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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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儿开始反击了。”老者的语气平淡,但又似蕴含了一丝赞许。
“反击是必须的”。路映夕轻轻的道,心中已难辨自己究竟希望哪一方胜。
丰城城楼忽然出现一堆排列整齐的弓箭手,与距城门百丈远的皇朝弓箭手相对峙。而在一片箭林中间,两军士兵顶着咻咻的飞箭声继续奋力交战,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扑拥而上。
叠叠土垛后面,有三人的身影格外的醒目。高大挺拔而又刚毅英气,无需靠近亦可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凛冽锐气的气息。
倏地,三支蕴满内劲的火箭齐发,挟着雷霆之势,袭上城楼!
“呯”地,一支火箭被射落,但另外两支火箭正中目标!南宫渊身边的两名将士左胸中箭,瞬间斜倒,历时毙命!
两名副将遭袭,城楼上有了一阵子的慌乱。
路映夕望得正揪心,忽听老者唾道:“使的竟是这伎俩!如果真让他们杀光渊儿身边的人,渊儿就再无威信可言了!”
路映夕无暇答话,眯细眸子,想要看的再清晰一些。丰城城头,一袭浅灰色素袍随风飘扬,宛如御风一般,纵身跃下,而又腾空于众士兵之上。手中弓箭猛一拉开,“嗖”地射出一箭!
那方,土垛后即有一名士兵中箭身亡!
灰袍男子凌空旋身,迅捷的撤回城楼上。“渊儿此举十分明智,可稳住军心。”老者点头评论道。
“师尊,您认为那方会赢?”路映夕仍是聚精会神的远眺,口中一边问道。
“皇朝此次精兵倾巢而出,你说哪一方会赢?”老者皱着两道白眉,再道,“玄门众弟子已返霖国帝都,渊儿孤军作战,莫说大胜,若能守住丰城,就已是了不起。”
“嗯。”路映夕随口应了声。见远处战场上的情况又起了变化,心再次揪紧。
土垛垒那边,三道高大身影忽然间同时飞腾而出,点足踏风飞近城楼,当距离渐近,三支火箭齐齐射出,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这一次,三箭的目标一致,皆是瞄准了南宫渊!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路映夕的脑中快速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如果师父闪躲,虽必会中箭受伤,但不会被射中要害,可是为何她隐隐觉得师父会选择……
仅仅只是一瞬的时间,世界仿佛静止,四周的厮杀叫喊声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几支利剑交错飞过,似乎划破了看不见的风。
三支火箭,速度如电闪。另一支反方向的飞箭,同样凌厉锋锐。
嗖——
嗖——
两声箭头刺入血肉的轻微声音,在喧嚣混乱的沙场上没有人听的清楚,但路映夕却感觉就近在她耳畔,令她浑身汗毛顿时竖起。她好像看到了城头上师傅扯唇一笑,像是在对她苦笑。而他的左胸,正插着一支火箭,箭尾的那火光狠狠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土垛垒的这边,有一人及时挡在了慕容宸睿的身前,替他受了那一支饱蕴内劲的利箭。
路映夕的脸色一片煞白,眼中无法控制的浮起水汽,迷蒙了她的视线。
视野朦胧中,她看见了城楼那人不见了,不知是倒下了还是退避开了。
“以多欺少!不公平!”模模糊糊的,耳边听到老者忿忿而又痛心的骂声,“但渊儿也太意气用事了!就算争尊严也不该孤注一掷啊!”
眼前越来越混沌,逐渐发黑,路映夕动了动嘴唇,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心中阵阵抽痛,似是被人硬生生刮空了一块。
“丫头?!你怎么了?”老者惊觉她的异常,此时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规条,一把扶住她的肩头,“丫头,你可别在这时候晕过去啊!我得赶去看渊儿!”
路映夕强烈的想要撑住,心底焦急如火烧,可意识却越来越涣散,终是眼皮一盖,陷入了凄冷的黑暗包围。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惊闻噩耗
丰城之役,从天明激战到天黑,又从黑夜战至白昼。
两日过去,硝烟终于褪散,喧嚣不再,偃旗息鼓。原本辽阔的黄土地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而路映夕从昏迷中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已经踏上了返回皇朝的路途。
马车行得十分缓慢,颠簸感甚微,她听着有节奏的嗒嗒声,缓缓地睁开了眼。一时间心神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夕,你醒了?!”
醇厚的嗓音夹杂不可错辨的惊喜,她转眸向声音的主人看去。张口想要出声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出不了声。
“来,喝口水。”
她被轻柔地扶起,半靠在车厢壁上,腰下垫着一个软枕。
一杯清水凑到她嘴边,她就着杯沿慢慢饮下,脑中逐渐恢复清朗。那擂鼓震天的战场……那森寒冰冷的铠甲……那杀气凌厉的箭雨……
“师父如何了?!”她眸中的波光陡然颤动,急急脱口问道。
正扶着她肩头的慕容宸睿手势一顿,默然地望入她的眼眸。
“难道……”路映夕不敢置信的喃喃,满目痛色。
慕容宸睿注视着她,低沉地开了口,但却是道:“你昏睡了整整三日,前辈破例亲自为你诊断,并为你的心疾开了一张药方,虽然配药稀罕少见,但朕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搜寻。”
“师父如何了?”路映夕似未听见他的话一般,沙哑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但慕容宸睿仍顾自说道:“在你昏睡时,朕把手放在你的腹部上,感觉到孩子踢了朕一下。那种感觉异常奇妙。我们的孩子无比坚强,纵使在艰难的环境下亦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他说着,伸手轻抚她圆隆的腹部,但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
路映夕抿紧了嘴唇,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发鲜明。他是在暗示她必须坚强?师父已阵亡了?
慕容宸睿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拂开垂散额前的碎发,口中继续道:“丰城战役,我军损兵三万,但大获全胜。夏耀祖确是军事人才,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指挥若定,遣派数十名士兵乔装成霖国士兵,趁乱混迹,散播丰城主将和副将全都已阵亡的消息。接着坚持发动长时间的攻击,势要彻底击溃敌军的士气。再加上司徒的骁勇善战,我军更是如虎添翼,霖军节节败退。”
他稍停了片刻,细看她的神色,见她尚算镇静,才又道:“我军攻占了丰城,霖军五万兵马全军覆没。”
路映夕听到“全军覆没”四字,身子隐隐一震。
慕容宸睿没有错过她细微的异状,环臂轻揽住她,低声道:“夕,朕不瞒你,南宫渊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路映夕的脸色一阵青白,无意识地篡紧素手。那一箭,正中师父的左胸,且是蕴着内力的锐箭……
“那一箭是谁射出的?”她低哑地启口,语声轻幽。
慕容宸睿看她一眼,语气平静地道:“当时三箭齐发,而南宫渊又回箭反击,朕并没有看清楚。”
“是了,三箭齐发。”路映夕自言自语地道,“师父躲过了其中两支火箭,却没能躲过最致命的那一箭。无论是你,或司徒将军,或范兄,皆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其实是谁射中的都不重要了……”
见她神情郁悒飘忽,慕容宸睿不由皱起浓眉,端来矮几上的药碗,转移话题道:“前辈预计你今日会醒来,朕已煎好安胎药。”
路映夕似乎听不见,慕容宸睿的眉头皱得更紧,将碗口凑到她嘴边,她乖顺地喝下,但却犹如木偶般呆滞。
“小范替朕挡了一箭,伤势极重。”慕容宸睿搁下空碗,忽然冒出一句话。
路映夕一颤,抬起眼看他。
“南宫渊那一箭也是全力以赴,并未留情。”慕容宸睿淡淡地道,只是陈述事实,无意作更多的解释。当时在战场上,没有任何情分可讲,只有敌我之分。如果不是小范的奋不顾身,也许便是他和南宫渊一样,生死难测。
“范兄现在的情况如何?”路映夕轻声问,心里有些空茫,又有些刺痛。她无法想象,师父会死。师父的使命不是还没有完成吗?他不是还要等天下大定之后去过他想过的日子吗?他不是想一边悬壶济世一边悠游山河吗?这些事情全都还未实现,他怎能抛下一切就此离开尘世?”
“箭中要害,这两天他高热不断,不过目前情况已稳住。”慕容宸睿加重了口气,似想引起她的关注。
路映夕安静了须臾,戚起黛眉,道:“我们已在回皇朝的路上?范兄伤重,没有留在丰城?”
“他跟随我们回朝,他的马车就跟在后面。”慕容宸睿掀开帘布的一角,让她往外望。
“可有军医在照料范兄?”路映夕只瞥了一眼,面色依然郁郁。
“你要否去探望一下小范?”慕容宸睿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便说起关于范统的闲事,“小范今次也可算是遇上贵人,朕一向知晓司徒营下广纳能人异士,不过倒没想到军医之中竟有一名女子。而且此女子的医术颇为精湛,小范的伤势原本危殆,幸得她悉心照料,总算能转醒过来。”
路映夕没有接话,但举眸望着他,静听。
见她有聆听的兴致,慕容宸睿扬唇淡淡一笑,再说到:“那女子和小范一样不苟言笑,但不同的是她毫无男女之防,且又动作粗鲁,拆小范胸口纱布时,干脆利落得令人瞠目结舌。小范发热昏迷的时候自然不察觉,但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袒露着整片胸膛在一个女子面前,顿时又惊又急,直斥那女子不知廉耻。”
路映夕听着,唇角不禁浮现浅浅的笑意。虽然片刻就抿去,但慕容宸睿还是感到了些许欣慰,接着再道:“小范挣扎着要起身穿衣,但却被那女子一把压着,不容他动弹。那女子对小范冷冷地说道,病人就应有病人的样子。说罢又径自检视伤口,上药换干净的纱布,而对着男子赤露的上半身她并未有丝毫的羞赧之色。甚至连朕在场她也毫无顾忌,算得奇人一个。”
“她师承何门?”路映夕出声问。
“已故老御医之女。能入军营当军医,必要身家清白,身份可靠。”慕容宸睿顿了顿,淡笑着道,“王老御医在世时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的女儿继承了他的衣钵,也遗传了他不羁的性格。”
“听起来与范兄似乎很相配。”路映夕低低叹道,“不知这位王家小姐会否嫌弃范兄的腿疾?”
“她既是学医之人,又怎会歧视伤患病者?”慕容宸睿温和地凝睇着她,转而道,“你昏睡甚久,虽有喂你喝药,但必已腹空饥饿。朕先前已命人熬粥备着,你躺下歇一会儿,朕去唤人端来。”
“师尊去了哪儿?”路映夕突然问道,眸光渐又暗下来。
“为你诊疗之后,前辈大概去寻南宫渊了。”慕容宸睿深望她,忍不住轻轻一叹,劝道,“夕,同样都中了箭,小范能挨得过,南宫渊想必也不会有事,何况他本身又深谙医术。”
“嗯。”路映夕低幽地应了一声,并未展颜。心口始终有一股闷堵的感觉,一种近似窒息的疼痛,隐隐幽幽的,侵入四肢百骸。
马车外忽然有一道沉稳的禀告声响起。
“启禀皇上,属下刚刚收到有一封来自丰城的飞鸽传书,请皇上过目。”
慕容宸睿弯腰探向车头,驾车的将士恭谨地把信函递上。
回车厢内坐定,慕容宸睿拆信浏览,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迅速地收起信。
“是否有师傅的消息?”路映夕直视他,蓦然开口问道。
慕容宸睿摇头,但没有作声。
“是否找到师父了?”路映夕追问,直觉地认定那封信函与南宫渊的下落有关。
慕容宸睿缄默不语,深眸幽沉,神色淡漠,未流露出一丝情绪。
路映夕向他伸出手,轻轻地道:“请让我看一看信。”
慕容宸睿低眸盯视她的手心,目光一黯。她右手掌心的残缺也许要跟着她一辈子,但这种伤她能够阔达不在意,可若是心口上的伤?她会不会一生都无法复原?”
路映夕执着地摊手于他面前,无声地坚持着看信的要求。
慕容宸睿沉沉地叹息,徐缓地将信函放到她手中。
路映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