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只有女王-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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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则在说:“作为被告人,王后会不会出庭呢?”
“我看不会。以她的身份,即便是在那个法庭上站一秒钟,都会沦为各国贵族的笑柄。”
马拉热切地说,“她必须出庭。这不单是她个人的问题,而是国家的尊严问题,也是人民对她的质疑,她必须回应。”
“查顿,你觉得呢?”
听到友人问话,克里夫愣了一下。
他听郎巴尔无意中点评过,这个案件,是有可能成为历史名案的。
在普罗大众来看,这不过是一件奇闻轶事
在朝廷上的政客来看,这就是一桩政治阴谋。
但在具有进步意识的思想家们看来——
“我想王后会出席的吧。”
“为什么?”
“我听说,王后在伏尔泰、卢梭去世前,一直跟他们有书信往来;跟狄德罗、达朗贝尔等人也关系良好。”
“确实,百科全书补遗是她资助出版的;因此国王的审查机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狄德罗今天在《新青年报》上的文章你们看了吗?”
马拉冷笑:“百科全书派如今已经沦为王室的走狗,《新青年报》背后也有王后的影子。这样的东西不看也罢。”
旁人面露迟疑,没有反驳。这个俱乐部聚集的都是思想比较激进的青年人,虽然继承了启蒙运动前辈们的思想,但又不免看不起他们过于守旧。君主立宪在他们这里已经过时了,推翻波旁王朝、组建新型人民政府,才是最时髦的理念。
克里夫用富有魅力的笑容化解了尴尬:“狄德罗说,社会契约的总结在法律,法律的实施在法庭;如果要人人在法律面前平等,就必须让人人在法庭上平等。”
“你的意思是——为了人人平等的理念,王后会出庭?!”
“准确地说,思路是反过来的。”在罗伯斯庇尔给远在美洲的好友小布罗意的信中这么说道,“假如不出庭,那就是心虚;假如出庭,那又成了羞辱。总归都是会背上质疑,不如就开辟新的宣传点,赋予她的举动非凡的意义。”
夏尼夫人的宣传机器在加班加点地为王后宣传。报纸传单连篇累牍地讨论王后出庭的意义,一时倒是把案件本身给盖过去了。
“我告诉过你们,王后不是容易对付的人。”艾吉永对他的三个合谋者说,“现在看到了吧?”
三位王室宗亲中,沙特尔的斗争经验最为丰富。见另外二人不说话,便说:“让她得意一时也没什么。我们的计划,也不只是告告她而已。”
第242章 人心不足()
罗昂主教派去仆人,急匆匆地把拉·莫特夫人请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主审没有换人,还要王后亲自出庭?不是已经给了10万里弗尔去打点了吗?这跟我们商量的不一样啊?”
拉·莫特夫人比她的情夫还要关心案子的进展,早就想好了说辞,此时不紧不慢地:
“也是我们先前不太懂法院运作,后来才知道,要换主审,不单单是打点同事,还要法务大臣莫普亲自点头才行。这就不好办了。”
罗昂皱眉。
不是相信莫普铁面无私、油盐不进,而是像莫普那样级别的人物,即便收受贿赂,也是要看对象的。像他们这种小人物送的这点小钱,他是不屑收的。
“我丈夫被帕维隆法官训斥了一段,好在没有直接轰出门去,反而给他指了一条更好走的路。”
“是什么?”
“既然换不了主审,不如就贿赂现在的这位主审。不过这位主审是以不好说话闻名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接下这一个胆大包天的案件了。”
“不是不好说话,只是价码不够罢了。”罗昂不屑道。
“您真是英明!说得对极了。但这钱本来是您出的,不是我的丈夫的,他不好一口包揽,当时就没有表态。帕维隆法官有些生气,觉得他不干不脆,没有诚意,要把我们送的10万里弗尔原封不动送还,连先前的300里弗尔礼物也要还。我丈夫费了好多口舌,才将他安抚下来。现在钱还在法官那儿暂存着。我和丈夫商量,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继续这笔买卖了,即便硬着头皮、把帕维隆法官惹怒,他也会把那将笔钱拿回来,还给您。”
“当然要继续!”罗昂忙说,“但不知道要加多少钱?”
“这个我们也不好说,要问过才知道。但得快些决定,等庭审开始之后就来不及了。”
罗昂犹豫片刻:“之前给你5万里弗尔,我也是筹措了好几天才拿出来的,现在还要再拿,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我让丈夫再问问看。毕竟在一起工作的,都是互相认识的人,如果主审愿意,或许能够延期,或者分期。不管怎样,我信得过您,就让丈夫在帕维隆法官面前做一个担保了。您放心,还是像之前商量的那样,让帕维隆法官给你一封亲笔签名的收条,确认您的款项。”
罗昂脸上的乌云才散了一点,又皱眉:“但王后还是得出庭……”
这位主教虽然现在失意,但也出身名门,家族是世代受法国封赏的“异国王爵”(étranger),自然是百分百站在高门贵族角度看问题。不管报纸杂志炒得多高尚伟大,他还是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有些事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拉·莫特夫人安慰说,“重要的不是您帮到了王后什么,而是王后知不知道您有这份诚意。”
“对呀!如果我砸了这么多钱,从头到尾王后都不知道,那不是白白浪费了?”
“其实帕维隆法官说了,他愿意在王后面前提到您的名字——”
“真的?”
“当然,一切都要在事成之后。如果顺利的话,拿到王后的亲笔书信也不是不可能的。”
夫人天花乱坠地许诺,听她转述的拉·莫特子爵心惊胆战:“之前伪造帕维隆法官的签名就已经够大胆了,现在还要伪造王后的?这是嫌我们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稳了吗?”
“一件是做,两件也是做。”夫人很坚决,“反正拿到钱后我们都是要跑的,只要跑到国外,谁也抓不到我们,什么罪名还不都一样?你信不信,如果罗昂那个笨蛋要求,我敢弄一个假王后给他看?”
“假王后?!他可是见过王后的!”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再说,我每年也能见一次王后。你当我这几天拿了5000里弗尔是去干什么?我是打扮整齐进宫去了,跟一些贵族结交,拿了不少好东西。她们只见我穿着得体,装腔作势说话,就真以为我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哩!有了这些东西,再找个身材相似的姑娘,让她戴上面纱,压低声音讲话,就像样了;再找一个人假扮侍女,那个蠢主教肯定认不出来。”
一个是法兰西最高贵的貌□□、一个是做着最卑贱勾当的猥琐老鸨,两人就要在同一个法庭上,以平等的姿态,相互对峙了。
这极富戏剧性的鲜明对比,吸引了不只来自国内的目光。据说,连远至大洋彼岸的新大陆,都在议论这个离奇的案子。鉴于庭审的一方当事人是他们的金主之一,新政府的媒体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王后一边。
不同种类的媒体关注点也不同。像大名鼎鼎的杂志《风流信使》,就花了长长一篇专稿,来讨论王后应该以什么样的妆容和装束出席庭审。
另一个引来热议的话题则是:国王会陪同王后出席吗?
控告内容对路易十六这个丈夫来说,是一种侮辱,假如不出席,则可能是默认、逃避这个话题。但他也可能会出于政治或其他方面的考量,陪同王后出场以示支持。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的发妻玛丽都不敢肯定。
当她在礼拜后询问路易时,后者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立刻表态。
曾几何时,这孩子无论有什么情绪和想法,都会含蓄但明了地反映在脸上;如今,长大了的国王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越是这样,夫妻之间就越发“相敬如宾”——字面意义的那种。玛丽怀疑,现在维系他们夫妻关系的,恐怕就是身为一国第一夫妇的政治义务了吧。
8月15日,一个放在东方农历有特殊意义的日期,“王后拖欠嫖资案”正式开庭。
法院就在西岱岛上,巴黎市政厅的旁边。它的正式名称仍然是巴黎高等法院,不过为了跟1770年被莫普撤销的旧法院区分开来,人们也叫它“莫普法院”。
某种层面来说,莫普应当感谢玛丽。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法院改革在1774年路易十六登基后被迫中断,本人被免去法务大臣一职,原先被流放的法官也被召回,旧法院原样重建。
这个时空中,在玛丽“求稳”的建议下,路易在登基之初没有大刀阔斧地进行人事变动,后来习惯了也就懒得动弹;莫普法院得以延续至今。
不过莫普当然不知道这回事。他一直是艾吉永的政治同盟,在此次事件中的立场不言而喻。
和其他几位法官一起,他就在旁听席上。
其他的出席者还包括第三阶级的富商、知识分子。莫普有心比照“□□案”安排,期望获得最佳社会宣传效果。
坐在主审席上的,是法官安托万…路易·塞吉埃。他精研律法,久负盛名,已经是法兰西学院院士;曾是旧法院的法官,被莫普几次亲自登门相请,才把他请到了高等法院来。他坚决反对启蒙运动,认为是“无礼、鲁莽的学派,纯粹的伪学说”;对“向新思想靠拢”的王后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王后虽然出席,但“出席”跟“出席”是有区别的。
身为被告,她有一个漂亮舒适的专座,一旁放着一扇屏风,点缀着一朵绢花和羽毛的帽子下垂着纱网,位置也离开观众席较远。国王虽然无关案件,但也坐在她旁边。这样一看,她不像被告,倒像是特殊的旁听者。
不需要玛丽特意吩咐,法院也要在安排上体现出对王室的尊重。
玛丽虽不介意像后世那样跟原告面对面而坐,但也不会特意反对这样的安排。观念太先进就成异类了。
在神父的见证下,庭审开始。
先确认了原告的姓名和身份。
“我叫妮侬·里尔,经营一家酒店。”老鸨理直气壮地说。
“酒店?”
“偶尔做一些特殊生意。”
“什么特殊生意?”
“唉,法官大人!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种生意,让男女客人‘不满’地来,高兴地走。”里尔向法官眨了眨眼。
观众席上一片心知肚明地低笑。
塞吉埃不为所动,仍是板着脸:“这里是法庭,不能含糊不清。”
“好吧。就是让男女□□在我们这儿卖身的。”
玛丽早把这个人的底细摸清楚。确实是一个经营许久的老鸨,胆子也相当大,深信富贵险中求。如果没有猜错,应当是收了一笔天价,又得了许多保证,把心一横,来告这“法兰西第一案”。
塞吉埃点头:“请原告律师陈述告诉原因。”
马金尼整了整假发,掩饰他手指微微的颤抖。
妮侬·里尔是无知者无畏,他可比她清楚利害。要是这一场告不赢,不要说今后的律师生涯了,搞不好还会因为诽谤王室而被抓起来,后半生在牢里度过。但要是告赢的话……
他吞吞口水。
这不单是那一大笔诉讼费的问题。想一想名气能给他带来的——
当然,他不会愚蠢到留在法国。一旦庭审结束,他会立刻躲到瑞士去;家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原告律师?”
“咳,抱歉,法官大人。”现在不是做美梦的时候,“我的委托人有如下诉求——”
第243章 记录在册()
“请问原告,被告到你们的酒店光顾过几次?”
“记不大清楚,至少有四次。因为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是王后,所以也没有注意过她。”
“在你有记忆的这几次,你记得具体日期吗?”
“除了最后一次,先前的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她一个月来一次。”
“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知道她的身份?”
“从4月那次开始。”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她说她没有带现钱,要赊账。我不答应,她就亲笔写了一张借条,还签上了名字。我一看,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德·法兰西,就吓了一大跳,我虽然见识不多,可也知道这是王后的名字!”
“那时候你没有怀疑过它是假的吗?”
“是有那么点儿,可这个签名哪个普通人敢用?难道不怕上绞刑架吗?”
“好,现在请你仔细的看一看,坐在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