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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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韶华不语,只是低着头。连容慧都察觉到她的窘迫了,可谁都不懂其中的内情。
“真是的,你看你。好像我真的委屈了你似的!”恪宁故做不快。
“不!”韶华不敢再推下去,改了口:“我是不好意思,才这么说的。既然这是福晋一片心意,我收下就是了。”
玉景一听,又把那锦盒送回到容慧手里。
“也好,过两天我在园子里办个家宴,你记得这链子要配你那件宫缎素雪绢的衫子!”恪宁笑着说罢,带着孩子们走了。只剩下韶华呆呆立在庭院中。
秋歌
初秋吹起了暖风,耕织轩附近植满了累累瓜果,惹人喜爱。海子边上有翠竹搭的小阁,恪宁在那里摆了一桌小酒席,请一家子的女人们吃酒赏菊。韶华果然着了素雪般的衫子,独自立在水边上,那碧油油的一汪翠玉在她细腻白皙的脖颈上投下盈盈的影子。她弯下身,像是在撩那水玩儿。但她的面上没有一丝快乐的意味,只犹如那颗颗珍珠一样凝固的白。
“吃了螃蟹要赶快喝些热酒,不然胃口会不舒服。”恪宁的声音飘飘荡荡随着那风在她耳边吹起。
韶华站起身,面对着眼前这片小小的水域,双眼望向彼岸。彼岸有花,但是她看不清楚。
“以前我家里很穷。临街富人家的太夫人很喜欢我。常常接济我们。有一年秋天,他们家的小少爷叫下人给我们送来螃蟹。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美味。他们那些高门显贵的人都很细心讲究,还顺便送来洗手的绿豆面子,被菊花熏过的,很香很香。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人家的好意,就将家里养的几盆菊花送给他了。”她垂下眼帘,很平淡的说。
恪宁也就安静的听着。
“后来,他们家的老爷放了外任,我进了宫。就很少吃到那么好吃的螃蟹了。”她扭着头看恪宁,笑容仍然是极平淡的。
恪宁有一霎那的冲动,想要扇自己一耳光。
“福晋,我戴着这个,真的合适吗?”她平静的问。
恪宁身子一震,唯有点头:“合适。再合适不过。”
她低头抿了抿嘴:“我算是一声警钟吗?”
“是……我想他很快就会知道了。”恪宁语气和缓但却僵硬。“你该是在怪我了……”
“不会。”韶华将两手交叉紧紧握在一起,在恪宁眼里,那像是西洋人的所谓祷告。
“如果我身上还有这么一点可以利用的地方,那我也没算白活是不是。”她喃喃说着,几乎看不清楚面目。接着她就这样沉默的走开。
她的态度反而让恪宁感觉好过一点。她这一次算是十分的自私,令她自己也觉得惊讶。但是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也是徒劳。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对自己保证,不准再去伤害这个无辜的女人。
她总想一厢情愿以善良之心对待别人,但往往事情不能如其所愿。因为善良必须简单,但尘世又太过复杂。她一旦回到在人世间沉浮颠沛的丈夫身边,就难得把持住自己的良善之心。
……
胤禛为弘时相中了一家名门望族的姑娘,私底下倒还没有和李重秀说,想听了恪宁的想法,再斟酌。恪宁本来还稀奇他早先把这麻烦事推给自己,这回他倒先有了合适的人选,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出众人物。
“我只是听说那董鄂氏与弘时年貌相当,又想早年间和席尔达那老东西一起也算上过了战场,生死里出来过的。他这个人我倒是熟悉,可惜人去了都有好些年了!”胤禛这一天,想是和胤祥一处喝了点小酒回来,面上红红的,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想当年!恪宁一边拿了湿毛巾把子给他敷面,一边吩咐小丫头们送上解酒汤。心里还想着他说的是哪个席尔达,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方才想起是那一年远征噶尔丹的时候,做过正红旗参赞的那一位,后来可谓官运亨通,曾官至尚书,又署川陕总督。前几年胤禛于官场上是十分隐晦的,瞧不出和谁热络不热络。如今忽然想起他们家来,少不得还是另有原因。
在弘时的婚事上,恪宁不在意他心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过想起弘时之前的那段故事,恪宁心里微微的有点不安生。她更在乎的是,这位尚书家的小姐本人性情人品到底如何。若是和弘时不能相和,日后难保会不会出事!
恪宁兀自在这里盘算,胤禛只在一旁仰躺着,嘴里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旧事。恪宁听的好笑,起身帮他更换衣裳。不想刚到他身边,被他一手扯住腕子。他半合着双眼,含笑道:“你看,这岁月就是匆匆,我的儿子竟然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恪宁解开他石青马褂上的钮子,抚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子笑:“弘时那孩子其实没有你胆儿大。你还总是吓唬他!你这个人做什么都急,对孩子们也没有耐心!”
“你瞧你!”他任由她抚摸着,有一丝丝的心猿意马。
“到底是我还比你老一些,怎的你还比我更罗嗦呢!”
“你不老!”恪宁伸出修长食指,轻轻压住他薄薄的嘴唇。这一刻,能感受到他深浅不一的火热的气息。“你不老,你永远不老!就算老,也是我陪着你一起老的……你不准一个人老去!”
胤禛像是没听清楚这句话,也像是已经彻底的醉了,闭着眼睛抿着嘴唇。恪宁踢掉了鞋,蜷伏在他身边,将头埋在他颈窝里低低轻语:“你不老……我要和你一起……”
“宁儿……”良久,他忽然说:“我这一辈子,其实害怕过很多事情。你说弘时没有我胆子大,我看着,却不是。有些我不敢做的事情,他却会去做,也可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但可惜,他未必会遇到你这样一个人,让他值得去义无反顾。而我……”他歪着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我能给你的,实在不多。所以,我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你……”
“不会,别怕。除了我们一起的那条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所以,别怕!”她轻拍着他的肩膀,像是以前抚慰弘晖时的样子,她在久违的一个母亲那样的温柔祥和中静静睡去。
胤禛的酒反而有点醒了。他睁开双眼盯着帐子,上面画着淡墨山水,远处村落起伏错落,炊烟袅娜升起,一树桃花,将那山水都染成了绯红,如夕阳下质朴村姑的脸蛋儿。
他尽力不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克制着,什么都不去想,只享受一刻安宁。
窗外,尚有秋虫呢喃,月朦胧兮鸟朦胧。
翌日,恪宁琢磨着如何能先见见这位尚书家的小姐,又不露出内层的深意。若是不合适,也就可以罢了,并不伤着女家的颜面。幸好,底下人早去探了消息。说是这家夫人小姐要在中秋前到柏林寺还愿。柏林寺就在王府近旁,恰是近水楼台。恪宁暗笑如果在这里偶遇那也是自然而然,不容易引起人家疑虑。
恪宁平日不礼佛,何况现今柏林寺住持迦陵性音与她生母家族大有渊源。恪宁不想重提旧事,自然不常来此处。倒是胤禛平日闲暇时常与这里的僧众往来。这一日恪宁事先准备好,单等董鄂氏一家女眷入了山门,她后脚便去了。
本来董鄂氏也算一门望族,在此上香还愿是不能容闲人进入的。但恪宁以王妃的身份亲来,无人能阻。恪宁倒不愿意显得太过隆重,身上只穿家常旧衣。她突然而至,却是令柏林寺上下猝不及防。性音和尚要亲自迎接,她先自拒绝了,只说今日有闲情想要四处赏赏风景,到寺中小憩半刻。
那席尔达的遗孀与女儿知道了雍亲王妃大驾光临,不能不前去问安。恪宁在维摩阁中见了她们。倒无甚意外,这家子的女人虽是满洲亲贵出身,却也都学了汉家女子的温婉贤淑。席尔达的夫人因丈夫已故,长久不出家门。儿子们都已入仕,家中唯有小女儿名唤苏乐,娇养在膝下以慰暮年孤寂。那苏乐生的还算端正清秀,看上去多少有些腼腆,在恪宁面前十分的规矩,请安见礼,进退有度。
恪宁似是无意问了问苏乐的年庚,喜好些什么,读过哪些书之类的话。看她们母女二人行动举止确有大家风懿,心里稍安。只暗中观察这少女,却觉得她因循礼度,虽然是稳妥老实人,但眉眼之中实在欠缺活泼。不知如若胤禛真定了要做这门亲事,日后她能不能笼络住弘时的心。
这对母女如恪宁之前所测,既不是令人厌恶的势力小人,也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惊喜之处给她。她一时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暗忖着先与她们交好,日后还能再摸摸底。
照例寒暄的那些话题差不多说过去了。恪宁便请苏乐引自己在柏林寺中四处走走。苏乐年轻胆怯,与恪宁一路上兜兜转转,始终不敢有半步逾矩。恪宁都觉得很有些不自在。正尴尬时,与她们母女二人同来的另一位夫人喜塔腊氏将话由接了过去。恪宁见她不仅容貌出众,且举止落落大方,谈吐不俗,便笑着与她攀谈起来。
这喜塔腊氏是监察御史迈柱的女儿,如今的夫婿在内务府供职。看她年纪与恪宁不相上下。性格也外向,但说话不温不火,拿捏的恰到好处。她与恪宁谈起柏林寺中所藏自元朝以来的诸多佛家经典,也都如数家珍一般熟稔,令恪宁吃惊不小。
“若是能将这些历朝经卷仔细点算清楚,编著索引,逐一刊刻,也算是造福后世的一件大功德了。”喜塔腊夫人笑道。
恪宁微微颔首:“你说的对,的确不可令经典蒙尘。待我日后和王爷说说,若能促成此事,也是大造化了。夫人您能有如此远见卓识,真是令人佩服。”
喜塔腊氏谦逊的笑笑:“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福晋见笑。本来还是苏乐说起见此处多有佛家经典但又无缘得见,很是遗憾。我才有此想法的。”
“哦……”恪宁转头看看苏乐,苏乐站在不远处,扭着身子装作没听见。
恪宁觉得喜塔腊氏这话是在暗示自己苏乐并不是表面上所见的那般木讷。难不成她倒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喜塔腊氏微笑着又道:“苏乐这姑娘虽年轻,但心思聪慧,人又含蓄,什么事情都能稳得住。这些年,董鄂夫人身边也全都指望她了!难为她年纪轻轻就能持家,样样照顾周全!”
恪宁眼含笑意,望了喜塔腊氏一眼:“你说的也是。像她这样年轻的姑娘,遇事沉稳持重,也是十分难得。今日有缘才能遇到你们。咱们一处聊的也算投机。日后还要常来常往才好!”
一时天色渐晚,恪宁率先向主持告辞。众人将她送出来,临上马车前她忽又想起什么,回身问喜塔腊氏道:“你看,我还没仔细问问,您家住何处。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去拜会。”
喜塔腊氏一躬身:“真是不敢。福晋日后若有吩咐,只管遣人往西帅府胡同的西林觉罗家,那是我的夫家。”
恪宁点头,暗自记在心中,便上车离去。
回至府中用过茶点,玉景挑帘进来道:“福晋,奴婢已派人查了。西帅府胡同确有这么一家西林觉罗氏。”
恪宁坐在紫檀椅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方问道:“这西林觉罗氏是她夫家的姓氏吧!她夫婿是内务府的什么人?”
“这个也打听了,说是内务府的一个员外郎,叫做鄂尔泰的。”
“噢。”恪宁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嘴里喃喃道:“鄂尔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这章的后半段思路屡次被打断。我这里大雪,不能出门,注意力也不集中,今天稍好。
不知道看故事的姑娘们都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
我昨天和一个要好的网友说,突降大雪的新年里,不可遏止的想念父母,一个人对着显示器落泪,但是不敢往家里打电话,怕忍不住抽噎被他们听到。然后就,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键盘上。接着猛然惊醒,发现这样的心情真的很难描摹。于是又和网友说起恪宁没有孩子这件事,真的是相当残忍。她可以为了丈夫的孩子们谋划未来,铺设人生的道路,但始终无法拥有可以去操心的自己的一儿半女。我不知道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真正的那拉氏是如何度过她的每一个日日夜夜的。或者那个时代的女人,已经学会忍受这一切?其中的幸与不幸,是不能被知晓的了。这让我想起一段歌词。
同行的人先走, 后来的人揣测。
唯一确定的说法, 我来过。
我很小时看一部电视剧,剧情基本忘记,但是记住了那一句,我来过。后来当我想讲一个故事的时候,都希望他们贴近他们自己的生活,虚构的人物必然由真实的普通人衍生。所以,一定有那么些人真的是来到过这个世界上,虽然若隐若现,但他们有他们的爱与恨,情与愁。有着使后人无法不去尊重的真实。
忽然语无伦次的在这里讲话。只是觉得有些话,要和喜欢这个故事的人一起分享。
呵呵,我无聊了。
桂堂冬(上)
入冬之后,雍王府里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病倒。韶华倒不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