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堂-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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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靖陡一见来安儿进来眼里便亮了亮,烛火映在他眼中泛起一线流光,“找到官娘了?”
他说着看向来安儿身后,空空如也,心中便知又是无果。拿起书案上一方砚台就砸过去,直敲在来安儿脚边,他躲也不敢躲,生生溅了一脚的墨汁。
从傍晚直寻到了这时候都寻不见,公良靖暗忖官娘别是出事了,思及此简直坐卧不宁,连婆子端上来的晚上饭也没心思用。这会儿心情更差,声音冷得冰窖里的冰块子一样,“怎么了?”
来安儿一哆嗦,忙着就上前道:“郎君,虽是不曾寻见官娘,小的却才听见些影儿,”他把那几个婆子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简直不知要怎生表达,最后只得委婉地回道:“说是…半下午的时候,有人见着四郎抱着官娘打花园里经过… …”
“抱着?”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公良靖霍的起身,这就是了,这早晚的哪里都寻不见,除了他还能是谁。
来安儿还没回过神来,想说那几个婆子瞧得也不真切,焉知不是看差了。话都没溜出口,公良靖却消失在视线里。
那边厢公良甫看九郎竟为着一个何官娘把个府里弄得人仰马翻,不禁气上心来。又听莲照身边的婆子报说当时公良靖直接就抛下了莲照表妹,他想起来更是气,莲照身子不好,又最是惧这雷雨天气,他如此这般不是折腾莲照么!
公良靖冷着面找过来时公良甫心情也不甚好,不消几句话,竟是直言不讳地承认了,“不错,下午确实见着她了,这丫头生得不如何,那身子却正合我心意,容泉如今已有莲照在身边,想来区区一个官娘,当初也是从哥这儿让出去与你的,这会儿,不是还要来同我争罢?”
“四哥,”公良靖脸上神情刀削一般冷峻,他极力克制住濒临暴走的情绪,一字一句道:“莲照是莲照,同官娘毫无牵扯。只求哥把官娘还给容泉,容泉…感激不尽。”
公良甫还要再推诿,却见他眸光阴沉,心下不由一凛,半晌儿,指了指门首立着的画虎儿道:“… …带上钥匙,领九郎去。”
画虎儿身子一软,应了声撑起伞同公良靖往先时关着官娘的边角小院走去。
或许就该是这样的,希望越是大,失望越是大。
公良靖一路步履匆匆,想着官娘就在那里等着自己,一颗心才稍稍沉淀下去。他心里又是急又是忧的,五味杂陈,推开门时竟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想把官娘紧紧地抱住,日日得见她清浅的笑靥,再不叫她伤心难过。
“官娘!”
公良靖大步进到屋子里,里头漆黑一片,看到官娘一个人呆在这样阴黑的地儿,只觉得心都沉下去了。
然而久久没有官娘的回音。
没有他寻常时候唤她时,她软软糯糥的一声“哦”。
画虎儿点燃蜡烛,晕黄的火光照亮这间小屋,除了墙角那只掉了漆的木桌,却哪里有什么人呢。
到底是不放心,公良甫踩着水塘过来,他才进屋里就挨了一拳,正打在脸颊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竟捆着她?!”
公良靖从地上捡起一条麻绳,眼眶发红,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原来自己照顾着莲照的同时,官娘却被关在这间又黑又暗的小屋子里… …!偏生自己从未想起她。
公良甫好容易缓过神来,张眼却没看见官娘的人,他连被公良靖打了也不在乎了,满屋子走了一圈,瞪着眼睛结舌道:“分明是在这儿,怎…怎不见了?”
落在公良靖眼中如同作戏一般。
公良甫根本想不到画虎儿身上去,他不可置信地在屋里转了又转,门窗未损,只这绳子却是解开了落在地上,便硬着头皮揣测道:“这分明,分明就是她自己跑了!你这样看着我作甚?!你当她是宝贝,需我藏着她么?!”
天空中惊雷炸响,公良甫突而道:“你不去陪着莲照,倒在这儿同我纠缠,若不是见何官娘要害莲照,我怎会理会她?你今日当着莲照面儿为这何官娘甩手而去,你对得起莲照吗?你这是往她心口上捅刀子!”
公良靖微微恍神,莲照莲照,如今还与他何干?只要一想到官娘孤身不知流落何处,他的心就像被掏空了,呼呼灌进冷风。
不知怎么走回书房,公良靖垂手站在台阶上。雨势减小,湿濛濛缠绵绵好似江南春雨,约半盏茶的光景过去,彻底止住了。
天地霎然一片沉寂,只有院中繁茂的老槐树在看着他。
踅身回到房里,湿漉漉的身体躺在床上,胡乱摸到一条薄薄的毯子往身上盖,薄毯绵软如阳光,依稀残着熟悉的味道… 。。
公良靖突然握拳在额角敲了敲,脸上现出痛楚之色。
他想要知道她在哪里,他发疯一般地担心她,然而这一切却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竟是到这时候,才认清自己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 。。。
真是再也不想写这样苦逼的内容了 QAQ 人家的萌宠呢呢呢 九郎也很作孽的 QAQ
下一章写官娘啊 *^__^* ~~~
晚安!再不发今天就过了!么么我爱你们晚安嗷嗷嗷求花花和收收mua ~~~~~~~
、第四十一回
话说官娘由画虎儿和花Ф鋈ィ换⒍阕抛吡艘换岫突厝チ耍换ǐ'儿拉着官娘东走西绕的;好容易才绕到公良府的西边角门上;幸而今儿下大雨,不论是园子里抑或路上等闲半个人也是没有的。
顺顺当当到了角门边;两人都是一身的水;花Ф殴倌锩ㄔ谝槐叩陌骱螅恍∩溃骸翱醇税眨恳换岫倌锞痛蚰嵌鋈ァ!
官娘噎了噎;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道:“我倒是想出去的;可是门边不还坐着个守门的婆子么… …”
花Ф偃灰恍Γ荒鞘孛诺钠抛右辉缇徒谢⒍章蚝昧耍换⒍撬睦缮肀叩娜耍o个几个钱,再吩咐几句,让那婆子这会儿开个门根本不成问题。给了官娘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在袖子里掏阿掏的,拿出个钱袋子递给她。
“喏,你此番出去身上没钱可是不成的。”
官娘接到手上,沉甸甸的,她也不打开看,只是眼眶里水润润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揉了揉眼睛道:“这钱都是你的私房,你給了我自己怎办?何况日后我又不会回来了,便是想把银子还给你都不成了。”
说着就要往花Ф稚贤凭埽睦镆沧攀得坏祝饺詹氐囊坏阕忧济淮谏砩希质谴掖冶幻掀抛永隼吹模思实闭媸巧砦蕹の铩
“白客气什么,”花Ф闪说裳郏澳悴灰馇皇腔勾蛩阊亟制蛱秩ィ慰稣饫镆膊还切┥⑺橐剑恢档笔裁矗闱蚁鹊浇稚锨锒壹傅跚隼矗褂邪。倌锴屑遣撇豢赏饴丁
她心里其实还担心官娘的去处,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呢,只现下形势逼人,不出去就要被四郎卖进窑子里去的,九郎偏生又不顾惜着官娘。
官娘边听边点头,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可是此刻听着花Ф跣踹哆兜娜词撬挡怀龅奈研模樟宋账氖郑母屑ひ缬谘员怼
天空里连着几道闪电劈下,花Ф仍诓莸厣喜畹愦蚧倌锩σ话逊鲎∷A饺丝目陌桶团艿轿鹘敲派希倌锫褡磐罚鞘孛诺钠抛游抟饬锪肆饺艘谎郏ǐ'儿最是晓得这些贪心的老婆子,从腰带里抠出几个铜板塞进她手里,陪着笑道:“这几个钱給您买酒吃… …”
守门婆子先时在画虎儿处已是拿过好处,这时又得了几个钱,脸上益发的摆上笑脸,与适才判若两人,边开门边道:“我老婆子哪里就贪你们这点子钱了,你们不晓得啊,我这处简陋僻静,平日里没甚油水的。”
花Ф献潘盗思妇洌槐甙压倌锿磐馔疲倌镆唤挪仍谒晾铮倩赝肥蹦谴竺乓丫夯恒厣狭耍:醇ǐ'儿似捂着嘴巴,在里头不断冲自己挥手。
官娘定在原地站了站,抹了把雾蒙蒙的眼睛,好一会儿,她突然笑出来,嘴角裂开个大大的弧度。也不管自己身在何处,转身就拔足在雨里跑起来,溅了一身的水也顾不得。
因着下雨,路上基本无人。官娘误打误撞从巷子里绕出去来到大街上,街上也有没带伞捂着头跑路的人,官娘拽住人家死活要问路,人家瞧她可怜巴巴的样儿,便耐着性儿指了石头巷的大致方向。官娘连声致谢,脚步轻快地回身找路。
她此时无处可去,唯有去石头巷里寻尤大姐儿。天都黑得没影儿了,官娘才一路走到石头巷,到了尤大姐儿家门口,院门关着,风雨交加的,她着实敲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出动静。
尤大姐儿吃完晚上饭,这会子都洗完澡准备入睡了,却隐约听到院门外有喊声,她初时惊怔,暗道自己如今一个寡妇人家,会是谁这会子还上门来的。
便起身披了衣服,点了灯,直到院门一开,官娘落水鬼一样出现在视野里,她还恍恍惚惚的。这不是上午才来过,怎这黑灯瞎火打雷闪电又来了,怪渗人的。
关上院门,把官娘带进屋里,尤大姐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官娘,“你从主家逃出来的?”
官娘不好意思地挤着身上的水,吱吱唔唔了一会儿才简单交待了始末,到底是说得含糊了,尤大姐儿其实并不曾听明白的。
尤大姐儿是个热心人,她去灶上煮了碗姜汤拿来給官娘,又寻出自己的衣服让官娘换上,等官娘擦洗净了,穿好衣服出来堂屋里,尤大姐儿连饭食都备下了,絮絮道:“不论现下如何,我始终认为官娘你是个有福缘的孩子。唉,下午我托邻居去寻我那远亲去了,说不得就明日或哪日的,他得了闲儿就要来家里一趟。”
看了看埋头吃饭的官娘,“届时你也好当面同他说清楚,或是办成男子,身上带些什么物件儿,你本人在想来能更妥帖些。”
官娘喝了口汤,心下却想,自己能有什么行李物件儿,不过是… …
想到这里她眸中闪过奇怪的情绪,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只金镶紫瑛的簪子出来。这还是方才换衣服时发现的,打被卖进公良府起这只簪子就是她最最宝贝值钱的物事,一直到后来公良靖又将此物真正送给她。官娘因此习惯了一直揣在身上。
尤大姐儿看了两眼那簪子,瞧她神色郁郁的,便也不作声。转进了房里給官娘收拾出些昔日沈大的衣物,预备改小些,也好方便官娘过些时路上穿。
夜里官娘和尤大姐儿睡在一处,两人说了半夜的话,后来也不知怎样睡着的。只知道外头雨声止了,隐约还有起伏的蛙鸣声,心里却安安宁宁的。
再说公良靖这边,他晚上抱着毯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夜里额上冒出汗来,忽的就坐起了身,脾气差上来,没好气喊了来安儿进来。
来安儿在外头上夜,闻言拿着烛台进来,光影里公良靖的脸阴沉沉的瞧不真切,半边脸都埋在阴影里,跟个黑面罗刹似的,来安儿心肝儿一颤,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府里别处都寻过不曾,还是没有找到官娘么?”公良靖边说边下了床,也不要来安儿侍候,兀自拿了一边衣架上衣服往身上穿,眼神冷硬得像块石头。
来安儿咽了咽口水道:“大伙儿找到下半夜,这会子才都回去睡了… …”
这就是不曾找着了。
公良靖睡了一觉,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只剩下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却都是有关官娘的。他没料到自己会在梦里面梦见官娘,便是再念着她,欢喜她,难道真就到了这个程度?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烦躁地束着腰带,来安儿在边儿上一声也不敢吭,有种预感,一日寻不着官娘,他们这些底下人便一日别想有好日子过,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叫人好生留意着的,也不能弄成现下这般。
公良靖到西侧间书案前坐下,毛笔蘸饱了墨汁,他出了会儿神,圆润墨点落在宣纸上晕染开。
官娘必是不在这府里头了,公良靖蹙眉想着,把那纸张揉成一团拂到地面上,重新换过一张,落笔写了四五行字。虽他不知道官娘是如何出得府,是否有人相帮,抑或这始终是公良甫的把戏… …可能性不大。
“明儿一早拿着我的拜帖把这信送马知县府上去。”
公良靖随手把信纸折叠好了塞进信封里。来安儿伸手接过,心话儿,郎君这是肯定官娘已经不在府里头了,这莫非,是要请那马知县着人满城里找?乖乖,这动静可不小,若叫白壁山上修行的阿郎晓得可不妙,哪里能为个女子弄出这许多事来。
挥手叫来安儿出去,公良靖枯坐着,烛火呻|吟也似的噼啪两声,跳了跳,燃尽灭了。外头有朦胧的光映进来,天还未亮透。
公良靖才惊觉自己几乎坐了一夜,虽没怎么睡觉,然而脑子里却清明得出奇。他从桌案这角度望向书房门首,隐隐约约,官娘瘦弱单薄的身影还立在那里,风雨飘摇着,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里。
“上回去沈大家探望尤大姐儿,曾答应还要去看望她的——”
“沈大家… …么?”他眼波荡了荡,嗓音有些沙哑。站起身震了震半皱的袖子,缓缓踱了出去。
夏日的清晨,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