭下来。
北呼回头,只看到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