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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部分

伐清-第265部分

小说: 伐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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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奏章里蒋国柱的语气十分激烈,读上去给人一种要与朱国治不共戴天的感觉,甚至连若是朝廷不撤朱国治的职,他就要告老还乡。

“大人,是不是稍微再等一下。”幕僚看到这封奏章的内容时,都感到语气实在有些太过了,完全不符合官场的中庸之道,按说现在蒋国柱不需要说太多,只要把朱国治斩使抗命的事情往上面一送就行了。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刺头官员的,即使蒋国柱和朱国治有竞争关系,朝廷乐于看到他们为了一个职务竞相向朝廷献媚邀宠,但太激烈的手段仍然不可取。

因此朱国治的手段十分凶险,只要不能取得大的战果就是必败的局面,在这个时候,幕僚们都觉得蒋国柱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朱国治拿不出成绩几句冷言冷语就能收拾了他;而且毕竟还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朱国治真的把邓名击败了,毕竟情报上一直说邓名并不强大,蒋国柱的判断只是一种猜测。就算朱国治真的取胜了,那蒋国柱也未必不能从他手中分一份功劳,只要想办法拉拢一些参战的将领,提一提之前清军向安庆集中正是蒋国柱的英明决定……方法有很多,完全有机会把朱国治形容成一个强抢上司功绩,把蒋国柱的功劳据为己有的小人。

抢夺手下的功劳已经很不好听了,大部分情况下大家还是做交易,抢夺上司的功劳那就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幕僚们觉得朱国治的招数虽然凶狠,可这种路数还是太偏激了,蒋国柱有很多种应对办法,最好不要热血上涌,和朱国治斗狠。

“你们是不是觉得朱国治还能打赢?”虽然幕僚没有明说,但蒋国柱立刻就听懂了他们的言外之意,他唉声叹气地说道:“朱国治这是自寻死路啊,算是掉进董卫国的坑里了,而且他还拖着我,我要是不写这封奏章,就被一起拖进坑里去了。”

虽然朱国治的抗命行为和送回来的这封战书很重要,能够帮蒋国柱向朝廷证明自己不是主要责任人,完全是朱国治这个家伙在自行其事;可无论如何,蒋国柱都是朱国治的上司,朱国治的大败就是他的失败,蒋国柱的辩解之词会被朝廷和其他省份的官员看成他在为自己开脱——这种事情所有的官员都干过,下属遭到失败后每一个上司都会千方百计地替自己辩解,极力把自己的责任撇清。

但蒋国柱这次实在是太无辜了,他确实是没有任何责任的,绝对没有暗示朱国治应该主动出击,或是在战守问题上态度暧昧。

“朱国治已经是背水一战,他肯定会出去和邓名拼命,结局就是一败涂地,我要是不赶在大败消息传来之前上这封奏章,之后什么辩解都会无力得多。”蒋国柱不禁想到,如果不是北京有意安排朱国治和自己竞争,那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蒋国柱当然不能向北京抱怨朝廷派人来牵制他,更不能通过向天下官员暗示这一点来撇清责任,因此他肯定要为朝廷背这个黑锅。

写完给朝廷的弹劾奏章后,蒋国柱又派人立刻火速赶回安庆,在给朱国治的回信中,蒋国柱依旧是口气亲切,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把那个被杀的标营军官放在心上,反倒怒斥那个人办事不理,导致巡抚和布政使二人出现了误会。

在这封信里蒋国柱恳求朱国治千万不要出去和邓名打仗,只要不大这一仗那万事好商量;蒋国柱还赌咒发誓不会把朱国治抗命的行为泄露出去,至于那封请战书,只要朱国治答应回撤,蒋国柱立刻就将其烧成灰……这封信里蒋国柱说得是信誓旦旦,但他估计朱国治也不会信,江宁巡抚和其他官员一样,都没有什么守信的好名声。古人有言:兵不厌诈,官场上的争斗只有比战场上更卑鄙无耻,换作蒋国柱处在朱国治的位置上,也绝对不会相信江宁巡抚会放过对竞争者落井下石的机会。

“聊胜于无吧,”蒋国柱把这封通篇大谎话的信送出去后,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换我也不会信的,除非是邓名写的,他别说倒是个守信的君子。”

……

全歼了朱国治的大军后,邓名就向安庆进发,府城安庆现在城内只剩下百余个老弱病残,知府知道完全无法抵抗,就打算上吊自杀——前任知府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先是战败被俘、然后伺机越狱、并组织起衙役从明军手中夺回了安庆——尽管前任知府的经历如此传奇,最后还是被罢官了了;现任知府自问没有越狱、释放衙役然后重新夺回城市的本事,所以肯定无法脱罪只可能是死路一条,连上任知府那种宽大处理都做不到。

得知知府正在准备后事,衙门的几个小吏头目急忙来见他,都想将这个临危救主的大功抢到手中。

“知府大人何必出此下策?”冲进知府衙门的后堂后,见知府大人正哭哭啼啼地和小妾在绑白布套索,就一起扑上前去,抱住了知府大人。

“蝼蚁尚且贪生啊,老爷。”见来了援军,那小妾将编了一半的套索掷于地下,放声痛哭起来,她年纪尚轻,几个月前才被新任安庆知府买入家中,夫人远在家乡,丈夫宠爱有加。下半辈子荣华有了保证,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那就更完美不过。正在得意的时候,怎么就突然要陪丈夫殉城了呢?

平素知府待这些本地吏目也称不上有多么好,在知府大人想来,这些平时几乎没有得过他什么特别好处的本地人,肯定都脚底抹油逃回家中去了,或是将衙门洗扫一番等着明军抵达。知府万万没有想到,安庆这里的吏目如此朴实,在危机关头不但没有将他绑了献给明军,居然还来劝他振作。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知府垂泪道,其中一部分是为自己难过,另外一部分也是因为感动,在他印象里,这些奸猾胥吏没有几个好东西,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知府身居高位,根本不担心衙门的胥吏不拼命逢迎,所以也从未想起给他们些额外的好处。患难见真情,安庆这里的胥吏显然与众不同,但知府现在也没有什么可给他们了,他指着自己屋内的几个箱子,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地对这些赶来救他的胥吏说道:“你们把本官遗体收入棺中后,将这几个箱子拿去吧,里面的东西都给你们了。”

“大人不必如此。”几个安庆的胥吏连忙跪下,有过上次安庆失守的经验后,这些地头蛇算是看明白了,邓名根本不打算在这里常驻,既然如此那清廷的知府肯定仍是第一需要巴结的对象,就算眼前这位也不能保住官职,只要他像上任那样推荐自己留任,或是在临行前提拔一下也是好的啊。

这几个胥吏中的一个,就是帮助前任知府越狱,并在夺回城市中立下大功之人,他立刻将上次脱险的真相和盘托出,那就是明军中有很多贪财官吏,邓名本人对安庆也兴趣不大:“……前任知府行贿了一个名叫于佑明的家伙,他是邓名的部下,但是奉命把守安庆,邓名退兵时他急着离去,上任知府花了一点银子,就成功的越狱了,光复安庆免去了死罪。”

“老爷,老爷。”听这个胥吏叙述完经过后,现任知府的小妾用力地摇晃着丈夫的手臂,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唉。”直到如今,刚才聚集起来的那点死志也被丢得差不多了,清廷入关以来问责极为严厉,丢失府城对安庆知府来说肯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才决心自杀,现在既然还有一线生机,安庆知府就决心搏一把。

“你可还有那个于佑明的消息?”安庆知府询问道:“你可还有办法见到于将军?”

“小人再也没有听过于将军的消息,”这个胥吏一句话就又把安庆知府的心情打回谷底,但他紧接着慷慨陈词:“小人愿意冒死去明军军中打探。”

“小人们也愿去。”屋内其他几个胥吏一看这家伙企图大包大揽所有的功劳和好处,哪里肯同意,连忙都一同跪倒在地:“邓名不会和小人们这些蝼蚁也似的人为难的,小人们这就出发,为知府大人去对面打探一下。”

军队为了避免攻城的辛苦,以及为了迅速获得对城市的控制,一般都会对本地的缙绅和胥吏好言相带。知府大人见手下如此仗义,更加感动了,向他们叮嘱了一番:“本官是绝对不降的,但是可以进大牢呆着,只要退兵时让本官亲手光复安庆就可以。”

“大人放心,小的们明白了。”胥吏们齐声答应,留下一两个同伴监视知府,免得他又想不开自杀了,导致大家无法从清廷这边继续获得好处。

几个去明军营地的胥吏出城后就直奔邓名的大营而去,和一般的请降使者不同,这几个安庆衙役心情非常轻松,一路上还哼着小曲。

上次明军与其说是与前任安庆知府交易,还不如说是与安庆的本地缙绅和胥吏交易,知府这种文官都是流官,几年一换,虽然重要但明军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无法预料中途会有什么变故。但胥吏不同,他们都是一做一辈子,子继父业、兄终弟及。

因此有资格和明军交易的绝不是已经下狱了的前任安庆知府,而是这些世世代代,从明朝开始就在安庆衙门中任职的世袭胥吏集团。甚至连明军释放知府这件事,最开始也是由胥吏集团提出来的——因为他们希望能够得到知府的感激,能够确保知府在离职前为他们向清廷请功。

虽然上次的全部交易名义上都是于佑明在负责的,但这些胥吏也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这肯定是来自明军高层的授意和命令,因此在得知朱国治战败后,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还很高兴——若是明军打不下安庆,他们不就没有为新知府立功的机会了嘛。

正如这些安庆胥吏预料的那样,明军果然对他们相当客气,很快就有一个明军军官出面招待他们,这个军官自称穆谭,可以代表邓名答应所有的合理要求。一上来穆谭就向安庆胥吏代表提出建议,如果对方没有反对意见的话,那仍按照上次安庆的解决模式行事好了。

“穆将军,让我们自己收复安庆虽然好,但毕竟在北京那边看来,还是失守了;知府肯定要去职了,新来的人我们又得重新巴结。”

“那你们想怎么办?”穆谭问道,见几个胥吏代表脸上都有迟疑之色,就鼓励他们大胆地说出来:“不要害怕,有什么话还不好说么?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们提督吗?”

胥吏们希望明军不要拿下安庆,只要安庆不失守,那知府显然是有功无罪,也会更加感谢这些帮他渡过难关的胥吏。

穆谭思考了一会儿,提出了几点要求:首先,明军应该获得安庆库房中的储备;其次,安庆方面不能做出针对明军的敌意行为;最后,为了保证这两点实施,明军要派出一些人进城监视,还要派一些士兵化妆成清军控制一座城门。

穆谭的要求得到了胥吏集团的同意,有这些地头蛇配合,明军别说控制一座城门,就是控制安庆的知府衙门外人都看不出来。为了让明军更加放心,安庆的缙绅和胥吏集团还会派出人质到明军军中。

双方达成基本协议后,穆谭又提出一个商业邀请,那些人质来明军营内也没有必要天天闲呆在军营中:“我们此次带来了一些江西的土产,不知道安庆这里有没有想要?”

“什么土产,有瓷器吗?”听到这话后,几个有商业头脑的胥吏已经眼睛发亮,这大半年来发达的长江航运贸易不停地萎缩,就算有商船经过,也多半会把货物送往物价上涨更快的南京,或是商贾云集的扬州,而很少在安庆这里卸下大量的货物。

“既然是江西土产,怎么可能没有瓷器。”穆谭大笑起来。

……

得知朱国治全军覆灭后,蒋国柱沉默了很久,然后就在书房里长吁短叹,三餐都没有胃口吃。

“朱国治你这是诚心的吧?是诚心的吧?”蒋国柱权衡了一下眼前的形式,发现自己基本已经被张朝追上了,安庆一仗清军败得比九江还要惨,而且安庆的地位远比九江重要,现在肯定天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南京这里,等着看会不会又是一场事关东南得失的大战。再也不会有人关注江西,北京也不会再往九江再多看一眼了。

得知安庆的一万清军披甲覆灭后,南京的两江总督衙门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蒋国柱的幕府人人有大难临头的感觉。在没有苏松水师的情况下,江南的清军只能把兵力全面摊开,摆出一副被动挨打的模样——这和上次郑成功围攻南京时的情况有点像,那时在郑军强大水师的威胁下,苏松水师也完全不敢动弹。不同的是那次郑成功和张煌言有大兵近二十万,因此郎廷佐选择放弃所有其他府县,集中兵力坚守南京,现在蒋国柱总不能为了一万多明军就放弃大批的府县。

不过蒋国柱心里知道他的情况并不比郎廷佐好多少,那时江南的绿营还比较有战斗力,几万披甲中不乏有战斗经验的官兵。但和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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