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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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什么!”霍知非甩开她的手,“你们胡闹够了没有!”
舒晓词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许承宙亦然。最后,他率先起身,“还有几份材料要准备,一起走吧。”
“不用了。我们再等一下。”舒晓词的坐姿纹丝不动,直到许承宙拉开门,她蓦地抬起头,“阿宙——”
许承宙似有一震,回过身后,她眼里骤生的波动已消失殆尽,“能不能告诉我,她——那个人,是不是也知道你喜欢她?”
他的回答没有半秒钟犹豫,“不。我还没有告诉她。”
门被碰上的下一刻,憋了半天的霍知非终于按捺不住,“你到底在搞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分就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从来不这么冲动的。”
舒晓词倏然看住她,“难道你没听明白?”
满腔热火霎时被冻在原地,过了半晌,霍知非突然连连摇头,“不会的。许承宙一定是搞错了,可能他只是一时糊涂,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认为他会是那样的人?”舒晓词淡淡而笑,“即便他糊涂,我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晓词……”霍知非怔住,心上掠过某天晚上走廊上的一幕,突然变得笨嘴拙舌,“可是,你们以前那么好……”好到彼此间只用一个眼神便领会对方的心意,好到有时连她都难免嫉妒,“我不信你就甘心?”
“以前的感情是真的,现在不爱了也是真的。”舒晓词语声平缓,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甘心与否都不重要。这样的事,半点强求不得。”
“就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吗?”话一出口,霍知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荒唐。退一万步讲,纵然许承宙有回心转意的可能,骄傲如舒晓词,又怎会接受一份强留的感情,更不可能当今晚的一切没有发生。
霍知非颓然落座,“许承宙还真狠得下心,到了这个时候,连一句客气话都不肯讲。”
“他是为我好。”舒晓词正视她诧异不已的神情,“他这么说,只为了让我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不要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
除了感佩这两人异常强大的心理,霍知非无言可对。舒晓词眼睑一颤,却令她心酸难忍,她抱住她的手臂,“晓词,想哭就哭吧,我保证什么都没看见。”
舒晓词摇了摇头,“我不想哭——我想喝一点。”
“好。我陪你。”
手指按在服务铃上的时候,霍知非的脑子里没来由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为什么许承宙要实话实说,找个更为缓和的理由,哪怕只是暂时骗一骗舒晓词又何尝不可?
直到若干年后,她在长久织就的幻梦中突然醒觉,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年少时的幼稚浅薄。原来,比起虚假而美丽的谎言,她也同舒晓词一样,宁可要一份残酷又血淋淋的真实。
段立言赶到时,门口的那个人仍未离开。透过门上的窄条玻璃望进去,眉心略紧的下一秒,他已推门而入。
执迷(2)
房里没有不堪的狼藉,和许承宙离开时唯一的不同只是桌上多出的四只酒瓶。三只已见了底,另一只里还剩了一小半。
比起颊上显有湿意的舒晓词,霍知非的状况看起来更糟糕。她攥紧空酒杯,脸上是一如既往孩子般的笑,嘴里不知哼着什么曲调。段立言凑近了才听明白,原来是那首耳熟能详的老歌——
我看见泪光中的我
无力留住些什么
只在恍惚醉意中
还有些旧梦
醉成这样还能跟上对面包厢的旋律,段立言啼笑皆非,伸手拍拍她的脸,毫不客气地把她从沙发靠背上剥下来。她还是不肯睁眼,只鼻尖一动,既而伸出双臂绕上他的颈项,“段立言……你是段立言……”她的头靠上他的肩,勉强将眼皮撑开一道缝,“你怎么没去相……段立言你,你是大坏蛋……”
前一刻还强忍怒意的段立言好气又好笑,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还不至于醉得不认识人。来,跟我回去。”
“哦……好……我们走了……”她睁开眼,听话地松开酒杯,也不管是不是会闯祸。幸而段立言眼疾手快地在它落地的前一秒接住。
霍知非依然木知木觉,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还有晓词……晓词……对了!”她突然揪住他的衣服,嘴巴一扁,“段立言,晓词和许承宙分手了……”
身形一滞,段立言打横抱起她。霍知非本能地紧紧搂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的声音带了几分哭意,“呃……段立言你说,你说他怎么可以……可以喜欢上别人……他怎么可以不爱晓词……怎么可以这样……”
段立言不再理她,只在经过门边时稍一驻足,“把她也带下来。”
“不用了,师兄,”许承宙仍站在方才的位置,“我会送她回去。打扰你了。”
段立言未置可否,略有一顿,声音犹如蒙着一层寒气,“自己头脑发热没人拦着,少连累不相干的人。”
“师兄,”许承宙是众人眼中的聪明人,绝无可能听不明白他的话里有话,可他非但不气,反倒看着段立言微微笑起来,“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你妹妹呢?”
刚要抬起的脚落回原地。段立言下意识紧了紧双臂,终于慢慢地侧过头。
许承宙在他沉下脸的下一秒轻笑起来,“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自不量力到这种地步。”
凝冷的眸色微有一动,段立言仍旧没有看他,“你好自为之。”话落,已带着霍知非出了门去。
上了车,霍知非自动蜷在座椅里,抓着保险带一声不吭。起先,段立言还不敢把车开太快,见她不吵不闹,只安安静静地靠着窗睡了一路,也就放下心来,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他下车打开副驾的门,将她从保险带下解开。驾驶座上的顶灯未熄,正斜斜地照过来,脸上两道蜿蜒的泪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段立言怔了怔,倾身抱起她,站稳后一脚踢上车门。震动之余,霍知非终有了些动静。她揪住他的衣服保持平衡,为了避开楼前直射的灯光,她胡乱将脸埋在他颈侧。段立言顺势说:“到了。”
她“唔”了一声,却是更用力地抱住他的脖颈,“我不走……你也不许走,别走……段立言……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不管……”
姜晚照开了门,不免大吃一惊,“知非……立言,怎么回事啊?”
“她醉了,在你这里住一晚。”
段立言把霍知非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姜晚照发现他外套都没穿,深秋夜里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领子上已经全湿了,忙拿了干净毛巾给他,又取来热毛巾替霍知非擦脸,一面问他:“你怎么能看着她胡闹?”
“舒晓词失恋了,她陪着人家喝闷酒。”段立言拭干衣服,倒了杯水,就手拍醒霍知非,“起来,喝水。”
吃痛的霍知非皱紧眉,竭力撑开眼睑,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两张脸。她避开段立言,拿过姜晚照手里的毛巾按在脸上,热气一熏,昏沉的意识已恢复了大半,人也勉强坐起来。
姜晚照也松了口气,“知非你不要紧吧?想不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霍知非摆摆手,撑住沙发起身,“我……想洗个澡……”手上稍稍一滑,险些又坐下来。
段立言一伸手将她扶稳,“站都站不住。”
“不要你管!”她突然挣开他的手。
毫没来由的发作教段立言即刻沉下脸,反手一把抓住她,“有事说事,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像什么样子!”
“我不像样……”霍知非回过头,看着他,慢慢地绽出一脸笑,“呵呵……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说完,虚假的笑意倏然消失,她用力摔开他,也不等什么人批准,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歪拐进浴室,“砰”地甩上门。
“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段立言也上了火,手里点滴未动的茶水被他一气喝干,他将杯子朝茶几上一撂,“走了。”
姜晚照啼笑皆非,赶忙拉住他,“知非是女孩子,使使性子就算了,你不等她出来哄哄她,怎么还计较上了。”
段立言倒奇怪了,“平时都说我太宠她,怎么今天反倒像我欠了她的?”
“你还不知道?”姜晚照看他不像装傻,真的有几分吃惊了,“怎么?知非什么都没跟你说?”
段立言凝神片刻,突然警觉,“出了什么事?”
浴室里传出水声,姜晚照便将他拉着坐下,“是这样的——前几天在家里,奶奶把知非叫去,说拜托她来探探你的口风——”她顿一顿,“奶奶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女朋友。”
段立言厌恶地皱皱眉,“我当什么呢。”
“你是不当什么,可知非不这么想啊。”姜晚照肃容,出人意料换了个话题,“前一阵你相亲去了,是不是?”
“那是为了应付老太太的。”他没好气道。
姜晚照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圈,放在他眼前,“还应付了三次。你啊你——”她半天找不出一句数落的话,只得如实道,“奶奶背地里还抱怨得跟什么似的。她跟知非讲:‘这么好的丫头们就没一个他看得上,我真不知道你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她还说:‘小熙是不管用的,见了你二哥连句话都不敢讲;你姐姐呢,现在也指望不上了。只有你跟你二哥感情最好,平时也最谈得来,你去替外婆问一问,可好?’”
段立言眉心的纹路更深了。虽说他去了几回,过场走得不温不火,可祖母定是看出了他的敷衍,才又旁敲侧击多方打探。他不好非议长辈,张了张口,半天才轻声说:“笨蛋。随便对付一下不就完了。”
姜晚照却不以为然,“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非在奶奶跟前是最听话的。这回又是为了你的事,她再怎么样也不好回绝的。”
“老太太那里我来解决。”他抬头看一眼浴室的门,想了想,站起身来,“回头再跟她解释。”
他口里的“她”指的是谁,姜晚照自然是明白的。送他出门时,她在玄关处拉住他,低声道:“立言,你可要想清楚——”
段立言蓦地抬眼。
姜晚照定睛看他,“——如果你决定跟知非在一起,这还只是开了个头,往后……”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只要他在众人眼里仍是单身的状态,往后诸如此类的事定然会层出不穷,更防不胜防。
段立言垂了垂眼,只说:“嗯。我走了。”
姜晚照这才想起缘故,“你今天是晚班?”
段立言点头,又低头看表,“对了,晚照姐——”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你离孙一路远一点——还有祁隽。”
姜晚照一怔,随后不禁冷笑,“和申家项家扯上关系,除非我活得不耐烦了。”
段立言自悔失言,勉强扯出的笑里有着显见的抱歉,“我在厂里听到一些传闻,说孙一路对你——不管怎么说,他同大哥总是表兄弟——”
“立言,”姜晚照打断他,“孙一路人不坏,和伯——段太太未必一条心,必要的时候可能还帮得上你,但我也不会自找麻烦。”
隔着重重复杂的亲缘关系,即便孙一路为人再好,也只能让她望而却步,更何况——
她为一脸歉意的段立言拉开门,尽力笑了笑,“你放心,目前我不想考虑这样的事。”
执迷(3)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睡足一夜无梦的好觉,霍知非所有正常的意识全体归位。她再不济,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于是,尽管上午没课,她还是顶着尚有些沉重的脑袋起来给姜晚照做早点。
在段至谊家住时,姜晚照的确最爱吃霍知非做的花生酱吐司,此时却对着盘子里两块正方形的烤面包和一桌配菜哭笑不得。赖皮是她,乖巧也是她,这样的霍知非,着实让姜晚照生不起气来。她吃完这顿堪称丰盛的早餐,略略嘱咐几句便上班去了。
姜晚照走后,霍知非嘴角的笑意即刻褪尽。她收拾好碗筷,抱着靠垫窝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那天时雪晴对她说的话。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应下外婆吩咐的差事,也不记得在外婆跟前是否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只知道从那一天起,她才真正意识到,复杂的现状远远超过她的预想,早已如乌云一般压上了头顶。是她,一直以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坦白,认错,赎罪,消失……小孩子都明白“条条大路通罗马”的道理,可她能想得到的那些解决办法,每一个的终点都写着“离开段家,离开段立言”。
段家的是非荣辱,她不在乎;今后的权势利益,她更是从未指望过。有些时候,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来到此地的初衷。而所有的这些加在一起,都及不上那个人的一分一毫。
曾几何时,她在未知的黑暗中跌撞前行,那个人犹如清早第一缕晨曦,为她拨开迷雾,给了她整个世界的阳光。正如她无法想象段至谊乃至整个段家获知真相的后果,她更不敢去想,少了段立言的未来将会怎样。
他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也是她实质上的恋人,授业解惑时像她的老师,她闯下祸事时又成了她的家长……他给了她几乎力所能及的一切,别人有的她不缺,别人没有的她同样一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