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墙外等红杏-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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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小娥这番忐忑,只说欢郎自那日到任后,一连忙乱了几日,方将诸事理顺,这日眼看到午时,才要回后衙,就被个姓周的令吏凑到耳边说了几句,欢郎点点头,周令吏便带了个人进来。
那人二十六七模样,仪容俊雅,见了欢郎,只从容不迫行下礼去。欢郎听了令吏言语,晓得此人叫朱润,手中广有钱财,又与泉州知县相厚,便也不肯怠慢了他,寒喧已毕,两个便往厅里坐了。
这厢朱润咋见欢郎便一愣,不想他是此地知县,面上自丝毫不露,说了一回,便辞去了。
欢郎听了朱润言语,早便有了主意,当下只叫过周令吏,问他如何。那周令吏方得了朱润好处,自说此事对民生有利,大人该当应承。
欢郎沉吟片时,不免露出些松动的模样来,周令吏大喜,自报与朱润不题。
欢郎转回后衙,正遇着家书过来,便吩附小厮将特产收罗一二,与回信一道附去,小厮方要转身,又交欢郎叫住,交他把特产多备一份。
小厮快腿跑将出去,不到半日采办明白,装车时,恰交陈氏撞着,只问什么物事,小厮从实说了,陈氏方要转身,又见两个包裹一式一样,免不了盘诘小厮。
小厮哪敢实说,只将言语支吾,陈氏还有甚么不知道的?一言不发寻着欢郎,劈头便道:“官人你这是甚么意思?!”
欢郎哪知她甚么事体,听她口气,心中不耐,问也不问便道:“近日天热,娘子不如多喝些金银花降降火。”
他言语间漫不经心,只把眼儿盯在卷宗上,陈氏一发气恼,掐了掌心,半晌方强压了怒气道:“怎不见你想着我爹娘,他们是你何人?要你这般尽心!”
欢郎方知端的,把两太阳一揉,只道:“但凡年节,岳父母那里我何时缺过?”
陈氏把他看了半日,方道:“你是不曾缺过,但也不过随手委予他人,何时放在心头?”
见欢郎不欲多说,转身便走,愈觉一团热油滚在心上,哪还管得住嘴儿?当即便扯了他衣袖道:“她就是进了门,也不过是许家一个妾!她那爹娘却算哪门子亲戚?不过是两个贱民罢了……”
方说到这,早交欢郎把衣袖一扯,挣出手来,顾自吩咐小厮收拾书房,往前边去了。
陈氏呆呆立在当地,只把眼泪儿滚下来,回房犹觉两太阳金星直爆,只将物事掷在地下。
半晌大丫头桃英进来把地下收拾了,想一想,只劝道:“男人家气性大,娘子还需顺着他些,等时日久了,姑爷自会识得娘子的好处。”
见陈氏虽不言语,面色却略见和缓,就晓得她听在耳中,又说一时方慢慢去了。
再说黄监生自那日见了小娥后,神魂颠倒,几次来寻刘海石,想见小娥一面,不得机会。
他本是渔色的人,哪肯罢休,想了一想,走回屋里,把妻子吴氏叫至跟前,说亲戚久不来往,都生疏了,只交她去刘家走动。
吴氏嫁他不上两年,也是个识风情的,如何不晓得丈夫心思,肚里呸了一声,随口答应下来,黄监生大喜,是夜对吴氏百般奉承。
第二日晓得刘海石往福州应试,喜不自禁,连催吴氏速去。吴氏便备了礼上门,小娥接着,两个在厅里坐了。
吴氏坐下将小娥细细打量,见她果然生得好,想起丈夫嘱咐,只极力邀她过门,小娥见她殷勤,又是亲眷,推托不过,只得应了。
黄监生喜得手舞足蹈,待小娥来时,只在边壁窥看,这番又比上回匆匆一瞥不同,饱看了一阵,愈觉筋酥骨软,恨不能即刻贴身偎体,做了那一星半点的事。
当下再耐不得,只低低一咳,吴氏就托了词儿,走将开去。
不料小娥听到间壁男子咳嗽时,已心生疑窦,见了吴氏光景,愈从心底疑上来,吴氏前脚出门,后脚便随出来,黄监生匆匆蹔入屋里,只嗅了点幽香在肚里,连衣角也不曾沾得。
晚上不免报怨老婆,吴氏老大不耐,只道:“莫不是你自家猴急,调声做调,如何交人知觉了?连我也跟着没脸!”
吴氏磨他不过,第二日又涎着脸登了门,只说家中官人不晓得女眷在,一时不合冲撞了娘子,又说都是至亲,舍下备了水酒,还望娘子赏面,赔罪则个。
小娥只微微而笑,却一字不应,吴氏无奈,回来说了,黄监生懊恼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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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
眼看一日热过一日,过了六月十五,顶上骄阳似火,地下烁石流金,人口中呼出的气只如过了蒸笼一般。
小娥等了一月有余,不得刘海石消息,又想着父母,两下里好不惦念。这日趁了天早,日头还不曾烧起,径把块布铺在院里的石台上,就着晨光裁开来。
方剪得几剪,那边老苍头正打水浇花,就听门外闹腾起来,手上一抖,早撂了剪子,三两步开了院门。
果见刘海石立在门前,登时喜出望外,接了包裹,就将人拉进来,见他一脸倦色,忙忙安排了吃食,又往厨下烧了热水,与他把干净衣衫换了。
刘海石一觉睡到午时,起身同小娥把饭吃了,两个坐下闲话。
小娥见他面色松快,知他此次必有些把握,也自欢喜,又问父母消息,却见刘海石欲言又止,心下一沉,只抓了他衣袖,吃吃道:“我,我爹娘怎样了?”
刘海石见她发急,晓得她会错了意,只把手乱摇,道:“娘子莫要多想,我到福州头一日便去寻了岳父母,不知何故,门儿锁着,不见人应,次后连去几遭总不见人,走前又去一趟,也无人应门,问了邻居,又说岳父母并不在此处居住,可是另有居处?”
小娥听了一呆,暗自思量那契约早已到期,父母如何还在那处,不见搬回?想到欢郎,心浮气躁,急切间许多疑问在肚里,怎好对刘海石开口?见他不安,反把好言语安慰。
又过几日,两个方在家中闲话,就听巷中孩儿叫嚷,须臾又有锣鼓声往门前而来。
小娥眼中一亮,方叫人拿了赏钱,开了大门,就见那报信的人过了家门,径往前方去了。
当下呆在当地,如意儿早叫将起来,道:“如何不认得门,竟往前边去了?!”
说着追出门去,只在后边嚷道:“是这家!是这家!是刘海石大官人家!莫要走错了……”
那送信的就立住脚,哈哈一笑,只道:“小大姐,这还有个错的?你家大官人不曾中得,自往他家去了!”说着扬长而去。
把如意儿臊在当地,半晌方往地下唾了一口,悻悻然转回来。
小娥见刘海石青白了脸,一语不发,心中隐隐作痛,忙交人合了门扇,把闲话儿扯开。
如意儿耐不得,窜出门去,回来只絮絮说个不住:“竟是后街的张二郎中了!不是说他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吗?如何他中了,大官人竟没中!”
小娥便把如意儿一瞥,示意她莫再多说,如意儿哪里听她,只顾自道:“若是从前娘子在时,定会为大官人打点,那些个考官,不送银子如何作数,张二郎定送了许多银子……”
方叨念不止,猛听刘海石道:“够了!”如意儿便咬了唇,把小娥一瞪,往后边去了。
晚间小娥上得床来,听刘海石转侧不已,晓得他难受,只将他手儿紧紧握了。到半夜,忽觉身边火热,睁眼看时,刘海石面上烧红,摸额头已是滚烫。
心中叫苦,急急请大夫看了,只说是神思劳损,又有火气在心头发散不得,两两相激,以至如此。
小娥哪等到天亮,半夜便去敲那生药铺,抓得药来,煎了,扶了人灌将下去,守到天亮,并无一颗汗粒,扶额头越发烫了,一发软了腿脚,又请了大夫来看。
折腾到下午,方见他汗出如浆,才吁出口长气来,到晚上又扶他喝了半碗粥,自家就倚着床头睡了。
看看三日过去,刘海石见小娥下巴尖尖的,眼下青印隐隐,心中酸软,只拉了小娥的手道:“我今次不中,唯有再等三年,这几日,我也想过了,不如先做些事体,一边温书。”
小娥自无有不应,两个说了一程,小娥就将出包银子来,说与官人做本,刘海石哪里肯接。
小娥只微微笑道:“夫妻本是一体,我便与官人分点忧又如何?再说这本就是官人的银子。”说着强把布包塞到他手中,刘海石打开时,正是自己当初交予小娥的碎银,方不言语。
几日后,刘海石已无大碍,自出门走动,连往城郊去了几次,无甚好出息,这日方在家中琢磨,就见黄监生过来,要与他搭伙做生意,说了半日,留下包银子去了。
刘海石转头说与小娥,小娥哪里答应,定要他把银子送还。黄监生如何肯依,说自家人何需见外,几下便把刘海石推出门去。
刘海石无奈,说应下也无妨,小娥不得已,将前次之事说了,刘海石默然半晌,交小厮把银子送还。小厮只推送物事,当了黄监生的面把银子撇在丫头手中,回身便走。
黄监生见事儿又打了水漂,火气上来,只把接银子的丫头乱打乱踢。
不题黄监生恼火,只说如意儿看了几时,也学着小娥妆扮,不戴那假发壳子,把青丝松松挽了,双眉淡淡描了,想想又在脸上贴了几个翠面花儿,眉心压一点红痣,逐日在刘海石跟前顿茶顿水,嘘寒问暖,实指望打动男人心肠。
谁知刘海石只和小娥成双捉对,行步不离,心头发苦,又逢着天热,愈觉饮食难进。正苦恼,猛然想起个人来,这日匆匆出了门,找着窄巷里一个婆子,只说自家着了暗气,头疼恶心,寻剂药吃。
那婆子惯与人交接,见了她声气,有甚么理会不得?就把言语套她,哄得如意儿摸出一两银子,婆子就到屋里拿出两个柳木小人来。
如意儿接在手中,见小人背后所书生辰八字正是刘海石与自家的,心中欢喜,又掏出件首饰,央婆子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密密扎了。
临出门时婆子又用朱砂书符一道,交她将符灰搅到茶中,晚夕与那人喝下,三日后管保灵验,如意儿大喜,连连应了。
晚上如意儿便斟了杯浓茶,寻机与刘海石吃了,第二日见了小娥自抬头挺胸,眼角也不多斜一下。
马婆子心下嘀咕,想了一回,把小娥扯过一边,只道:“娘子勿嫌老身多口,这男人家好比猫儿,哪有个不吃腥的?这样妖精般晃来晃去,娘子脸嫩,说不得,老身七老八老,半截身子都在土中了,还怕他什么?便拼了这张老脸,也不值甚么!”
说的小娥微微笑将起来,只道:“我年轻,经的事少,想来你老人家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既是一人,何不搬来这里,我也多个帮手。”
马婆子喜得没入脚处,千肯万肯,转头就收拾了包袱过来,往跨院里住了。
再说如意儿眼巴巴等了三日,不见动静,垂头丧气,又往巷尾寻婆子。
婆子就笑将起来,见左右没人,低低说还有个法儿,百试百灵,小娘子可敢一试?如意儿听得百试百灵四字,早把头点了,婆子却不应声,只拿了布东擦西抹。
如意儿会过意来,急急把头上的钗儿拔了,婆子掠在手中,仍不吭声,如意儿又把手上一双镯子抹了,婆子方眉花眼笑接过来,翻出个纸包来,递在她手中。
如意儿打开就见白花花一摊粉末,闻着没甚滋味,方疑惑间,婆子早在她耳边说出番言语来。
如意儿听得真切,早飞红了脸,又听婆子叮嘱道:“切记!切记!撇在热酒中,交汉子吃了,不消一时三刻,自把龙头抬起。”说着嘿嘿而笑。
如意儿回到屋里,想着婆子言语,脸热手颤,想一回,笑一回,又痴一回,颠倒了半日,颤微微立起身来,往厨下烧了热水,将身子洗了。
浴毕赤条条在床前,拿镜儿把上下看了,见自家白堆堆的奶儿,细袅袅的腰儿,紧揪揪的腚儿,揉了一时,想着那光景,倒在床上,把身子都酥麻了。
半晌方从箱底摸出件鸳鸯戏水的抹胸着了,着了身软绢衣裳,走到厨下烫了酒,窥着小娥不在,端了酒,一步步向厢房挨来。
谁知刘海石却不要喝酒,如意儿无奈,只说是小娥遣她送来,看他喝下肚时,只把心口儿砰砰乱跳。
等了一阵,方自焦心,就听刘海石说热,交她把窗扇开了。
如意儿大喜,挨挨蹭蹭走将过去,刘海石等不及,赶上前去,恰把身子挨着她。
如意儿便把一点红从耳背飞起,抖抖索索间方把刘海石一抱,就听窗外一声叫喊,瞬时惊了三魂,走了七魄,把笔架儿也撞在地下。
原来她一番动静早交马婆子睃在眼中,见她鬼鬼崇崇走进房里,只贴在窗下,这时就嚷将起来。
如意儿又羞又气,方抽身欲走,早交马婆子扯着,不一时小娥也闻声过来。
见刘海石额头发热,身上汗出,想他大病方愈,哪管甚么如意儿,只迭声交人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