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其实很有趣儿-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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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岁:安南上交版图,重申安南对帝国的忠诚。
49岁:三宝太监二下南洋。行至斯里兰卡,生擒国王亚烈苦奈儿。
51岁:御驾亲征,远攻鞑靼,翰难河战役爆发,鞑靼本雅失里汗大败遁去,逃奔瓦剌部落,后为其所杀。
51岁:飞云壑战役爆发,成祖朱棣回师飞云壑,遭鞑靼太师阿鲁台邀击,双方大战,阿鲁台远遁。
52岁:打掉了以大学士解缙为首的反皇帝集团,大快了人心,大长了人民志气。
53岁:三宝太监三下南洋,行至苏门答腊,生擒王子苏干拉。
57岁:太平洋十九国朝贡,三宝太监四下南洋。
61岁:恢复锦衣卫建制,复设东厂。
61岁:白莲教死灰复燃,山东蒲台民林三妻唐赛儿聚众纠凶,大搞群体事件,指挥使卫青击之,唐赛儿逸去,不知所踪。
62岁:迁都北京。
62岁:三宝太监五下南洋,抵达印度。
62岁:成祖欲亲征塞外,户部、刑部及兵部三大尚书谏之,成祖怒,尽杀之。
63岁:御驾亲征,大军出独石口,经阔栾海,杀到胡原,极目所见,惟余莽莽,不见一个活人,大军悻悻而还。
64岁:御驾亲征,远征鞑靼阿鲁台,寻之,不见踪影,陛下郁闷。
64岁:三宝太监六下南洋。
65岁:御驾亲征,远征阿鲁台,阿鲁台大搞游击战术,敌来我走,敌去我追,敌驻我扰。成祖怒,遣师尽搜室韦山谷,周围三百余里,不见人影。
65岁:寻阿鲁台不见,郁闷攻心,成祖卒于军中。
此后子朱高炽继位,成为帝国第三任皇帝,号仁宗。
看了成祖朱棣的个人简历,我们不能不油然而生出感慨——朱棣,你的名字叫寂寞。
看看这倒霉的朱棣,他活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找个对手,打上一架,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找,活活地累死在寻找的路上,终究未能碰上一个对手。
为什么会这样?
仅仅是因为,他是一匹凶悍的野狼。
在这人世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野狼更稀缺了。百分百的中国人,生下来就是食草动物,再加上儒家文化的熏陶,最终将心中那些许的戾气消弥殆尽。所以一个将战争视为自己使命的狼性人,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是绝不可能找到对手的。他只能……他只得……他只好跑到塞处去寻找,或许他以为,塞外风寒草冷,民风凶悍,不过是寻找一个对手而已,应该不难吧?
然而,残酷的事实教育了朱棣,野狼注定了他孤独的命运。当年朱元璋没有找到对手,他也不可能找得到,活活憋闷死,是野狼必然的宿命。
然而,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朱棣这匹野狼,也有一个艰涩的养成过程。简单说来就一句话:他原本不是狼,只不过是一只好斗的公羊,是残酷的现实与苦难的人生,逼得他不得不进化成为一匹孤独的狼。
那么这个艰难的进化历程,又是怎么开始,如何完成的呢?
##03 绵羊时代的噩梦
就目前的所有资料,都可以证明这样一件事,早在一开始,朱棣是没有进化的想法的。由于他的生母不是朱元璋的正妻,属于朱元璋搂草打兔子的偶然收获,朱棣早在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被排除在帝国继任者的候选人之外了。尽管他对此表示了相当程度的郁闷,但进化成为一匹挑战威权的野狼,这种事,他是真的从未想过。那么,朱棣是从什么时候产生这个想法的呢?
一切迹象表明,当他的父亲朱元璋,将一个法号道衍的僧人派往他的王府任职的时候,事情就开始起变化了。
我们知道,朱元璋早年也是个和尚,这就意味着,僧人道衍在朱元璋面前,肯定有一种按捺不住张口叫一声师兄的冲动。但这个动不能乱冲,当时的朱元璋已经高踞于九五之尊,这时候喊他大师兄,他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然而人天生有一种挑衅的欲望,越是被禁止的事情,就越是忍不住要尝试一下。不能确定道衍和尚是不是有这种心态,但他所做的事情,却是完全可以用这种心理加以解释。
既然道衍已经不能够再在朱元璋面前称师论弟了,那么,他只能另琢磨法门。所以当他第一次见到燕王朱棣的时候,就笑咪咪地说道:“贫僧有大礼相赠,要送王爷一顶白帽子。”
王字上面加个白字,就是皇帝的皇。所以当时朱棣听了之后,大惊而走。但过了不一会儿又绕回来了,他和道衍一样,都是受到禁制之人。他被禁止对皇位有丝毫的觊觎之心——可是凭什么啊,就因为投胎的时候选择不是那么精确,就彻底剥夺了他未来的希望,这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吧?
所以,朱棣和道衍和尚一样,在内心深处,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挑战禁忌的欲望。
但这种欲望太可怕了,一旦被人察觉,那后果可有点不妙。别看朱棣是朱元璋亲生的,没用,朱家的老八朱梓,不也是朱元璋亲生的吗?一旦瞧你不顺眼,连死都不会给你个痛快。
所以道衍和尚和朱棣,必须要学习另一种高妙的交流技巧,从此说话不用嘴巴。嘴巴这东西太危险,不可乱张,改用眼神交流。两个大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默无言,心有灵犀,向着一个共同的方向坚韧不拔地行进着。
但是,他们同样也知道这样一件事情,战争是群体的意志,和平也是。
早年朱元璋起家的时候,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人口基数暴增,中国人在历史上的表现很古怪。徜若一亩地能够养十个人,那么他一定要给你凑足二十个人,一个人的饭,两个人吃,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干……总而言之,就是要把资源用到极限。但凡遭遇到一点风吹雨打,粮产稍有欠收,就会有大批的富余劳动力沦为流民乞儿。这些人上无片瓦遮身,身无寸缕遮体,内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天下大乱,唯其乱,才是他们能够赶紧吃上两口的机会。
所以中国每一个朝代初期,都有一个“大治”,实际上大治是不存在的,皇权之下,你治个头啊。只不过,但凡改朝换代,至少有半数的人口死于战争之中,剩下来的人,面对大量的良田,呈现的是粥多僧少足够吃的经济态势。所以尽管贪官污吏疯了一样地抢,可大家仍然能够吃上饱饭,所以称之为大治。
简单说来情况就是这样,经过红巾军之乱,中国的人口已经锐减—仅煞星王保保,就一次性干掉了四十万人,朱元璋自己历次血腥大清洗,清洗掉的人数也以十万为单位计。而朱棣的军队扩编,是用了招降蒙古士兵的办法,由此可见中国的富余劳动力基本上已经消灭殆尽。
统计数字最能说明问题,元末的时候,中国总人口是8500万人,而洪武二十六年的人口数,大约是6500万人。也就是说,红巾军之乱,足足砍掉了2000万人,占全部人口总数的四分之一。
很显然,爱打架的闲人,都已经砍光了。如果在这种时候发动战争,就会面临着士兵逃跑,部属反对,粮草无法接济等诸多困难。所以道衍和朱棣纵然千不甘万不愿,也只能蜷伏爪牙忍受。是时势造英雄,缺了时势,多大的英雄人物,也只能认瘪。
这些事儿,朱棣知道,坐在龙椅上的朱允文,同样也知道。
所以朱允汶动手了。
1398年,建文帝朱允汶一口气干掉了四个王子,然后奔着燕王朱棣扑了过来。
朱棣傻眼了,时机远未到来,杀机却已凌侵而至,此时的他,该当如何是好?
##04 二尺婴儿七尺刀
史家断言,由于燕王朱棣的三个儿子正在京师作为人质,所以当建文帝削藩之时,朱棣不敢轻动。
这就是史家犯糊涂了,古来争夺天下者,多有父杀子,子宰爹的,哪个会把亲情放在眼里?试若朱棣当时起兵,夺得天下,放着后宫数都数不清的美女,他还会缺儿子吗?所以朱棣考虑的不是什么狗屁儿子,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只是因为纵然动手的话,他无法在民众和军队中获得支持——人心已不再思乱,还是歇歇吧。
而此时,在深宫中,年轻的建文帝朱允汶,也正和他的两个幕僚琢磨这件事。这两名幕僚就是齐泰和黄子澄,他们在历史上的名气不大,而且美誉度极差——差就差在他们没犯什么错误,对于当前国内和国际的形势分析,他们太到位了。
先说说齐、黄这俩家伙都是什么来历吧。先说齐泰,其实他本名不叫齐泰,叫齐德。因为陪朱元璋去祖庙里烧香,朱元璋见了他就说:“你这个名字不妥当啊,齐德齐德,怕是缺德吧?朕给你改一下,你以后不许再叫齐德了,就叫齐泰吧……”于是齐德就改名叫齐泰。
叫了齐泰而后,朱元璋忽儿想起边关的事情,齐泰在一边有问则答,说得清楚又明白,朱元璋心惊。又故意说行军路线,齐泰就更熟悉了,听得朱元璋再也忍受不了了,就大吼道:“你丫是怎么知道的?”
齐泰郑重地回答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子……”说着话,他从兜里掏出来个小本本,只见需要关注的国家大事,都记载在上面。朱元璋越看越吃惊,忍不住大叫一声:
“你丫有一套……”从此齐泰大名,不胫而走。
另一个黄子澄,原名也不叫黄子澄,叫黄澄,字子澄。不知道怎么搞的,叫着叫着,就子澄了。他的才华不在齐泰之下,有一天闲来无事,他溜达到东角门,忽然看到当时还没登基的朱允汶,正背倚靠着门框,两眼绝望地看着虚空之处发呆。黄子澄就溜达过去,笑着问:“陛下,你是在为藩王势大而忧心吗?”
当时建文帝大吃一惊,立即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揪住了他……总之,齐、黄二人就这样成了年轻皇帝的倚重。两人一致认为,战争打了那么多年,中国人口已经砍得七七八八,再加上朱元璋弄出来的十年浩劫,军队大清洗,以及为了排除异己搞出来的整风运动。基本上来说,军中宿将已经被清除了个干干净净。尽管朱棣在军队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可是面临着和平与发展的世界主流,朱棣去影响谁?所以呢,齐、黄这俩家伙建议,既然不会有丝毫的后患,那咱们还等什么,削藩吧。现在不削,等过两年国内人口嗖嗖暴增,年轻人面临着就业难题。那时候战争就成为了一种可能,而朱棣这位对军人有着足够影响的藩王,他的实力就会隐隐大增。所以等到那时候,再想削藩可就来不及了。
削藩是好事,把别人的军政职务统统解除,把权力全部集中到自己的手中来,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建文帝尽管拥有绵羊的温和天性,却坐拥公羊的绝对权威,这事对他还是有足够吸引力的。
问题是麻烦只有一桩。早在朱元璋死前,就颁布了诏书,对目前的现行制度及权力配比进行了严格的规定,并禁止任何人对他所制定出来的架构进行调整,藩王不允许,以后的皇帝也不允许。如果谁敢这么搞,等日后九泉下见面,朱元璋跟他没完。
可确信的是,朱元璋这个搞法,是终极权力智慧的表现。因为朱元璋取消了宰辅制,也就是废除了宰相这个传统职业,从此权力就失去了制衡——但是,缺乏制衡的权力,不能称之为权力,因为权力需要反馈,失去了制衡,也就失去了反馈。所以朱元璋的藩王掌兵制,重建权力的反馈机制,一个全新的完美权力构架,就出现了。
朱允汶显然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天生拥有老绵羊的愚蠢,只是认为羊群中还有几只公羊,对方头上的犄角对他的心理构成了恶意的挑衅。他讨厌这种现象,希望能够把群落里的公羊统统干掉,由他一只公羊,统领所有的母羊。一句话,他要绝对的权力,而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不是配拥有这种权力。
实际上,掌握着部分兵权的诸藩王等,如周王、如代王、燕王,此时正处在极度恐惧之中。大家心知肚明,看就看建文帝朱允汶有多大能耐。如果朱允汶稍微有点能耐的话,心里不忌禅藩王,那么大家均可相安无事。
怕就怕朱允汶能耐不大,胆子不小——事情还真是这种糟糕的结果。
朱允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控制那些掌握兵权的叔叔们,他心里害怕,当然这种恐惧他不会流露出来——但是如此急切地动手,表明了他内心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单以智力而论,建文帝朱允汶,有点像是个手持砍刀的孩子,心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而藩王们则是一群有能力掐死他的成年人,但此时这些成年人都被权力的绳索紧紧束缚着。只能傻傻地看着朱允汶,希望这破孩子不要太犯傻。但是朱允汶心里怕啊,他举着刀,颤悠着走到一个叔叔前,噗哧一刀,砍死了一个周王。又噗哧一刀,砍掉了代王,紧接着又是噗哧噗哧噗哧三刀,砍掉了湘王、齐王和岷王。
紧接着,婴儿智商的朱允汶,手持血淋淋的砍刀奔燕王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