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吟-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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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无情无义,负心薄幸、满嘴谎言的大骗子!”我含泪愤然的叫道,高高的扬起手,将它朝地上重重的砸去,“哐当!”玉支玑顿时便碎裂成了好几块。
我默默的望着地上的碎块,虽然当初自己在月老祠求得了一支上上签,可是自己却把它和八公主那支“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的下下签调换了一下,莫非自己的命运也同时和她做了调换吗?她和仓津如此恩爱,那可真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呢,而我,我不过是个福浅命薄的女子,才真真是“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啊!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我怔怔的望着桌上那张淡雅的薛涛笺,上面端雅秀丽的写着这句诗,怎么,自己竟是不知不觉中将这句诗给写下来了!我幽幽的念了几遍,毅然离开书桌,在梳妆台前坐下,取出阿玛留给我的那把匕首,忽然,有个毛茸茸的脑袋亲昵的磨蹭着我的腿,是“菠萝”!
我摸了摸它的脑袋,俯下身,温柔而不舍的亲了亲它,道:“唉,刚才竟是忘了,应该让九爷把你给带走的!你走吧,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你的主人了,以后……以后你就是自由的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也不知道它是否听懂我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对我“呜呜”的咕哝着,我把它领出去,掩上门,重回到屋内,将匕首缓缓抽出。眼前顿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素指轻轻抚着匕首的刀锋,冰凉冰凉的,它……应该是很锋利的吧!
我失神的望着手中的匕首,眼前如同放映电影般闪过一幕幕画面:阿玛带着我,初次和宛姨相见;宛姨把着我的手教我写字、作画和刺绣;我坐在宛姨的床边,陪伴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程;阿玛在选秀前语重心长的和我谈话,希望我能找个可心的人;在江南寻找天一阁藏书时和胤祥偶然邂逅;在京城的破庙避雨时、在琉璃厂的书肆淘书时和他一再相遇;选秀时竟又再遇见他,这才知道他皇子的真实身份;玩“瞎子摸人”时,我细细的抚摸着他那俊朗的面容,和他深情相望;“七夕”和他出宫游玩,他对着我深情的念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被人推进枯井被他奋勇救出,为他的额娘吹奏《母亲》;和他在酒楼豪迈的斗酒;我被雪貂咬伤后他焦急的一再来探望;他过生辰时我特意给他送了份名为《琴心》的曲谱,琴者,情也,是在向他暗示我心中对他有情,还有那只我花尽心思给他做的“勿忘我”花球,更是暗含着我对他这番深切缠绵的情意啊……逐一回想着那些甜蜜的往事,我的嘴角不禁朝上弯起。
可是,可是接下来他却变得令我难以捉摸!先是在热河和那个蒙古格格当着我的面毫不避嫌的卿卿我我,当我被那个破月亮打伤后,仓津悄悄来慰问我,他却误会我跟仓津有私情而跑来严厉的告诫我,宁可相信她的连篇鬼话也不相信我,一会儿又误会我和那只苍蝇有什么暧昧……然后,然后他就接受胤禛的劝告,在我阿玛去世时,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他竟彻底的放弃我,准备迎娶那位出身高贵的兵部尚书的千金,甚至连再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惟恐我这个厚颜无耻的卑微女子纠缠他、坏了他的好事,只让胤禛代为转告,还将这条有定情之意的玉支玑还给我!
我扬起的嘴角缓缓垂了下来,眼中一片湿润,一颗颗豆大的眼泪不住的朝下掉,胤祥啊胤祥,虽然你是如此的负心薄情,一次又一次狠狠的伤透了我的心,可是,我却仍然无法恨你!“少年吐血,命难久长”秦太医的话又在我耳畔响起,我不恨你,我真的一点也不恨你!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以帮你,甚至连具健康的身体也没有,我们俩……确实是不该在一起,也不能在一起!我嫁给了你,非但帮不了你,只会连累你,是你最沉重的包袱和累赘……所以,我决定成全你,好了,现在我要走了,永远的离开,这样,你就可以没有丝毫的顾忌,去娶那位能帮你在事业上平步青云、大展宏图,又能替你操持家事,还能为你开枝散叶、生养儿女的千金小姐吧!
我含泪望着手中的匕首,凄然一笑,缓缓伸出左手,毫不犹豫的在手腕上划了道口子,鲜血顿时从伤口处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掉在青砖地上,仿佛一颗颗艳红的珍珠纷纷掉落在地。我愣愣的看着地上的那一小滩鲜红的血渍逐渐晕开,头开始晕眩,意识也有些昏沉,“啪!”我的手一松,匕首自我手中掉落,在坚实的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全身一阵阵发冷,软软的倒在地上,昏昏沉沉中,仿佛有个温热的东西在舔舐着我逐渐冰冷的面颊,我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浓密的黑雾中,隐约看见一团雪白的影子在我面前晃动,好象是“菠萝”,我不是把它带出去了吗,它怎么会进来的?我虚弱的对它说:“走吧,别管我了,你现在是自由的了,尽管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我……要走了,我……我要……永远的……离开……这里……”说着我便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一片浓重的黑暗中,我的眼前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灵秀俏美的少女带着年轻的孙嬷嬷走进了一家铺子,问道:“我要的笛子可已做好?”她是谁呀?
“好了,您瞧瞧!”伙计拿出一支素洁的白玉笛恭敬的递给她。
“这笛子真的是和纳兰公子的那管一模一样么?”她拿在手中仔细的瞧着,柔声问道,她的声音很好听,犹如出谷的黄莺般清脆悦耳、婉转动听。
“小的怎么敢欺瞒您的,这管笛子的确是仿照纳兰公子那管做的!”
她满意的笑了,欢喜的拿着笛子走了。
然后,我看见这个少女泪流满面的和一个中年的男子在争执着什么,她哭喊着道:“阿玛,我不要嫁去董鄂府,我要嫁给纳兰公子,您就成全我吧!”
“混帐!”男子铁青着脸,怒不可遏的扬手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少女如白玉般莹润的素颊上立即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我怎么会生养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东西,居然面无愧色、厚颜无耻的跟我说出这种下作的话来!”男子指着她怒喝道,“什么想嫁给谁不想嫁给谁,这是你自个儿能做得了主的么,嗯?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素日里头让你念的这些书敢情都是白念了么,嗯?”
“阿玛!”少女含着眼泪“扑嗵”跪了下来,抱住男子的脚,苦苦哀求着,“我求求您,求求您了,您别把我嫁去董鄂府,好不好?我心中已有了纳兰公子,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宁愿给他做妾……”
“糊涂!你是我的嫡女,我把你许给董鄂,让你去给他做嫡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犯贱,作践自己去给纳兰家做妾?”
“阿玛……”
少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子沉着脸打断,他指着少女疾言厉色的道,“总之,你跟董鄂家的婚事已定,是决不可能更改的,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就决会不答应让你去给纳兰家做妾,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有,你的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你现在已是董鄂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以后少朝外乱跑,给我乖乖儿的待在府里准备嫁人吧!”男子又将孙嬷嬷叫来,吩咐道,“你给我仔细的看着她,让她做些新嫁娘该预备的女红针线,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接下来,就见少女成天在房中以泪洗面,不停的念着纳兰容若写的诗词,要么就是拿起那管晶莹的玉笛,神色哀戚的吹奏着哀伤凄恻的乐曲,吹了一会儿后,又望着笛子怔怔的发呆……我心中一动,莫非这个女子便是我的额娘宝如么?难道说她喜欢的人竟然不是我阿玛,而是纳兰容若?怪不得她会有一管和纳兰容若一模一样的玉笛子呢,原来是她仿照他的样式而特意定制的呀!难怪宛姨瞧见了,就说她明白额娘的心意,还意味的说她是个很痴心的人,叮嘱我把这管玉笛仔细的收妥,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啊!
第四十三章
然后我似乎回到了董鄂府,有个男子在对阿玛训斥道:“混帐东西,你怎么就是这么死心眼儿哪?放着好端端的名门闺秀不要,偏就迷上那只破鞋!”
“阿玛,您怎能这样说阿宛!她可不是什么破鞋,她可是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女!”年轻英武的阿玛争辩道,“她是我最心仪的女子,我非她不娶!”
我听了更是吃惊不小,怎么,阿玛喜欢的人不是额娘,而是宛姨?他早在娶额娘之前就已经认识她,甚至还喜欢上她了!老天,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额娘她喜欢纳兰容若,阿玛又心仪宛姨……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究竟是一笔怎样算不清理不明的情帐啊?
“哼,非她不娶?人家的眼界可高得很,她的眼睛里可是只瞧得见纳兰家的公子,才瞧不上你这个一根筋儿的傻小子呢!”男子不屑的冷笑着,随即严肃的道,“总之你跟宝如的婚事已定,只要我还在,就决不容你娶那个伤风败俗、有辱门庭的贱人进我董鄂家的门!”
恍惚间,董鄂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穿着大红喜袍的阿玛却是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一脸无奈的挑开新娘的红盖头,只见那个美丽的新娘神色悲戚,秋水双眸满是哀伤,两行晶莹的清泪缓缓流下了她那秀美的面颊。我这才发觉,原来确实是有女人能哭得很美很美的,真是“梨花带雨”、凄美动人,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然后,见那个女子挺着个大肚子,正端坐在书桌前看书,孙嬷嬷慌张的跑进来道:“格格,不好了,嬷嬷才刚听说,听说那位纳兰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女子放下手中的书,焦急的问道。
“他前日约了几位朋友喝酒赏花,回来后就偶感风寒,病倒了,昨儿晚上不知怎的竟是突然病重,他……他……”
女子见孙嬷嬷“他”了好半天却是没有下文,急切的催促道:“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样了,您到底是快说给我听啊,您想把我给急死不成?”
“他去世了!”孙嬷嬷从口中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女子娇容惨白,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哎哟,我的格格,您可千万别太伤心哪!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儿,得顾着些您肚子里头的孩子啊!”
女子秀眉深蹙,泪眼盈盈,长吁短叹,开始变得日渐消瘦。
然后,就见那个女子脸色雪白,没有丝毫的血色,静静的躺在床上,虚弱的道:“孙嬷嬷!”
“格格!”孙嬷嬷怀中抱着个极瘦小的婴儿,含着眼泪道,“您有什么话儿要交代的?”
“我把孩子交给你了,你代我好生照料她罢!”她神情哀怨,低低的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说罢,她幽幽的叹息着,轻轻的闭上了那双美丽灵慧的秋水双眼。
“格格——”孙嬷嬷抱着小婴儿跪倒在床头,放声痛哭。
我见此凄伤凄凉的情景不由也是一阵感伤,潸然泪下,唏嘘不已。
然后,我的眼前又开始变得昏暗起来,我茫然的站着,不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走,隐约耳畔传来一个焦急的呼唤声:“宛如,宛如……”
谁啊,是谁在叫我?不,他不是在叫我,我现在再也不是董鄂·宛如了,我要做回自己,做我的沈盈盈!可是,接下来我该朝哪里走呢?我漫无目的的继续朝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有多久,又走了有多远,只知道自己走得没头没脑、晕头转向,此时,我已累得再也走不动了,索性坐在地上,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和无助感,隐约还有些许的惧怕一起涌上心头。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苍老中带着些威严的声音,好象是一位老婆婆,道:“你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我心中一片茫然,只听见声音却看不到人,心里忽然有些毛毛的,这个跟我说话的,会不会是个……鬼啊!我想了想,小声的说,“我想回家。”
“回哪个家呀?”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挺慈蔼的。
“当然是回我在现代的家!”我不假思索的说。
“那可不行,你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为什么我会回不去?”我又惊又怕,莫非那次登山时发生的意外,真的让我在现代死了,而这缕幽魂却是莫名其妙的飘到了这个见鬼的大清朝吗?我一想到自己还得继续留在这个淡薄势利、无情无义的鬼地方,顿时急得哭了起来,“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傻丫头,你已经在家了!”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低低的轻叹。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知道这又是哪个鬼在跟我说话,只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了现代,还得继续呆在这个让我伤透心的地方,顿时难过得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