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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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挣扎着,像一只翅膀残缺的飞蛾,准备向那火光中扑过去。眩晕中,竟被背后一个人劈手一掌打翻在地。这次她真的扛不住了,在晕厥过去之前,她只看到那个人白色的衣角飞扬。
……
眼前白光一片,嘈杂声一片,怎么样都不能心静。恪宁觉得似是经过了一个长长的的梦,而梦中事竟然不怎么清晰了。
她试着睁开眼睛,并不费力。只是那些光亮太刺眼,让她觉得昏头涨脑的。她努力分辨,但眼前已然是白茫茫雾腾腾的。忽然一个人影子一闪,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带白边的人影子。
“谁?”她脱口问出。
但没有人回答。良久,才有一声叹息。那声音荒凉的像是不长草木的深山野岭,像人烟罕至的大漠孤岛。
“我不知道你会去……”
恪宁没理会他的话。而是伸出自己的手,向前探了探又向回缩了缩。
“我看不到了。请你传太医吧!如果觉得丢人,就秘传好了。”恪宁极镇定的说,就像是说传御厨做个新花样的饭菜一样。
那人忽然一把扭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脸硬生生拨过来。
“你是看不到,还是不想看到?”
“是你授意的……对么?”恪宁并不回答他,而是发问。
“烧了上善苑你能得到什么?”她继续问。
胤禛深深吸了口气,注视着她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说:“没有上善苑,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过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世上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场大火……”
“所以,想必看到的人,都和上善苑一起走了。”恪宁强抬起头,冲着那个人影说:“韶华在那里,弘时也可能在那里。你是不是把他们也一起送走了?”
胤禛忽而一笑:“恪宁,我早就说了,一直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是弘时把你和韶华送回来的。现在他们俩都好生的歇着,只有你,只有你还在折磨我!”他的笑夹杂着一种声嘶力竭。
“没有上善苑,你永远没有逃离的去处。皇宫就是你的家,你哪里也去不了。你只有乖乖的做皇后,在永寿宫等着我,等着我回来看你,我给你治病。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你用不着藏在你的眼睛后面。你只需要看着我,爱我,这就够了。”
“还有,我知道你让韶华去那里是要见一个叫云衣的女人。这个女人以前是老九老十四的人。你一定是被允禩蛊惑,想要促成她和弘时。恪宁,你自小聪明,怎么被这种伎俩骗到?”
“弘时是真的喜欢她的。你不能成全他们么?”
胤禛换了怜悯与温柔的神情注视着她说:“你这样说,我也很想这样做。不过,那女人已经成了一堆灰烬随风而去,我也无能为力了。”
恪宁听到这里,努力地摇了摇头,却发现完全没有用。她根本还在那个噩梦里,从来没有醒来过。
风继续吹
院中满树香花芳菲,彩蝶双双蹁跹,晴空里浮荡着甜甜的阳光。任谁见这番景致,都会心情舒快。而夏日阴凉的抱夏中,穿白纻衫子的弘时依然满面荒凉。
一个月来,他都没走出过这个院子。倒也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他再也想不到,父亲会暗中将他禁足在这个小院子里。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这段时候他不断想起从前,想到自己。原来,他向往的那些事情,想要成为的那种人,都不过是妄想。不仅如此,因为他的任性,还连累了恪宁和韶华,她们两个人现在都在病中。
想到这里,弘时又一次自责起来。他克制自己,再也不要想下去。云衣的死,已经带着他的心一起走了。所以,就当作自己已然没有心了,那样,不就可以不痛了么?
就这样看着夏花灿烂,不觉痛,不觉悲,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的妻子苏乐时常躲在一边看着他,发现他竟然可以一动不动呆坐一天,唯有暗自叹息。世间多少夫妻如他们一般,虽相敬如宾,却终一生都无法走进对方的世界里呢?
晚上,宫里来人请他入宫。他知道是父亲要见他,但是竟然不在养心殿,而是在乾清宫。
他此前,来这里的次数一双手就数的过来。所以,这座宫殿,一直让他觉得陌生。他想起小时候,令他一样觉得陌生的祖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坐在这里。但是既然祖父看中的是弘历,那他也不再去想。这里并不是他最终的梦想。他还年轻,还有很多瑰丽的梦。只是今天,他忽然觉得苍老,觉得已经无力再提及明天,也没胆量回望昨天。连今天,都已是浑浑噩噩。
殿里响起奇怪的声音,叮咚作响,十分清越。
昏暗烛光下,一架古怪的西洋琴旁,他真正苍老的父亲,正用一根手指击响那琴键。
恍惚中,弘时觉得这并不是那个生他养他的父亲,而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可,他还是木呆呆的跪下给父亲行大礼。
“来了。”胤禛只冷冷哼了一声,继续敲击那琴键,琴键发出的声音忽响忽弱,伴着烛光明灭扑朔。
“我叫你想的事情,你想好了么?”终于,琴声停下来,胤禛问。
弘时站起身,立在金砖地上,不发一言。
“不说话是么?你们都不肯说,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胤禛又问,但似乎并不期待什么答案。
“你就那样喜欢那个女人,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么?还牵连你两位额娘?”
弘时低着头,声音嘶哑道:“儿臣知道错,但错不在儿臣喜欢她,错在儿臣不该求皇额娘和懋嫔娘娘帮儿臣。”说着,他又再次跪在地上。
胤禛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你求皇后不奇怪,可这中间有懋嫔什么事?”
弘时低头看着父亲脚上一双简单的便鞋,不敢出声。
“告诉阿玛,不然,阿玛这一生都会怀疑她们两个。”
弘时苦苦摇头,不敢说出实情。
“你知道,懋嫔离开皇后车驾,独自去了上善苑,朕是可以赐死她的。”胤禛又接着说。
弘时再也受不了,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向父亲。他看不到父亲面上的神情,只听得出他平淡的语调。怎么会,说要赐死从小在他身边的女人,连一点悲怜都没有么?
“懋嫔娘娘救过云衣性命,认云衣做义女。她并不知道云衣的来历,她只是为儿臣着想,想要亲自去见云衣而已。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弘时说到后面,已经禁不住有点哆嗦。那火焰犹如鬼魅妖姬,在他眼前缠绕凛冽的样子,实在是可怖至极。等他到了上善苑的时候,只见韶华被困在马车里,他只好先护着韶华从一个角门逃出来,再回去时,一时茫茫火海,配着韶华的新荷容慧,还有上善苑的所有仆役都葬身其中。
还有云衣。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娶她过门,怎么会给上善苑惹来这样的祸事。怎么会累及这么多无辜。原来都是他,若上天要降罪责于他,为什么就不让他替代她们成为岁月中的飞灰呢?
“喔。”胤禛听了似乎并不惊讶。
“我还想问问你,弘历遇刺的事情,你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弘时猛的抬头直视父亲,他不敢置信父亲会在这件事情上怀疑他。
“是不是你八叔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和你八叔说了什么?”胤禛在暗淡光线中幽幽的问,此时,他已不是父亲,只是运筹帷幄,将脚下这些人踩入尘埃中的君主罢了。
“皇阿玛,您是天子。您怎么想凡人的事情,作为凡人的儿臣,已经不明白了。儿臣不懂,难道弘时在您的眼中,也是一个为了一己私利某兄害弟之人么?儿臣没有什么雄心大志,有的,不过是有一颗凡人的平常心。我知道,您觉得这不值钱。这当然不值钱,因为有了这样的心,儿臣永远都不能令您满意。可是,儿臣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加知道,不能攀诬无辜之人!”弘时忽而变得无比强硬冷冽,勇敢的和胤禛对视着。
这倒使胤禛意外了。第一次,他看见弘时能有这样的罡气。只是,他不相信。他知道弘时未必会有害弘历之心,但是却难免受人迷惑。现在看,不是他纯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已然被胤禩迷了心窍了。
这是他的儿子啊。话里话外,说什么无辜之人。这孩子完全不知道,当年风头正劲的胤禩曾是胤禛心里多大的一块心病。而如今,胤禩背后的那些旧党,又是如何将他步步紧逼。他并不怕胤禩,可他怕,怕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明白自己,那么,至少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狠狠的揍弘时一顿。可最后他也没有下的去手。
他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他只有一种感觉,他的妻妾儿子,都在一步步的远离他。他越在乎他们,他们走的就越远。仿佛皇帝的光芒如刺,已然令他们之间再也不能亲近,再也不能回到当初。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西洋教士们说,人人生而有罪。可其实,如果人人有罪,也就是人人无罪。罪孽,不过是因为总是追逐不属于你的东西。”
“胤禩败给了我,就应该俯首称臣。不该在你们身上打主意。我欣赏他的执着,不服输。但他手段拙劣,还是让我瞧不起!”胤禛居高临下,长长身影将弘时整个笼罩住了。
“八叔没有打我的主意。至少到现在,没有过。还有……”弘时几乎要脱口而出。
“还有什么?”胤禛仿佛哼了一声。
弘时有种被逼到悬崖上的错觉,他已经心力憔悴,难以支撑下去。
“皇阿玛说,罪孽就是总去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皇阿玛难道没有追逐过么?有些事是注定的阴差阳错,可皇阿玛您得到了又不珍惜。皇阿玛对待皇额娘,自始至终一直都在苛求。皇额娘的眼疾,难道不是被您逼出来的么?”
“你!”胤禛万没想到弘时会用恪宁来反击自己。他不想在儿子面前恼羞成怒,可他忍不住。他何时苛求过恪宁,何时逼过她。难道不是他的亲人们一直在逼迫他么?
他不懂,同时非常的愤怒。
“他们虽然两情相悦,但一直都是光明磊落,从来没有对不起您。但您却步步进逼,非要置八叔于死地,非要将皇额娘禁锢在您的身边!这,难道不是您的罪孽?”弘时放肆的喊了出来,震得空荡荡殿宇“嗡嗡”泛着回音!
胤禛无法忍耐,猛然朝着弘时的前胸狠狠的踹了一脚!
“啊!”弘时吃痛惊呼,扑倒在地上,疼的半天动弹不得。
胤禛踹下去才觉得重了,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忙上前把弘时抱在怀里。弘时面色发白,却还挣扎着要推开胤禛。胤禛被他一推,心尖都疼,更是狠命抱在怀里。弘时也气又加上疼,只觉得嗓子眼发热,一阵呛咳,竟喷出几点血点子来!
“弘时!儿子,说话!阿玛错了!阿玛……”那血溅到胤禛前襟上,胤禛只觉得吐血的是自己,身子发软,眼前发花。好不容易才想起传太医。
这次太医也是被秘密传召,但外间不久即传闻三阿哥受廉亲王一事牵累,已被皇帝见弃。
暗中为恪宁医治眼疾的太医刘裕铎,也与另一太医诊治弘时的伤情。恪宁此时看不见,身边知根知底的人全被胤禛来了个大换血。只剩下以前胤禛遣到她身边的茉儿丫头,虽年轻,却还老成谨慎。并不因为往日是养心殿御前的人而瞒上欺下。倒是处处体贴恪宁,将一应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然而如此,恪宁对外间事情,却很难知晓。只能偶尔让刘裕铎讲讲新闻故事。有次听到弘时病了,恪宁早料到弘时抵不过云衣故去的此等变故,她和韶华皆病,这孩子当然也难逃,便试探着向刘裕铎问起。
刘裕铎老实人,哪里架得住恪宁三问两问。恪宁虽然视物不清,但心里却比往常更敞亮。听到弘时那晚咯血,心里只觉寒气上溢,更添愁烦。
这一日,刘裕铎照例为恪宁诊脉,又煎了汤药进上。恪宁呆坐床头,给药就喝,送饭就吃。整日什么都不敢想,连床榻都懒得下了。
但今天着药汤却与往日不同。恪宁此时除了视觉,其他的知觉都极其敏感。服下药觉得口中留有几分余香,倒不似药味了。不免问道:
“辅仁啊,今日添了新药么?怎么味道不那么苦?”
刘裕铎早知瞒不住恪宁,便按预先想好,扑通跪倒连连称有罪。
恪宁“唉”了一声,冲着他的方向摆摆手道:“辅仁怎还如此,我并不是要怪罪你,我不过是好奇。你看我终日如此,已是坐吃等死的人了,你与我说说,权当给我解闷罢了!”
刘裕铎听的心下凄哀,大着胆子抬头看恪宁没血色的一张脸,带着哭音道:“主子娘娘万万不可如此说。主子您春秋正盛,千万不可如此自伤。奴才无能,竟不能为主子治好此顽症,终日惶恐,真是愧对主子信任。奴才往昔与张廷玉张大人有些私交。加之现在万岁倚重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