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景旧书-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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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了子期。”她想了想，把手中的药方和样品交给韩子期，“通知一下魏统领安排人调配这药方上的药，这是箭上之毒的解药，顺便叫他晚饭后去一下书房。”
“你呢？”
“我给城主送一日的解药。”
沂水城主虽然懦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立场的人，他的父母亲人宗族皆是顾振华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城内大势都与离念合作就归顺，所以被关在城主府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三餐有婢女会送，解药离念会给。
打开关着城主的那间屋子，离念随意将药丸抛给城主，说实在，她比较鄙视他这样的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强迫女人，用两个字可以概括为无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
离念一愣，觉得自己刚这么一想就被他这么一说，有点神奇。
城主这哥们估计这日憋太久没说话，好不容易有个活人进来就想要拉着说会儿话：“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不过没用归没用，好歹我还健全活着。”
离念听他没头没脑一番话，奇怪看着他，他也没理，自顾自说：“哎，你知道我几个有用的哥哥什么下场吗？全部被我大哥弄得半死不残的，我大哥最怕同辈危害到他的位置。要不是我这么没用，我估计也得跟我几个哥哥一样。虽然被大哥踢到沂水城来，但好歹也是个官，我挺满足的，真的。”
“其实要不是我这么没用，估计你们也不会这么养着我给我每日份的解药，早一刀子下来了。哎，你别觉得我在给自己没用找借口，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啥意思，就关了一天嘴巴难受，想说说话而已……算了，你肯定还有事，我睡觉了。”
离念默了默，关上门出去了。白日还有阳光，此刻临近傍晚倒是开始积云，其实不算很晚，但天色倒是灰蒙蒙的，一些雪还没融化干净，哗啦一下从屋檐上掉落下来，窸窸窣窣带着些洁白的粉末。她莫名有些心酸。
晚餐后，离念同魏统领、白一、白三商议明日部署。
用泥石流阻挠顾氏军马三日，今日苦战一日，按照时间推断，只要明日熬过，白潇笙的大军就能赶到。只是明日战况只会更加激烈。
“毕竟沂水城外不远就是大片山林，这种可能还是应该算进去，好好防着一点。”
“一夜时间能否做好？”
离念点头：“应该可以，多叫一些人手去挖。”顿了顿，“白一，要么你负责？”
白一点头：“可以。”
离念想了想，说道：“我想今夜去探一探他们的营地……”
白三立刻打断：“不行，太危险，你的轻功虽好也不能如此冒险，他们人这么多，一旦被发现你绝对出不来。”
“我……”
“小师妹，”白一也皱眉打断，“谷主马上就会赶到，明日支撑一日，最多后天再撑一日，你不要任性。”
离念头一次被人说任性，不觉愣了一愣，想到白一、白三是担心自己，也不再强求，迟疑了一下：“沂水城小，军备本就不足，一旦可用于远程攻击的武器用尽，到时候……”
“没办法远程攻击，就拿着刀去砍。士兵平时的训练并不是白练的。”魏统领道，“我也不赞成你去探对方营地。”
……
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分，攻城军队再次出现，这一次，很多士兵同时背着一根巨大的树干。他们浩浩荡荡而来，自地平线处出现，恢弘的好似一曲战歌。
魏统领一身银色铠甲，看着蜈蚣一般挪动的那根树干，看了看离念，眼中有些微赞许，然后看着城外的大地，神情肃穆。
今日两方都准备了弓箭与投石机，一时间，万千流箭与大块石头在空中交织，很多攻城军投上的巨石砸在城墙上，发出剧烈的响声，偶尔一两块投得狠了，城墙上的人还可以感觉到微微的颤动……
那队搬运巨大树干的队伍在其他兵马的保护下一点一点靠近城门，若不小心有背木的士兵中箭倒下，立刻会有其他士兵接替！这是用来攻破城门的木头！
那队人马终于挪到城门前，然后一起喊着“一二”，同时向城门跑去，哄的一声，城门与破城木撞击发出巨大的声音。然后他们同时后退，再是“一二”一声又是向城门跑去……
离念直直看着不远处高头大马上的那将军，淡淡说道：“差不多了吧。”
突然一阵惨叫响起，本以为的第二声破城声没有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惨叫。
这是一个，那将军定睛一看，只见原本士兵站着的一大块空地凹陷下去，几乎所有背木的士兵都掉进了洞里，连那块巨大的木头也有一大部分掉进凹陷的洞里面，斜斜地倚着，模样有些可笑……
“下面有剑！”一个没有掉下大坑的士兵看着大坑内自己的弟兄的惨状，一哆嗦坐在地上，用尽力气颤抖着对着不远处的头儿说。
那将军气得不轻，而他的士兵也因此更加斗志昂扬，一时间投石机与弓箭的力道与准度都大大的提高……
而那将军更是下令对准城门投石撞击，一声声的巨响中，离念魏统领白一白三等人神色越来越凝重。离念立即下令加固城门。
城门上的士兵伤了很多，负责运送伤员的人忙得不可开交，韩子期也在其中，他看了看不远处一脸肃穆的离念，愣怔了一会儿，明明是几步路，但其实他们隔得这么远，他叹口气继续专注手中的事……
下午歇战一段时间，就算是经过加固的城门可靠度也是有限的，如此苦守城中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众人商议后决定派出兵力出城与敌军正面交锋。这个差事基本上就是等于送死的，大部分士兵不会愿意出城，派出的都是那些以犯了大罪的死囚身份入伍，基本未来没有希望的囚兵，他们不怕死，因为做不出功绩，他们永远是奴籍，一种屈辱到极致的身份！
城门前的大坑已经被巨木和石块堵得差不多，沂水城城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所有被派出的死囚兵阴狠着脸色出去，个个都是狂热而嗜血的，个个都是精神兴奋的，他们知道如何调动自己最大的能力！
离念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下午又是一场恶战。
死囚兵的出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城门被攻破的速度，但只是延缓，而非阻止。
对攻城军用火箭效果比对守城军用火箭差，因为攻城军可以在广阔的外面活动，而守城军却只能在城墙上，且若火势蔓延开，便可能威胁到城内。那将军深知此道，于是也学昨日离念等人射出火箭，一时间城门上手忙脚乱。
魏统领坐手握成拳，青筋爆出，眼睛里头布满血丝，右手举剑格挡要飞入城的火箭，但再是怎么阻止，还是有些漏网之鱼，虽然不久前下过雪，但城墙一带早就将积雪清理干净，再加上气候并不湿润，此刻此地的物件均是干燥的，众人眉头略微蹙紧。
离念突然道：“今日应当会下雨才是。”
从昨日下午开始，云层就开始积厚，现下可以说积得极厚，而如今的天气没有冷到支撑一场大雪。
果不其然，眼见就要起火，天上慢慢开始飘雪，细细碎碎，而后，是雨夹雪，雨点大雪花小，后来则是完全变作一场大雨。那些流火的箭雨被浇灭了大半气势，雨砸在地上，更砸的人心凉……
白一趁机鼓舞士气：“看到没有！就是这场大雨也可以证明老天是站在岭北王府这一边的，是站在正统王室这一边的！士兵们！你们没有跟错人，你们是真正受到认可的一方！”
本因为战局不利而有些丧气的守城军因为这场雨一时间受到鼓舞，一些质疑魏统领投奔岭北王府的人消除了些许不满，进而城门的加固速度加快了许多，而制作弓箭的师傅们也加快了手中的活计……
战争依旧在继续，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再打下去，援兵再不到，沂水城就有可能会被攻破，守城士兵们都在自己的信念下拼搏着。
援军很快就回来，很快，因为他们这一方是被神支持的！
守城军又苦守一天。
离念等人心中其实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们真的撑不了多久了，本来军马数量就相差悬殊，再加上连日封城，城中物资也已经短缺，就算是城主府的供粮，也只能是几个窝头，更不用说士兵和城中百姓……
大雨在半夜停止，本在休息的离念突然听到禀报：“敌军深夜突袭，魏统领与两位公子已经赶去！”
离念从半睡半醒中突然回神，然而震惊之感冲击着她的大脑，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思考。
“离大人？”
离念稳了稳心神：“我马上过去。”
敌军会深夜来袭并不奇怪，她震惊的是，她的探知网已经失效，这和之前时不时失效一下不一样，她有预感，这份能力，失去了就回不来了……她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不因为能力的丧失，只因为这件事提醒了她死神的步伐更近。
披上衣服出门时，她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镜子，镜中的人看起来很瘦，疲劳之色显而易见，她真的，和以前健康时不一样了，这么几天的高压紧张，她就有些累了。
她赶到城门时，城墙上燃着很多火把，士兵正在攻击攻城的敌人，他们又砍来一只巨大的破城木，此刻一下一下的撞击声响彻天际。
离念看向魏统领和白一白三，四人明白，要做好近身肉搏的准备了。
大批士兵被调了下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站在城门后，神情凝重，只等着城门被攻破便用血肉之躯抵抗进入的敌军。
大雨过后，天空如洗，月色正好，而星斗更是漫天。如此好景。
若攻破城门他们能支撑多久？人力物力的差距注定死扛也扛不久的。他们的军队据说是闭关五年训练的，近身战一定十分厉害。
若是在此地死去，似乎也还不错，离念想，至少说出去是死在战场上的，虽然说起忠心，她并不觉得自己对祭水山庄的感情比得上前一世对十六区的感情。
“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离念抬头，发现说话的是韩子期，她诧异了一下：“你不应该在此处……”
他笑了笑：“我虽是个军医兼管物品的，但好歹还会几手剑术。”
离念沉默一会儿，道：“你不必如此，他们应当不会为难不动武的人。那位将军的为人我略有耳闻。”
韩子期只是笑，并没有回答。那时在地宫，与她并肩作战的人不在此处，那个剑术巅峰的人不在此处。她看起来很孤单。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站在她身边一次。
离念笑了笑，觉得做了这么久打手，如今连求生之念不可丢这件事都忘了，实在是惭愧。其实能活多久不是该考虑的，努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报告！！！！！”
一个仍旧被安排在城墙上的士兵大吼，声音中带着惊喜：“大人！岭北大军赶到！”
众人先是愣怔，反应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雀跃的，众人重新回到城墙，只见黑暗的远处隐隐有什么在涌动，随后是悠远的吼叫声、战鼓声……
白一笑了，几天来第一次真心的放松的笑了：“谷主，终于来了。”
……
俞天泽看着他们的头儿，他依旧身姿笔挺，虽然眼见岭北大军赶到，却没有生出惊慌的神色，全然的镇定。
“头儿，我们是撤还是战？”
“撤？”头儿轻飘飘一声，“我们撤不掉的。”
头儿继续说：“或许我们效忠的并不是明君，但我们是军人，知道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服从和忠诚。自加入这支军队开始，我们就没得选的。”
头儿下马，给他一手带过来的士兵鞠了个躬，毕恭毕敬的模样，众人一时间呆住。头儿转身再次上马，雄浑的声音吼道：“兄弟们！我们上！敌军势大不可惧！”
众人回过神来，均是一笑，回应他们的头儿：“不可惧！不可惧！”声音整齐划一，气势上没有输掉半分！
……
十二月二十七日，岭北大军苦战沂水之地，损失大批军马，终于攻下沂水城，占领了西边通向国都暠城的要道。
ˇ棠兮澜府ˇ 最新更新：20140215 19：52：06
棠兮城是极有名的一座城，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富裕，但保存着很多历史悠久的古建筑，虽然在离念这个没正经念过几年书的人眼中，其实所谓的古建筑和其他的所谓普通房子都是差不多的。因为那些古建筑，棠兮城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古董。这就造就了棠兮城非同一般的地位，比如说，有一个著名的约定，叫做棠兮不开战协议，即战火不能够蔓延到棠兮，这是各个参战者心照不宣的事情。
棠兮城离沂水很近，快马加鞭一日夜便可到达。十二月二十九日，离念站在棠兮城内，心里头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岭北王府与顾振华两方相争，顾振华欲拉拢一方大势力，岭北王府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而顾振华派人去见那方势力的主人，要到的地方便是棠兮城。因为事出突然，时间不多，只能调派离棠兮城最近的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