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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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霍知非的本意,并未打算向段立言隐瞒自己停止了治疗,可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对她的很多事失去了兴趣。不管是少吃一餐饭还是报表里漏打了两页纸,到了段立言那里都只点点头算是过去了。他仿佛换了个人,以往用在她身上的苛刻霸道不讲情面荡然无存,就像她交出《快雪时晴帖》后的那一阵,区别不过是当时的不闻不问变成了现在的听之任之。
当霍知非的敏感开始有了这样的意识,已是大半个月之后了。她摸不着头脑,又不好主动去问,加之段立言正为了新股的上市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多次离城离境的并购谈判都压缩到最短行程,她也实在没有一探究竟的机会。
茫然之余,她又暗笑自己矫情。明明提出要求的是自己,为的是怕有更深的牵扯终有一天会毁了他,而真到了如己所愿的这一天,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撇开感情不论,工作中的段立言又是另一番面貌。
霍知非自诩对他的了解不输于任何人,却不能不承认,若非眼下这般朝夕共事,她根本无法真正体会到他所承受的压力。
好几次开会时,段律齐都被他从会议室里骂出来。起先,霍知非还替阿齐不平,不想阿齐倒反过来开导她:“到了眼下,虽说项家已经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只要姓项的在一天,董事会里就一天不会太平。二哥把所有的麻烦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为的是让我们放手大干。他先发难,那些人反倒不好开口了,敲山震虎嘛。与其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宁可让他骂两句。别说他骂得句句在理,即便是让他找个借口出出气,又算得了什么。”
段立言从来不是一个把真正的心事写在脸上的人。假以时日,霍知非终于明白,以往她眼里的天高云淡举重若轻的背后,无一不是排兵布阵殚精竭虑的操劳。
日子就这么过得时而清醒,时而迷惘。
沈涵姝已开始休假,偌大的办公区域只剩下她一个人。相比来到这里工作的第一天,安静空荡得有些不真实,就连手机铃声也是响过几遍才使她回了神。
收了线,她去敲段立言的门,用尽量自然平静的语气,“JH让我现在去取私人物品,顺便补办离职手续。”
段律齐也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不知几易其稿的并购方案,闻言吃惊地抬头——当然不是去看霍知非——
段立言落在审计报告上的目光只一顿,既而拿过手边的文件,“知道了。”
霍知非一面走出去带上门,一面揣测着他话里的含义。那样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情绪的三个字,究竟是百分之百的放心,还是根本不屑一顾的淡漠……
原点(3)
到了JH门口,手机显示有Jenny发来的新消息:“对不起,电话是Fiona看着我打的。你见机行事,小心为上。”
霍知非知道Jenny就在挡板后,便故意别过头,径直朝人事部去了。
办完书面手续后,由人事部的员工陪同她到现场做交接。名曰陪同,实则与监视无异。职场规则,她过去的职位又有些微妙,自然不以为意。
她的离职实属蹊跷,手续拖了数月之久更是引人猜测。好在她任职时人缘一直不错,到了正式离开的这一天,在同事的口里,表示不舍的远远多过于询问内情。
霍知非之前的顶头上司并未露面,业务上的相关资料便交给Jenny,那些好玩的好用的却不易携带的都留给昔日交好的几位,临走时,手里只有一个装了几样私人物品的小纸袋。
等候一旁的人事专员放了行,她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霍知非,”姚雁翎一出现,亲切的话别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这么着急着走,也不跟老同事多聊两句?”
霍知非并非觉察不出她的挑衅,想到Jenny的短信,还是稳住了情绪,“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以后有机会再和大家叙旧。”
姚雁翎笑了笑,只是这笑声掩不住地短促刺耳,“也是啊,你不说我倒还忘了,眼看着你母亲生前一手打造的DA要并购JH,以后要想见面,你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然有的是机会。不过DA现在是段立言当着家,你要找机会,是不是还得看看他的脸色?”
一语即出,满场哗然。
并购一事尚属谈判阶段,按理说,谈判双方的参与者均需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外界透露。DA高层中的知情者尚且屈指可数,更遑论JH的普通员工,即便是Jenny,也只以为霍知非的离开同姚雁翎、甚至祁隽脱不了干系,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和DA、和名闻业内的段立言还有如此深厚且不为人知的关系……
霍知非不知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只凭着本能,以最快的反应笑着发问:“DA要并购JH?姚小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怎么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都不知道呢?”
“哦?是吗?”显然姚雁翎并不意外,神情中还有着不小的担忧,“可据我所知,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既然你和DA这么熟,与其这样闹得人心惶惶,不如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帮我们确认一下这消息是真是假啊。”
再迟钝的人也听得明白,姚雁翎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你说得在理。”霍知非好脾气地笑着,“既然这样,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她从手袋里取出手机,在屏幕上输入一串数字,不防姚雁翎迅疾伸过手,打开扬声模式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不设彩铃的拨号音在空中单调地逐声回荡。
霍知非一愣,对方已经接通了线,低沉清晰的音色一如往常,“有事?”
电光火石一闪念,她没有改回设置,只道:“二哥,是我。能听见吗?”
线那头几不可察地滞了滞,“听到了。什么事?”
周围发出细微的吸气声,整个房间还是没有人说话。
“我问你,DA是不是打算并购JH?”
这一次的停顿明显长了些,然后是漫不经心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倒没什么。”霍知非有意无意看了看姚雁翎,微微笑道,“不是反而可惜了。”
姚雁翎脸色一变,已听对方道:“哦?有兴趣?”
霍知非两手按在桌沿,笑意不改,“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那头也笑,半晌后曼声道:“我考虑考虑。”
“段立言!”她有些羞恼,“你正经一点!”
段立言果然敛了笑,“计划?”
她立刻接口:“我来。”
“可行性报告?”
“我来做。但项目组成员要由我自己挑。”
那头顿一顿,随即道:“那好,回家再说。”
“等一等,最后一句话——”霍知非预计他收线的前一秒喊住他,方才若隐若现的笑意已荡然无存,“段立言,我在JH,现在打算走了。如果半个钟头之内你没有在DA看到我,不妨找JH的姚小姐问一问。”
不等他回答,她已按了挂断键转身就走。怔愣中的姚雁翎条件反射般侧了侧身,眼睁睁地看着她擦过自己扬长而去。
霍知非站在电梯前,梯门一开刚想踏入的一瞬间,不想眼前一暗,手臂已被斜刺里跨出的那个人用力握住。
她触电般地甩开手,急急后退几步,一仰头便撞上祁隽牢牢看过来的目光。
她早该想到的,姚雁翎既然摆明了要她难堪,又怎么会不等祁隽在场让他也观摩一番,只不知精明的姚小姐等了多久才盼到这样的时机。
祁隽可以忽略霍知非此时的冷脸相对一语不发,却抹不去她挣开他的那一瞬间,瞳仁里的嫌恶犹如避瘟一般,戒慎得令人心寒。
“知非……”他试探着趋近,却被她攥住包带的手上的那道银光生生定住身形,伸出的手还顿在半空。
他挡住了唯一通往安全出口的线路,霍知非无处可躲,下意识又退了一步。
祁隽只得在离她足有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你别误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头也不抬,“请你让开。”
“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
霍知非“嗤”地冷笑出声,“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也配?”
祁隽对她的尖刻视若无睹,坚持道:“我给你打过电话,你都没……”
“等等——”霍知非打断他,“你不必说了,我不想听。”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非说不可。”
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想问JH和DA的事,我想你是找错人了,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如果是为了道歉,你更没有必要费那个力气。”
祁隽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信与不信,那天,我确实是一时冲动才冒犯了你,那不是我的本意。”
“不用说了。”霍知非摇头,“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我都不会接受你的道歉。说到底,你无非想用这种方式减轻一点心理负担,但我不会也没有义务成全你的心安理得。”
“知非……”祁隽眼底一黯,“我们……一定要这样?”
“你本来可以不这样的,可惜你已经选了,就没有办法重头来过。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所有后果只能由自己承担。你,我……每个人都是一样。”她居然笑了笑,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悯。
这一笑短促得宛如错觉,却并无一丝半点的虚情假意。祁隽怔了一秒,想也不想便朝前跨了两步。
这一次霍知非没有再躲,只定睛看他,“刚才我跟姚雁翎的话,相信你也都听到了。”又指指他腕上的表,“我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五分钟,如果你再挡着我的路,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祁隽皱了皱眉,“如果我惧怕段立言,就根本不会站在这里。无论我做了什么,感情的事,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知非,你——”
“祁隽,”她打断他,“你不妨扪心自问,如果我不是段至谊的女儿,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锲而不舍百折不挠?”
他不答反问:“那如果我放弃DA,放弃JH,你会不会跟我走?”
她“嗤”地笑出来,像是真听了什么再可笑不过的话。
“知非,”他的神情严正依然,“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不禁冷笑,“用不用我提醒祁总一句,你姓祁,我姓霍,我的私事几时轮到你来管?”
“你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祁隽摇了摇头,“这样的前车之鉴不是没有,结果无一不是身败名裂……”
“停!”霍知非止住他的话头,“绕来绕去,你想说的无非就是‘乱伦’两个字。”
祁隽眼里闪过一丝痛心,但未及开口,便见她朝着自己展颜一笑,“可是,真的乱伦又怎么样呢?”话音一顿,她的笑容陡然消失,咬着牙将每一个字掷到他脸上,“即便注定要背上这个骂名,我也不会跟害死我妈的那个人的儿子在一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不是刑法规定杀人偿命,你早替你妈死过一千次了!”
她看着他渐渐灰败的脸色,犹如看着覆在他脸上那张温情脉脉的面具一点一点折裂、粉碎、瓦解,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恶毒的畅意,“我看你的白日梦还未发够,‘放弃DA’——时至今日,你还觉得自己有讲这句话的资格?至于JH……”
她又开始忍不住想笑,这一回却被祁隽抢了先:“至于JH,你回去转告段立言,不管他对JH打的什么主意,我不会让他轻轻松松得逞的。”
永夜(1)
近日来,霍知非自问已修炼得心如止水,自不会因为那天的事有什么不痛快,更无意去给别人添堵。直到几天后,她在段立言办公室的书柜里找文件,见他正接过乔执送来的简报,才意识到祁隽的话绝非虚张声势。
不等她细想,乔执已抢先道:“祁隽在外头兴风作浪,可见项家对董事会里那些老先生们算是死了心。”
霍知非顿在原地,有些开了窍。经过定向增发,项绣云母子在DA占有的股份被稀释到不足一成,即便是拉拢项家的其他几位股东,总股持有份额较之段家也相当有限。
段立言将简报草草浏览完毕,随意扔在一旁,冷哼一声,“给他两三分颜色,倒在我这儿开起染坊来了。‘扰乱市场价格’、‘阻碍良性竞争’——这样的空口白话难为他想得出来。”
“从JH几位的反应来看,阿策的人缘还不算坏。”乔执不禁点头,“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你决定保留JH的正确性。”
经他此言,霍知非不禁恍然。
如若并购成功,JH仍会是继续存在的实体企业,其所有的权利和义务也将一并得到保留。这么看来,当初段立言打算在并购后留存JH,并非因为JH在产业机构上与DA的优势互补,真正的目的多半在于安定人心,如此一来,无疑在最大限度上保障了JH原股东的权益,给绝大多数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看简报,霍知非也能猜得到,祁隽阻挠DA并购JH的那些理由并未为美方董事会认可。至于同JH股东们的沟通工作,想必应归功于努力多时的乔策。
见段立言只挑了挑眉,乔执便又正色道:“立言,虽然这两次都没达到目的,但祁隽回来后已非吴下阿蒙,看他这两天的动向,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逼急了他,恐怕也是个不小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