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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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他们两人要过来请安,徐老爷和徐夫人早已笑眯眯地在正厅坐下。徐老爷是一贯的严肃又沉默寡言,眯着眼睛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屋里只听见徐夫人热情洋溢的声音,“我的儿”长,“我的儿”短的。幼桐被她摸了几把脸,心里也渐渐暖了起来,面上不由自主地带了笑。徐渭一直在旁边偷偷看她,见她脸色终于好转,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
到中午用饭的时候,徐聪也回来了,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大嫂,又笑嘻嘻地朝徐渭挑了挑眉,一脸揶揄之色。徐渭也不理他,只笑着向幼桐介绍桌上的各色菜式。
正吃着饭,徐聪忽然朝徐渭问道:“大哥,你的手指头怎么了?”
幼桐闻言身上一震,徐渭敏感地察觉了她的异样,伸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面上却是一派自然,淡淡道:“我自己咬的。”
徐老爷和徐夫人闻言都停了筷子,齐齐地朝徐渭手上看来,果见他左手食指有个小伤口,二人又朝幼桐看了一眼,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似乎有了数,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轻咳了两声。徐夫人朝徐聪道:“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以后你成亲就晓得了。”
徐聪顿时噎住,还欲再说,脑子里忽有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什么,面上显出古怪的神色,望向徐渭的眼神便带了些揶揄和促狭,忍俊不禁道:“哦,大哥真是好兴致,呵…呵呵……”
徐夫人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来让幼桐难堪,赶紧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口中道:“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多吃菜。”
徐聪大小就不爱吃青菜,府里上下谁不晓得,可徐夫人素来在家里头一言九鼎惯了,谁又敢违背她的话,徐聪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小心翼翼地把青菜扒到一边,一面苦笑,一面摇头,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爹不疼,娘不爱”之类的话,最后被徐夫人一个巴掌给扇了回去。
下午徐渭领着幼桐在府里头转悠。徐府不大,府里的下人也不多,各院洒扫伺候的加上厨房打杂采买的拢共也才二十多个,比崔家的排场小得多。幼桐想想跟着自己陪嫁过来的丫鬟嬷嬷还有两户陪房一共就要十来个人,一时有些汗颜,心里头已经开始盘算着过些日子怎么处理才好。
徐渭和幼桐的院子在府里的东边,西面则是徐聪的住处,徐老爷和夫人住在正房,后面还有一处幽静偏僻的宅院则是徐家的画室。
“画室?”幼桐听到此处微微有些意外,虽说上回徐渭赠她画作的时候她就晓得徐家怕是藏了不少好画,可是,寻常人家收藏的字画大多摆放在书房,哪里还会专门辟一间画室。这徐家,不仅有画室,而且还特意辟一处院子。
“我带你进去看看。”徐渭难得地一脸得色,牵着幼桐的手朝画室走去。
这院子不大,拢共才三间正房,但院中的景致却是极为精巧可爱,葱绿的翠竹、小小的竹亭,竹亭上盖着厚厚的茅草,脚下是一片一片的青石板,小路两侧栽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而今正开着紫色和白色的小花。院子里有风,时不时地带动竹叶沙沙作响,安宁静谧,仿佛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
推开原木色的大门,幼桐一走进屋,顿时被房间里密密麻麻挂着的字画作品惊呆,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她才终于惊醒一般,张张嘴,茫然道:“这…这…敢情全大梁朝所有的名人字画全都在此处了。”
徐渭却只神秘地笑,顺手从墙上取下一副画作来递给幼桐,笑道:“你仔细看看,看清楚。”
幼桐见他笑得有些怪,心中不免惊疑,接过画走到窗边,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端详,看了半晌,才终于发现了些不对头。眸光一闪,又顺手从窗边的墙壁上摘下另外一副,看了一阵,果然看到了同样的记号,“这…。这里全是九鼎临摹的画作!”
幼桐脑子里有些打结,事实明摆在面前却不敢去想,只傻愣愣地问道:“徐大哥,你你这都是从何处收来的?”
徐渭指了指东面的书桌,那上头赫然还摆着一副未完成的画,手抱琵琶的飞天神女,正是前朝画师言子美的成名之作。幼桐眨巴眨巴眼,看着他,不说话。徐渭终于忍不住笑道:“我老早就想带你过来看了,这个九鼎不是旁人,正是我们家那一整天憋不出两句话来的老头子。”
虽说方才就已经猜到了,可而今亲耳听到,幼桐还是激动得不能自制,恨不得立刻冲回去向公爹请教,又怕唐突了长辈,口中喃喃道:“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里所有的画全都是公公画的……”
徐渭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里头也有几幅是我和二弟画的,幼时我们俩淘气,总静不下心学习,我爹便逼着我们学画画,修身养性。”
幼桐闻言更是惊诧,尔后便是兴奋不已,双眼放光地拉着徐渭的手问道:“你画的是哪副,指给我看看。”
徐渭从另一个房间里找了两幅卷好的画作出来递给幼桐,脸红红地道:“上回给你的那副寒山夜游图也是我画的,署的是我爹的名。那还是早几年前的东西了,后来我爹让我们把市面上九鼎的画作全都收回来,而今京城的字画店里已经几乎没有我们的画了。”
幼桐听到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呆了,睁大眼看着他许久没说话,直到徐渭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幼桐方才反应过来,一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怒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得我还使人到处打探。”掐得徐渭的脸都红了还不泄气,又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正屋这边,徐夫人和徐老爷已经开始热烈地讨论怎么给孙子和孙女儿取名的事儿了,“瞧你都取的什么名字!”徐夫人气极,指着书桌上那一长条徐老爷早已取好的名字直跺脚,“徐子美、徐藏锋、你怎么不再取个徐九鼎呢?”
徐老爷恍然大悟,连声道:“夫人说得有理。”说罢,又兴高采烈地在纸上写上了徐九鼎三个字,直把徐夫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吵吵闹闹地闹到最后,还是没能定下未来孙子孙女的名字来,不过好在日子还长久,他们每日想两个名字,总能找到合适的。
因幼桐与大长公主的“母女”身份,二人还得进宫去向大长公主请安。第二日大早上,徐渭就吩咐下人套了马车准备进宫。在宫门口就被左监门卫的下属们给拦住了,嘻嘻哈哈地说着玩笑话。徐渭平日里爱板着脸,下属们不敢随便开玩笑,而今好不容易等到他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卯足了劲儿把平日里没敢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
徐渭心情好,笑眯眯地任由他们开玩笑,直到宫里头大长公主都派人来催了,左监门卫的下属们才散开,却还不忘了朝徐渭直使眼色,还小声笑道:“大人什么时候请我们喝满月酒啊?”
徐渭偷偷回头看了眼马车里的幼桐,见她一脸羞怯,心里甜的直往外冒蜜水,面上却还是故作严肃,朝众人挥挥手骂道:“胡诌什么呢,小混蛋们,赶紧给我滚回去。”
嘴里说着狠话,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眉梢眼角全是欢喜。那些属下都不是呆子,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齐齐地哄笑起来,就连过来接人的宫人们也忍不住掩嘴而笑。
大长公主派了马车过来接,故进宫后很快就到了崇福宫。大长公主在偏殿里接的她,一见面就将她抱在怀里,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后,才沉声叮嘱道:“这可就成了人家媳妇了,以后可不能再任性妄为。”
幼桐低声应了。大长公主又问徐渭待她可好。可怜徐渭就在一旁,听到此处顿时紧张起来,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幼桐一个字。
幼桐却是想起了大婚第二日早晨的尴尬,一时眼睛开始发酸。大长公主还道是徐渭欺负她,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徐渭也不好解释,只任由大长公主刀子一般的目光在他身上剜,面上苦笑。
幼桐生怕大长公主责怪徐渭,赶紧揉了揉眼睛,朝徐渭笑道:“我们娘俩说说话,你在一旁盯着做甚?”
徐渭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起身向大长公主告辞。
等他走后,幼桐又屏退了宫人,这才将那事的经过告之于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听罢,亦是感叹不已,点头道:“你母亲眼力好,这才看中了徐渭。这孩子正直又主见,对你也是一心一意,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说罢,难免又想起了早逝的崔氏,心里头又涌起一阵哀伤,黯然道:“可惜像徐渭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若不然,你母亲也不会——”
幼桐听到此处,心中陡然一动,蓦地抬头,一片询问之色。
大长公主沉沉地点头,低声道:“你母亲当初也和你一样,所以,那余沆才……”
幼桐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只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才能体会崔氏当初的惶恐和不安,那种被毫无准备被推下悬崖的巨大反差,那种不敢置信的惊恐,还有恨不得逃离一切的冲动。
只是崔氏却没有她这么幸运,能遇到徐渭这样全心全意爱护她信任她的人,所以,她的一生就毁于一夜。那么多年来,崔氏到底是忍受着怎样的猜忌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抚养成人?幼桐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决堤。
58、广北来客
师徒两个正说着话,外头安惠忽然在门口通报说:“三公主求见。”
大长公主眉一皱,自言自语道:“她怎么来了。”正准备要安惠将她打发回去,一旁的幼桐却赶紧将她拦住,低声道:“三公主可能是来找我的。”
大长公主颇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幼桐面露古怪之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跟三公主…。嗯,有些话说。”
大长公主想起先前她在宫里时有阵子的确与三公主走得近,当时她还提醒过幼桐,但幼桐只说自己心中有数,故她就没有再说。而今看来,这三公主对她倒真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
大长公主不欲管这些小儿女的私事,点点头让安惠请三公主进殿,自个儿则和安惠一道去了书房,说是还有政务要打理。幼桐晓得她这是给自己挪出空间来,心中感激,起身将其送至门口方才回来。
一会儿,三公主蹦蹦跳跳地进了屋,瞧见屋里没有旁人,愈加地放肆起来,快步扑过来一把拉住幼桐的手,神神秘秘地说道:“可不得了,你可不知道,沈家三公子回京城了。前两日我在去陈太傅府的路上瞧见了他……”
幼桐早晓得沈三回京的事,故并不惊讶,只耐着性子问她,“你可曾与他说话了?”
三公主摇头道:“你不是叮嘱我不要主动跟他说话么?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倒是陈帘清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直没话找话地跟三公子搭讪,真真地没有家教。”说到此处,三公主眉眼间已带上了怒气,拳头拽得紧紧的,一副恨不得立刻去揍人的神情。
幼桐看在眼中,又好气又好笑,赶紧道:“殿下理她作甚,她越是这样没分寸,三公子就越是瞧不上她。殿下做得很好,想必三公子对您也有了印象,日后再见面,也好亲近些。”
三公主闻言顿时喜形于色,面上竟然还带了些羞怯之意,微微涨红着脸,小声道:“那…他会喜欢我么?”
幼桐道:“殿下不必着急,感情的事不是三两日就能作得准的,便是三公子真对您有意,以他的性子,也断然不会表现出来。我看,您还是按兵不动,若是有机会便上前与他说两句话,但万不可表现得太过,把他吓跑就不好了。”
三公主而今对幼桐的话是深信不疑,听了她的叮嘱,自是铭记在心,连连应了,又拉着问东问西地说了一阵,幼桐左右只满嘴地夸赞沈三如何勇猛、如何有才华,直把这锁在深宫没见过几个男子的三公主勾得满心欢喜。
从宫里出来,幼桐的眼睛还有些红,徐渭想问,但见幼桐似乎没有要说的意思,也终究没有开口。幼桐不是想瞒他,只是此事关于生母私密,实在不好与他说,又怕徐渭误会,想了想,才道:“方才与师父说起母亲的事,所以……”
徐渭笑着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我晓得的。”顿了顿,又道:“等过些日子京里局势没这么紧张了,我们再抽空去一趟钱塘拜祭母亲,可好?”
幼桐点点头,强笑道:“我临走前曾拜祭过母亲,说是日后隐居湖州,再不回钱塘。没想到,居然还有回去的一天,更没想到,还能和你一起。母亲见了你,定会欢喜,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徐渭年少时也曾与崔氏见过,印象中只记得那是个美丽优雅如同白莲一般的女子,只可惜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撒手离世,只留下幼桐一人孤零零地在那冰冷的余府一住就是数年。
幼桐又开玩笑地说起三公主和沈三的事,对于撮合他们两个的想法也不加掩饰地说给徐渭听。徐渭听罢,却不置可否,过了许久,才小声道:“沈三此人,虽说心肠不够狠辣,但手段心计却是厉害,你和他玩这种计谋,胜算不大。”
幼桐听他如此说话,心中微动,讶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