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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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算过后,段律齐懊恼不已,“你怎么不早说!”
霍知非横了他一眼,“这种事,你指望我去人民广场广播还是怎么?”
段律齐无心同她斗嘴,只问:“她今天在不在学校?”
“在……”霍知非忽然警觉,“你要干什么?”
段律齐不再多费口舌,转身抢过段怀雍手里的车钥匙,“大哥,车先借我。”
他算得上家里最会看眼色的,凡是估摸要在二哥那里碰钉子时,都会第一时间转向好说话的大哥。
本来无可无不可,只因段怀雍心里不痛快,见了段律齐这么毛毛躁躁的样子便有些不耐烦,“先说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回学校找舒晓词。白白浪费了半年时间,再不跟她说,过了这个村要上哪儿去找这个店。”
他坦然到无以复加,霍知非却被一波接一波的意外搅得头昏脑胀,“你不捣乱是不是就浑身难受啊?”
段律齐浓眉立竖,“我怎么捣乱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什么偏偏我就求不得?”
霍知非头大如斗,“小爷你要交女朋友,喜欢你的人排都排不过来,我们寝室里系里都有,包管你挑到眼花。好端端的何苦还要招惹她!”
“你就没把我当个正经人!霍知非!你是我姐,关键时候怎么都不相信我?”段律齐不爱听了,“我说的全是真的,要不是有许承宙,我早八百年就追她了。”
霍知非只觉两耳轰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防久未出声的段立言突然从段律齐手里拿过车钥匙,顺手交给段怀雍,“别管他,你先走,别耽误公事。”
段怀雍离开后,段立言也不理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开腔的段律齐,先把霍知非塞进副驾,又径自坐进车里。他将车倒出车位后缓缓停住,后座的车门堪堪落在段律齐身前。
段立言降下车窗,略略朝外侧过头,一手扶着方向盘,淡声道:“走不走?”
段律齐猜不透二哥淡漠神情背后的含义,更不敢造次,只含糊问:“去……去哪儿?”
“学校。”
犹如见着了救命稻草,段律齐飞快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时还只管催促:“快走快走。”
霍知非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不过片刻便阴转多云的脸色,转过身,压低了声道:“阿齐这样去找晓词……不好吧……”
“让他去。”段立言瞥过后视镜,淡薄的笑意自嘴角一掠而过,快得几乎令霍知非错觉自己眼花了。
他神色平静地发动车子,“让他死了那份心。”
段立言没有听壁角的癖好,却被霍知非硬拖着留下来。她不提自己甚于常人的好奇心,只提醒他:“我看有点悬。万一阿齐受了刺激在学校里发神经,总得有人制住他吧。”
段立言不得不为她的未雨绸缪所折服。图书馆附近有棵老梧桐,两人就站在那树后头,粗壮的树干恰好替他们挡住舒晓词的视线,又能将她和段律齐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几乎是一出属于段律齐的独角戏。他显然在车里打好了腹稿,不仅说了自己想说的,还没忘了转述段知熙的话,大肚到令人刮目相看。
从头到尾,舒晓词抱着资料一言不发,末了忽然展颜一笑,叫他一声“阿齐”,随后扔下一句话——“我一直拿你当自己弟弟。如果跟你在一起,我会有种乱伦的罪恶感。”也不顾他的反应便施然走开。
段律齐彻底傻了眼,看着从树后走出的段霍二人,英俊的脸都僵了,“她……居然说跟我在一起是……是乱伦!”
这个春意盎然的午后,段律齐的暗恋戛然而止,霍知非的心头却不期然压上了一块磐石。她是头一次从亲近的人口里听到这个词,尤其是当舒晓词以轻描淡写地口吻吐出这两个字,教她只觉得刺耳到心惊。
一直以来,舒晓词将她和段立言的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却从未在她面前流露过丝毫怀疑。霍知非无法否认自己的焦虑纯属做贼心虚,遑论落在旁人眼里的并未事实。然而,撒谎的代价是承担更多谎言带来的后果,她的一念之差换来的虚名,又何只是“段至谊的女儿”这一个……
心事(2)
吃过晚饭,霍知非照例和舒晓词在人工湖附近散步。到了这会儿,舒晓词也没有提过阿齐一个字,霍知非吃不准她的想法,决定抢先一步以求宽大处理,“晓词,你不会为了阿齐生我的气吧?”
舒晓词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对他好像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好险!我还真怕自己要被连坐呢。”她意识到警报解除,说话就没了顾忌。
舒晓词嗤道:“论文还没写完,我可没那闲工夫。”
说得也是。舒晓词比她高一级,学年论文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恨不得天天埋在图书馆里查资料,形容她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为过。
霍知非赶忙表示理解,又或多或少因为偏向着段律齐有些不甘心,“不过我们家阿齐还是很不错的。人品正,性格好,这些都是随了小舅妈。”见舒晓词并不反感,她便得寸进尺,“能考上T大,智商应该没问题吧。而且人又长得帅……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啊,对了!他还说要考研,多上进……”
半天未曾出声的舒晓词突然转过头,朝着她微微一笑,“比起段立言如何?”
霍知非怔了怔,“这怎么好比。”
“怎么就不好比了?”舒晓词双目清亮,“都是你兄弟,不是吗?”
被逼到无路可走,霍知非只好搜肠刮肚,试图找出几条应付过去,可难就难在,她从来没有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拿段立言跟任何人作过比较。沉吟了半天,她突然想到总不能贬低段律齐,便企图蒙混过关,“那怎么一样……”
“不打自招了吧,还说没有厚此薄彼。”舒晓词似是早有所料,笑容里是满满的不怀好意,“你有替我瞎操心的时间,还不如想想自己的事。”
霍知非心里发虚,笑得有几分勉强,“我能有什么事?”
眼看打开了话匣子,舒晓词索性拖她在石凳上坐下,“乔策三番四次找你借书,你又不是开图书馆的,我不信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天地良心!“我们只是同学,最多他是乔大哥的弟弟。我还比他大……”霍知非申辩得都快口不择言了,脑中灵光一闪,“借本书又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乔大哥都毕业快一年了,不是照样找你要资料,再说他住得又那么远……”
“少来转移目标。”舒晓词目露鄙夷,“我帮乔执,也是看在段立言帮过我的份上,何况他要的那些产权法文件是为了给你们家卖命……他们都是为了DA,在你妈的带领下劳心劳力,只有你,像是半点不放在心上。”
诚如舒晓词所言,这些年来,母亲几乎为DA倾注了全部心血,即便身体状况大大不如早先,仍未有一天半日的松懈。据她所知,乔执进入DA确是因着同段立言的交情,虽然瞒过了外人,但如今乔执以不满一年的资历进入研发中心的管理层,早已被集团内部默认为段氏一系。
但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DA的事务在旁人眼里同她有着莫大的关联,殊不知却是霍知非心里最大的禁区。开始是出于刻意避嫌,但久而久之渐渐生出一种直觉,这个看似秦朝之鹿实乃烫手山芋的DA,可能才是她和段立言之间真正的阻碍。
六年光阴加之廿多年前的往事,并非几个闪念的懊悔自责可以推倒重来,更非三言两语能够道明。霍知非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
到底舒晓词思路清晰,不打算同她在没所谓的事上纠缠,话题又回到乔策身上,“你当他同学是没错,可他也是这么想?我们楼里上上下下多少德语系的人,怎么就没见过他跟别人说上三句话,偏就是跟你有说有笑的?”她适时地顿了顿,既而总结,“经验告诉我们,会咬人的狗才不叫,乔策这个人,心里明白着呢。再说他还有乔执这座靠山,难保到时候不会曲线救国。你啊,先想想怎么跟段立言交代吧。”
舒晓词字字中的,霍知非却仍在嘴硬,“就算有什么事,哪里就用跟他交代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跟我装!”舒晓词忍不住捏她的脸,“你和段立言,是单纯的兄妹关系么?”
“我们……”她惊得险些从石凳上滑下去,下一刻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反应已经让自己失去了否认的时机,她绞着双手不敢去看舒晓词,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只知道胡乱掩饰,“晓词,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舒晓词语出惊人,“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怎么知道?!”霍知非大惊失色,脸一下就白了。
舒晓词依旧笑得无害,“这年头,送掉的丢掉的抱来的捡来的多了去了。这种事连‘狗血’都算不上。”
霍知非被她绕得直犯晕,抬头看她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好了好了,不吓唬你了。”舒晓词不再同她开玩笑,“我什么都不知道,纯属瞎猜。你想啊,就算你昏了头连这个都不顾忌了,依着段立言的作派能由着你胡闹?我又不傻,他肯这么待你,身边又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上紧的弦一下子就松了,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闷气似乎也找到了出口,霍知非鼓足勇气,预备和盘托出,“其实……其实我们不是……”
“等一等——”她才说了几个字,冷不防被舒晓词迅疾摆手打断,“我猜这个最高机密就连你们家的人都未必个个知道。所以在解密之前,你千万别告诉我。所谓‘好奇害死猫’,何况段立言这阎罗王脾气,搞不好哪天不顺心了摆我一道,到时候我岂不是要懊恼至死?”
她说得煞有介事,霍知非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好讪讪地朝着她笑。
“傻笑什么。”舒晓词执起她的手,拉过她从原路返回,“我的话到此为止,你也不用想太多。不过,乔策的事……”
“晓词,”霍知非敛起笑意,接过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他什么都没说过,总不见得为了没影子的事给人脸色看吧。再说,还得顾着乔大哥,不是么?”她叹了口气,“至于是不是要跟段立言说,我考虑考虑吧……”
没等“考虑考虑”这四个字付诸行动,霍知非便投入到温习考证的洪流中去。同阖国上下的外国语类本科生毫无二致,扳扳手指,单是她的强项——英语测试的待考证书就有四张,更不用说主修的专业语种。
成日在单词集和题海中摸爬滚打,霍知非完全没功夫去想“今夕是何年”。期间,许承宙仍是按原计划去了美国;舒晓词在毕业前也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在选择回到父母所在的B市,在一家颇具盛名的律所中取得了助理律师的职位,一面工作,一面准备司法考试。
再三经受别离,霍知非似乎已具备了百毒不侵的麻木,加之年岁渐长,眼界开阔了不少,想两城间不过是飞机两个多小时的航程,见上一面也不算什么难事,便不像五、六年前那样无谓执着。
大四那年春天,她走出专八的考场,惊闻段律齐通过了经管学院的面试,攻读硕士学位十拿九稳。当日戏言成真,她在为阿齐高兴的同时联想到自己,难免有些许失落。
她的成绩在系里算不上拔尖,奖学金倒也年年不落,如此看来,虽说本系保研没有她的份,通过统招考试倒也不是没可能。但她没有同任何人商量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将全副精力投入到专八考试和毕业论文中去。只是一向对她期望甚高的段立言反常地未有异议,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心无旁骛的刻苦很快有了回报,霍知非的毕业论文被作为优秀论文参加答辩。顺利通过的那一天,恰逢德语系的毕业晚会。于是,霍知非以前所未有的好心情为系里最后一次正式活动作准备。
德语作为小语种,每届只招一个班,学生的数量决定了开展活动的难度。试图为革命生涯划上圆满句号的班长想了一招,果断扩大参与者范围,号召同学们携带异性亲友出席,以图平衡近乎失调的男女比例。
帮忙布置完会场后,霍知非回宿舍楼换衣服。由于提早一个月便宣布了“盛装出席”的规定,班里的几间女生宿舍此时热闹非常。
霍知非一进门就被拖来唤去出主意,忙得不亦乐乎。轮到自己,反而再简单不过了,仍旧找出段至谊的那件小礼服,往身上一套便算完事。说是“礼服”,粗看其实和平常的衣服没太大区别,只是用料和剪裁讲究了些。霍知非看中的是它简单大方的款式,应付这样半庄半谐的场合恰到好处。
夕阳的橘光笼住了嫩黄的府绸衣料,越加衬得她肤皓如雪,瞳澈如镜,清雅中不失娇俏,瞬目间横波流转,灵动至极。
连室友看了都忍不住锦上添花,“霍知非,你这么好的头发可惜了。我有簪子,替你做个盘发要不要?”
她笑着摇摇头,将辫梢朝里一卷,用发卡稍加固定,脑后便有了一个简洁的弧形,脖颈优美的线条展露无遗,整个人一下子又精神了许多。
段律齐在楼下见到她,专注的目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