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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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之前,霍知非还是一肚子的不满,方才他的话轻而易举便将她打回原形,如果现下说出原委,无异于自曝其短授人以柄。她心下发憷,又不好不回他的话,只戳着盘子里的饭团,郁郁地说:“微末小事,怎么好占用大忙人的宝贵时间。”
段立言挑眉,“知道我忙,还不让我省点心?”
受了这子虚乌有的指控,霍知非气不打一处来,不假思索回口道:“是啊,怎么能不忙,忙得连实验室都待不住,寝室也不回,成天往材料学院跑。”
段立言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同时想起乔执说有个人去实验室找过他几次,当时他只以为是不相干的事,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原来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蓄意报复。
“DA和材料系有个项目正在合作。”他缓了脸色,“如果想见什么人,还用得着‘成天’去材料学院?”
诚然,在私人问题方面,霍知非只见过有人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倒真是从未看到他主动出击。但她眼下偏不想和他讲道理,仍是一脸的不依不饶,“是啊,现在不去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周黛也是要继续读研的,有的是时间。”
段立言微一抬睫,定定看了她几秒钟,突然伸手捏她的鼻子,“小心眼。”
她赧然地拍开他的手,不再说话,懊悔自己最近越来越沉不住气。
她正反省着,桌上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拿起一看,是舒晓词发来的短信——“换宿舍的事,别忘了拜托段立言想想办法。”
见她许久咬唇不语,段立言已拿过她的手机,看完后问:“你想换宿舍?”
“是晓词。”
原来,舒晓词所在的寝室里有个远近闻名的大红人,违反校规夜不归宿是家常便饭,还时常因此使其他人受到连累。通常女生之间抹不开面子,室友们不好明着送佛,只得各自自谋出路。说来也巧,霍知非那里正有同学刚办好出国手续,舒晓词得知后便同她合计,打算找段立言帮忙。
段立言一直不出声。霍知非抽回手机,觑了他一眼,“你到底帮不帮啊?”
他依旧声色未动,“你这么确定我能帮得上她?”
一听这话,霍知非就知道有戏,赶忙替他把饮料打开,递到他手边,“有好几次,看到你跟我们陈老师在说话。你去跟她打个招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陈老师是霍知非这个班的辅导员,也是段立言辅导员的女朋友。
他脸上的高深莫测引得霍知非不安起来,灵机一动,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就手开始编写短信,一面对他说:“我当你同意了啊,这就告诉晓词。”
段立言喝着饮料,不甚经心地“嗯”了一声。她又小人得志地偷偷抿嘴,“其实吧……有时候,你对我也蛮好的……”
“是啊。”他幽幽地看着她,“敢不对你好么?我还指望着你的钱继续念书。”
绷了半天的脸一下子破了功,霍知非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笑得毫无顾忌,笑得毫无保留。果然是心情舒畅后才有胃口,这会儿,她总算想起自己这顿饭还没吃完,拿起筷子,顺手就把排骨上的香葱全拨到他盘子里。
“不怕肚子疼了?”段立言收了她凉透的餐盘,“帮你这么大忙,也不说请我吃顿好的?”
没见过这么不肯吃亏的,她横他一眼,干脆地拒绝:“我没钱。”
他不由大笑,一把拖她起身,“本少有钱。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动早(3)
此后,霍知非着实在学习上下了一番苦功。诚如帮她辅导的乔执所说,德语的特点在于入门比较难,但一旦开了窍就会融会贯通水到渠成了。霍知非当下的体验正印证了这一点。
期中考试里,她的专业课都拿到了很不错的分数,为此还特意请了乔执吃饭,以表谢意。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得知,原来班里那个惯于沉默的乔策竟然是他的亲弟弟,忍不住问:“乔策讲一句话从不超过两个字,他在家里也是这样吗?”乔执想起闷葫芦似的弟弟,不由得哈哈大笑。
之后的半个学期,一切步入正轨。舒晓词搬入霍知非的寝室,两人如愿以偿成为室友。一墙之隔的W大因为院系调整,意外地将段知熙所在的中文系迁至本部,如此一来,便有了更多走动的机会。
T大几个食堂的菜色在本城的大学里算得上首屈一指,段知熙常来改善伙食,连带着和舒晓词他们也熟络起来,有时玩得晚了,段律齐又不在,霍知非还会拜托许承宙送她回学校。
不知不觉,第一个学期到了尾声。考试结束后,老家不在本城的同学早已归心似箭陆续离校,就连舒晓词也早早买了车票,北上过年。当陈老师临时找人为翻译年会做志愿服务时,整个寝室只有一个霍知非可供她差遣。
大一的新生派不上太大的用处,霍知非被安排到会务接待组。一整天穿着制服高跟鞋,夜里回到寝室已是人困马乏,楼前猛地蹿出的黑影吓得她腿一软,险些就坐到地上。
段立言拽她站稳,难掩满脸的担忧焦急,“怎么这么晚?姑姑的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家里会着急?”
“呀!”霍知非赶忙翻出包里的手机,不出意外是没电了,向他伸出手,“电话借我,我跟妈妈说一声。”
“别打了,我说你跟我在一起。这会儿她多半已经睡下了。”说话间,他的手不留神碰到她的指尖,触手的冰凉惹得他皱眉,这才发现她长长的羽绒服下两条小腿几乎完全裸在冷风里,忍不住来了气,“怎么穿成这样?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别提了。”霍知非不厌其烦地将一天的奔波讲给他听,倒半点没顾得上是不是冷。末了,她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明天还有议程,一大早还要早起,对了——”她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竭力撑住沉重的眼睑看着他,“明早你能不能打个电话到我寝室,她们都回家了,我怕起不来……”
他问:“几点?”
“六点。”
翌日清晨,霍知非宿舍的电话铃准时响起。她唯恐误事,挂断电话后,一分钟也不敢耽搁便起床洗漱。待她整装完毕,刚坐上椅子喘了口气,电话又响了。
她拎起听筒,直接道:“放心吧,我已经收拾完了,不会迟到的。”
线那头果不其然是段立言,“那还磨蹭什么,赶紧下来。”
霍知非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出去,晨曦未至的清晨,一个深色的身影赫然立在楼前的草坪上,凛冽的北风刮过树梢,齐膝的衣角迎风飞扬。
她顾不上细想,抓起包一口气跑下楼,来到他面前。
段立言拿过她的包,递上一袋热腾腾的食物,一面带着她朝外走,一面交待:“快吃。打车送你过去。”
霍知非满心感激,她知道他的毕业设计已进入关键时期,就连即将到来的寒假都排得满满当当。她又有些懊悔昨晚虑事不周,不该为了自己的一点小事连累他也睡不好。
段立言已跟着她坐进车里。她见他两手空空,想也不想就把仅剩的包子递过去,“你饿不饿?”
他把住她的手,一口将包子咬去一半,然后还给她,“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她举着半拉包子愕了半天,回过神后即要发作,才发现他已靠着椅背阖上了眼,只好不甘心地朝他挥了挥拳头。
车里暖气开足,霍知非吃饱喝足,蒙蒙眬眬又睡过去。最后,还是段立言把她从怀里揪起来,拍着她的脸喊她:“醒醒。到了。”
她揉揉眼睛,拿过包就去推门。好在神志清醒,下车后还特意跑回来,趴在窗口嘱咐他:“时间还早,你记得回去再睡一会儿。”
这一日的任务完成得颇为顺利,霍知非也因此得了一笔不小的劳务费。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收入,难免喜不自胜,开始盘算着这笔钱的用途。不想乐极生悲,途径水房的路上,一不留神手一松,空暖水瓶“乒”一下落在脚边。她暗呼倒霉,急忙收拾现场。好在碎瓶胆都落在壳里,她将废弃物扔进垃圾箱,抬头间发现正是理学院所在的那栋楼,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拨号码。
电话是乔执接的,不出一分钟便下楼来,笑着递过一只暖水瓶,“先拿去用,开了学还我就行。”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霍知非慌忙道了谢,却不免奇怪,“段立言不在?”乔执帮他接电话不奇怪,他不出现却是大大的意外了。
乔执一愣,“怎么?他病了你不知道?”
“病了?”霍知非大惊,“怎么会病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乔执耸肩摊手,“可能是这几天盯数据太累了。还说怕耽误今天一早的事,楞是在实验室里熬了一个通宵,把所有数据都整理完了,夜里没有暖气,估计冻得够呛。这不,吃了退烧药刚躺下。”
霍知非将水瓶朝他手里一塞,转身就朝楼上跑,乔执喊她都来不及。临着放假,门禁也松了许多,她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进了男生寝室。
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吃了药发了汗,段立言醒时已觉轻松许多。他拿开额头上的湿毛巾,睁开眼正对上两道湿漉漉的目光,不由得纳闷,“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霍知非突然侧过头,不想让他看到的眼泪反倒在微弱的光影里闪了闪,下一秒即被她用手抹去,“你睡了这么久,我……”
段立言坐起身,穿好外套,见她仍是闷闷地背着身坐在床沿,虽然体力尚虚也忍不住戏谑:“哟,这么多金豆子,值不少钱呢,掉了真是可惜!哎哎——”他伸手拨过她的脸,拭去脸上的泪,“好了好了,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再这么哭下去,我还以为自己快死了。”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轻快缓和,却不料此刻的口无遮拦促得霍知非毫无征兆地回过身,一头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哭得愈加厉害。
段立言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抬手包住她的后脑,一面轻抚,一面示意还站在房间里的乔执。待乔执退出去拉上门,他才轻声道:“来,讲给我听。”
“我不该让你为我熬了一夜……因为我,你才病倒的……”霍知非攥住他的衣服,拼命摇头。她在他床边坐了几个小时,能做的事不过那么几件,度日如年地熬到这会儿,心里还是阵阵后怕,“你头上烫得厉害,又睡了好久都不醒,吓死我了……”
她哽咽得语声支离。段立言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心底蓦地一软,紧了紧手臂抱住她,柔声道:“笨蛋。伤风感冒又死不了人。”
他说得轻松,她却越发自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总给你惹麻烦……”
段立言拍拍她,言辞间甚是无奈,“那你还哭,该哭的那个是我才对。”
霍知非破涕为笑,从他怀里退出来,擦掉眼泪,问:“那你说,我能帮你干点什么?”
“首先,这事别让我妈知道。”段立言不怕别的,就怕邵佳音这个大医生小题大做,自己落到她手上,难免又是一番折腾。
霍知非点点头,“我保证不告诉佳音舅妈。还有呢?”
他思忖良久,坐直身体,“倒是有件正经事——”
她忙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听他交待:“——开了年是奶奶的七十大寿,给她找一套唐宋八大家的肖像画本。我已经和文庙几家旧书行的老板打过招呼了,你去跑一趟。”
饶是许以重金,霍知非还是跑了四五趟才拿齐了整套画本,收淘古书之难可见一斑,天知道段立言之前费了多大的工夫。所喜的是,时雪晴对这件生日礼物惊叹不已,赞不绝口。
霍知非站在一旁,悄悄跟段立言咬耳朵:“幸好外婆爱看的不是《水浒传》。”否则怕是她跑断腿,也凑不来一百零八张古画。
段立言的用心之深和别出心裁惠及众人,直接受益者要数四月初生日的段律齐。按照本城整生日“做虚不做实”的习俗,段律齐二十虚岁恰好赶上了这个当口。时雪晴全权委托段怀雍替他操办,而段怀雍这个厚道人自然对寿星有求必应。
段律齐将脑中奇奇怪怪的点子一一付诸实践,最后通知霍知非当他的舞伴。
段知熙大为不屑,“挑来拣去,闹了半天还是祸害自家人。你不是说,身后的女孩子能从苏州河排到黄浦江么?我怎么一个都没瞧见?”
“小孩子懂什么!”段律齐白了妹妹一眼,“就是太多才挑不过来,选张三不选李四,得罪了哪个都不好嘛!”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段知熙鄙夷地看看他,拉着霍知非的手,“知非姐,别理他。”
霍知非失笑,“阿齐,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老实告诉你吧,我根本不会。”
“不能吧,霍知非同学!”这下轮到段律齐诧异了,“学校里那么多扫舞盲的活动,你都没有参加过?”
“哎!我笨。丢不起那个人。”霍知非的头在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里越埋越低,差点要说自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
“什么话!我的姐姐能笨到哪儿去!”段律齐拍拍胸脯,“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会的学生。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夕拾(1)
临近生日会的前两天,段律齐终于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