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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红颜乱完结+番外-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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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锍看也不看皇后手中的纸,只是道:“你看看吧。”皇后抖着手,抑制不住心中的忧虑,惊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措,缓缓展开纸,那几行字,她看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柳眉折起,道:“皇上要调动南军灭端王吗?可,可这样一来,不就是,逼他反吗?还有舒家,在玉督战中立了功,皇上……皇上却要……”
  “皇后,”郑锍打断皇后,面色苍白比纸更甚,右手微微抬起,“朕知道,晋阳余言禾是你的助力,你当得好好扶持,以后在朝中必能成为你的坚强支柱。三代老臣,严纲,对我郑氏最为忠心,他日宣儿登基还要靠他等老臣。你记住,主弱臣欺,一防功高盖主,二防主弱臣强,三防皇室宗亲……端王目前羽翼渐丰,早有不臣之心,趁着他现在毫无防范,一举灭之,倘若错过这个时机,我一旦离去,你孤儿寡母,又如何是他的对手……”他一口气说了许多,似乎已经疲惫,眉紧紧拧起。
  皇后正想说话,却被他眼神制止,缓过一口气,郑锍接着又说:“舒氏是个隐患,可现下却可以暂时不理,如果同时对付舒氏和端王,反而让他们联起手来,那我郑氏的江山可就不保了。两权相害取其轻,其中道理,你应该清楚才是……皇后,宣儿年纪尚幼,我立他为储,不知有多少狼子野心蠢蠢欲动,皇后你日后切忌妄动,只能徐图之,先杀端王,再灭舒阀!”
  皇后见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异彩流动,心中慌乱,安抚道:“皇上说的臣妾都知道了,臣妾都知道……皇上,你保重龙体,这些大事等皇上身体好了再做不迟……”
  郑锍却好像没有听见,神态安详如同沉睡,蓦然,他舞动双手,右手向上抓,却什么都没抓到,他平静的面庞露出一丝哀伤,神思似乎已经迷茫,口中呢语:“皇后……皇后……”
  “臣妾在。”伸出手,握住郑锍挣扎的右手,那手心冷如寒冰。
  “你告诉朕,她在哪?她到底在哪?”
  她?哪一个她?
  皇后张开嘴,口中苦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成串地落下,洇地胸前一片暗黄。
  郑锍睁大眼,直直地看着帐幔,急促的语气显露出他神志的错乱:“那一箭射到她了吗?射到她了么……谁来告诉朕,射到她了么?”
  皇后木然地任他箍着手,郑锍越抓越紧,神色慌乱,似乎想拚命抓住些什么,而一切又显得这么徒然。
  手中受痛,心中,却好像比这还痛,胸口似乎有什么要咆哮而出,而当她张口,那咆哮却只是一声温柔的话语:“皇上……已经过去了,那已经过去了。都已经五年了啊……”
  郑锍震了一下,眉峰间的慌乱稍淡,哀伤却更浓了:“五年;都五年了吗?朕怎么觉得才只有一瞬而已,朕梦中夜夜都能见到她,她在笑,笑地好甜,朕从没见过她这样笑过……她为什么没有对朕笑过呢?耶历一箭射她,朕听到消息都快疯了,恨不得能立时杀了耶历,朕派了这么多人去打探,却都没有她的消息了……她到底是生是死?楼澈呢,他也不见了,他去哪里了?朕等着他回来,回来再与朕一决雌雄,为何他也不回来了……她和他,到底去哪里了?你们告诉朕……他们去哪里了?”
  他最后一句喊叫出声,那被霜染过似的发披散在颊旁,眼神涣散。皇后跪在床幔旁,半扑在郑锍身上,压住他的挣扎,涕泪纵横,把头埋进郑锍的怀中,清晰地听到那“扑通扑通”的心跳,贴地那样近,到最后,她再也分不清这心跳是谁的。
  “皇上……皇上……请不要再想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过去这么久了啊……”皇后哭泣,“皇上,楼相不会回来了,那一箭,什么都了结了,楼相他对权力最是不舍,可是为了归晚,他什么都可以舍……皇上,请不要再想了,他们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殿中突然静了,除了皇后的哭泣声,什么都没有了,刚才的挣扎和叫喊,仿佛都是幻觉般的退去。皇后抬起头,泪水迷蒙了双眼,郑锍静躺着,皇后手心触到些许湿暖,仔细一看,郑锍的面上,竟有湿痕。
  “楼澈愿意为她舍,朕知道,否则他当年也不会跪在朕面前,这就是原因吗?朕可以把珍宝捧到她面前,楼澈却可以为她舍了这些珍宝……这就是差别?呵呵呵呵……”他狂笑出声,呼吸不稳,“朕错了,朕错过了……当初朕调查她的身世,她也曾摸到帝王燕,朕就该留下她……朕错了……”
  “皇上,”皇后放开压制郑锍的手,“臣妾当年试探过她,她说本不是凤凰而以入得帝王家,是她自己放弃了这些,不是皇上的错啊……”
  郑锍也不知有没有听清这些话,往昔深蕴光华的眸敛去光泽,余留下沉沉的黑,一望无底:“她不要……朕给的,她不要!”
  他轻轻的说,只说给自己听得。皇后听见了,莫名地伤悲。许久,郑锍已恢复平静,唇边也勾起了淡淡的笑,就如同往日一样。
  “皇后,你告诉宣儿,朕不是个好父亲……朕要留下你们俩,继续在这皇位上争斗。只是我有句话要留给宣儿,告诉他,皇位,是刀箭上的蜜糖,只要贪恋那种甜蜜的滋味,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而旁的人都避着,让着,这滋味,太过寂寞了……”
  心犹如被凿了个洞,空洞洞的,痛地揪心,皇后勉强带着笑点头:“是,臣妾自会转达。”
 


  飞入寻常百姓家(二) 皇后的番外

 
  郑锍不再言语,皇后拿起床沿边的锦被,轻轻盖在他身上。殿内采光极盛,帐内纤毫毕现,床上人脸颊苍冷,下巴尖尖,整个面上浮着青色。她看着他的脸,胸口就像闷鼓被擂了一下,沉重无声,忙撇过头,以袖遮面,擦去面上泪滴。
  殿内鸦雀无声,静到了极致,郑锍刚才一阵折腾,此刻累极,似已熟睡。静悄悄的大殿中只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一呼一吸,一深一浅。她屏气静听,视线却在殿内游荡,帐外的光芒是屡屡成束的,经过琉璃映射,带上了些微色彩,或是黄的,或是红的,投在如镜的青砖地面上,光线也像是活了,在空中暗暗流溢。
  她有多久不曾这么静过了?久地连自己也忘记了。这几年来,她可有片刻是像今日一样?
  自玉督之战起,先是白巍战败,自刎西州,皇上跟着就心力交瘁,重疾缠身,朝中一面进行改革自新,肃清楼氏一党,另一边端王却不安于室……她在这殿外熬过了多少岁月?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让人揪心人肺,左右为难?
  她低下头,留意到自己的手,温滑细腻,白如玉脂,还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一点都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可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是老了,就算容颜依旧,心,却已经老了。
  五年之中,她在这个殿中,看着郑锍一日日地虚弱,一刻刻地衰老,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此漫长,无边无际……就这样把心给熬老了。
  想着不由心酸,她无声地轻叹,转过身,瞥到郑锍明黄色的衣袖露在被外,伸出手,温柔地掖进锦被中。就在她神思恍惚间,被中的手倏地一把抓住她的腕,心“卜通”的一声巨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归晚?”郑锍转过身,沉沉地唤了一声,吐气浓浊,像是梦语。
  她方才还精神不济,思绪不齐,听得这一声叫唤,心下阵阵发凉,人倒清醒过来,面色阵红阵白,眼前锦被明晃晃的黄,亮地直扎眼。她抽回手,这一下用力极大。
  郑锍惊醒,睁开眼:“嗯?”
  皇后悚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道:“臣妾失礼。”
  郑锍又唤:“是皇后?”皇后应声。
  “你一直在这侯着?”郑锍精神似乎好些了,“你也累了,去歇着吧,朕给你的旨意好好收着。”
  皇后微怔,只是道:“皇上,臣妾还是在这里陪着您吧。”
  郑锍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抬头仔细地看了一眼,恍恍惚惚的。胸口渐渐淤塞,气息不平,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烦躁地甩了甩手:“退下,退下……朕不要人候着。”
  郑锍自病后,脾气一向不善,皇后无奈退出帐外,伏地一跪:“臣妾告退。”帐内悄无人声,她慢慢起身,拿起搁在一旁的圣旨,手指微微颤抖,收进袖中。收拾好心情,转身离开。一路踩着琉璃光彩倾洒的青砖地,走出空空荡荡的内殿。
  “禾楚……”
  听到这声低唤,她身躯一震,脚下立停。慌张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罗帐,风轻轻吹拂,湖水似地涟漪晃摆,金光粼粼。
  像她刚进宫做信王妃的时候,他就曾站在帐外,半挽着帘,眉眼间盈着笑,笑地温柔,一声声唤她:“禾楚,禾楚……”
  可这一声唤,她等了足足有十年了。
  “皇上?”她开口,声音抖地厉害,语不成调。
  “朕知道,你和他们瞒着朕,不让朕知道……”帐里模模糊糊,声音淡地只成一线。
  皇后颤着身,唇畔微张,眼中晃过五彩,头胀欲裂,心中只是念道:他知道,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朕不怪你,你是为朕好,可朕就想知道,她……她到底……”一阵急喘扰乱了他的话语,皇后静静地听着,半个身子软了下来,跪在冰冷的地上,大殿上只有她一道纤弱的身影,凄清难言。
  “罢,罢了……你退下吧,朕不想知道了,”帐内人喘着道,呼吸已用尽了他所有力气,嗓子沙哑,耗了半晌,他才艰难地挤出一句:
  “这些年,辛苦你了。”
  皇后哪里还忍地住,泪水决了堤似地流,她掩起面,支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急步离开内殿。
  殿外阳光明媚,端的是春光如练,暖气融融。院中宫人都被遣走了,她看着落落空无的院子,嚎声恸哭。
  一生一世的泪水,仿佛都在这一刻用完了。
  这一哭足有个把时辰,待她醒过神,天显暮色,已是傍晚时分。眼中的泪流尽了,心里头这才空出方寸地方。思考今日御乾殿中情形,心如明镜,揣测出些端倪。手伸进袖中,紧紧攥紧那张轻如薄绢的纸,缓缓走出殿院子。
  走出长门,一众太监宫女早已等候多时,见得人影,黑压压跪倒一片。皇后倦极,摆手道:“回宫。”
  各人都回过一口气来,几个宫女上前,看清皇后的模样,都是一惊,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皇后。其余人各司其职,留守在御乾殿外。皇后身软无力,由宫女搀扶,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殿前的朱漆填金门暗沉沉的,不复往日绚丽色泽,像是蒙上了紫黑色的烟雾,阴冷冷的,这暮色如漆,勾起她心中寒意,心中如潮翻滚,却又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回到凤仪宫,早已掌了灯,偌大的院中散落了明珠似的光亮点点。摒退了左右,皇后一个人独坐在殿内,看着那烛火明暗间交错地晃动,映在宫墙上银灿生辉,静默地想着心事。
  宫女却在这时跑了进来,皇后心头烦躁,冷声道:“不是让你们都退下了吗。”宫女伏地一跪,硬着头皮禀告:“德总管在殿前求见多时了。”
  皇后眸光回转,瞧着殿前宫灯投射的影,道:“让他进来。”宫女应声而退,不到片刻,身着绯色宦服的德宇慢步走了进来,也不抬眼,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
  “德公公有事吗?”这几年来,唯一能在郑锍身边说得上话的宫人就是他,故而皇后对他总存着几分客气。
  “娘娘,羽林军曹统领接了娘娘的旨,在宫外等候了半日了。”德宇道。
  皇后折起秀眉,这才想起以防不测下的旨意,道:“让他退了吧。”德宇听到旨意并未动,静立殿前。皇后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大怒,目光冷凝地射去:“本宫的旨意你没听到吗?”
  “杂家认为皇后应该让羽林统领于宫外随时候命才是上策。”德宇介于中性的嗓音既不尖锐,也不低沉,清脆如玉鸣,不疾不慢的说来,让人安心。
  皇后震怒,本欲发作,等德宇说完,细细一想,的确有几分道理,将怒气按下,皇后问道:“如何是上策?”
  德宇抬起头,肤白明润,眉目端正,低声道:“端王目前就在曲州,距京城不过两日路程,皇后当得趁此刻把京城的兵权抓在手中,端王才不至于妄动……”
  皇后蓦然一惊,脱口道:“皇上,皇上仍在……你……”
  德宇乌黑的眸子对上皇后略显惊慌的眼,肃然道:“难道太医没有对娘娘说过,皇上这些日子已经起不了身,偏今日精神好起来,只怕是……”他把后半句吞回腹中,细细打量皇后,见她似有所虑,倒没有震怒的迹象,接着又道,“皇后需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才是上策。把京城的守兵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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