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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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寻,青云无路可觅知音。从此星月皎洁,明河在天,那至性至情的女子,将会怎样拔弄一曲瑶琴怨呢?
白玉堂尤自忿忿:“想不到颜大哥终被这些劳什子俗礼所拘,辜负了大嫂!”
展昭劝道:“你且莫急!我听颜大哥说他本无此念,奈何上有高堂,旁有宗族,都道要以香火为重,以前外放倒也罢了,此番回京,定要为颜家留下子嗣。为此颜老夫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说道不能眼看着在自己这一代让颜家断子绝孙。颜大哥被逼无奈,只好应了。”
白玉堂也知此事颜夫人确是无辜,但颜查散实也无奈。只恨人世无常,眼睁睁看着一番生死恩爱之情,却因了世态俗念,就这样终成辜负!思来想去,恨恨不已,忽抬头对展昭道:“这事怪来怪去,还是要怪颜大哥!换作是我,只要自己心意已决,便是一千个人一万个人来劝,又岂能动我分毫?似这样三心二意,反来复去,置颜大嫂于何地?又置自己于何地?”
展昭忙道:“五弟,我知你对颜大嫂一向敬爱,所以才为她愤愤不平。但颜大哥也有他的为难之处,而且又有高堂老母在。此事王大人都不便插手,你我外人,更是不便多言。”
良久方听白玉堂闷闷地道:“猫儿,我这次回来,还未去见过大哥大嫂,咱们今晚便去吧。”
展昭见他风尘劳顿,实不愿他再去伤神,但也知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却不想展白二人到得颜府,却被告知颜大人外出赴宴去了,白玉堂更觉怏怏,展昭知道二人此时前来确有不便,向他使了个眼色,扯了便走。
才走几步,便听幽幽一阵琴声传来。
白玉堂猛然住脚,听琴声来自颜府后宅,凝神听了一会,身形骤然纵起,竟是直向颜府后宅掠去。
展昭吃了一惊,拦之不及,怕他莽撞,只好展开身形,跟随他去了。
甫一落地,便见白玉堂伏在窗前,向他轻轻摇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展昭实不愿窥人隐私,只悄悄立于窗下,听得琴声低回,流转碧落,声越金玉,风过月绯,这琴声便如天外仙音,缠绵往复,竟是一曲《凤求凰》。
弹了一会,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一声叹息,在这夏夜里竟是说不出的凄凉,正是颜夫人的声音。
琴声忽然一变,《凤求凰》竟多了一种清清泠泠之意,只听颜夫人吟道:“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展白二人对看一眼,知她所吟是卓文君《白头吟》的句子,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琴挑卓文君,二人私奔后涤器于市,当垆沽酒,传为千古佳话。后司马相如在长安以一篇《上林赋》得宠,封郎官,一时春风得意,意欲纳茂陵女为妾,卓文君无法忍受,写下了这篇流传于世的《白头吟》。想那卓文君彼时情境,倒和当下的颜夫人相仿佛。但卓文君终以一篇《白头吟》感得司马相如回心转意,而颜夫人却难了安居林泉之愿了。
此时的她,想必是一种天地洪荒般莽莽苍苍,没有归属,往后也是,那份孤独只能如星辰闪耀。
小窗灯火,残夜琴抒,长夜未央,天地寥阔。她爱的人也不过是个平常人物,事临头时,虽心意未改,却担当不起。所以一曲《凤求凰》,爱恨交织,不知是怨是愤。
展昭不忍再听,拉了白玉堂正欲起身,却听颜夫人又吟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琴声忽变得凄厉狠绝,响如裂帛,“铮”的一声,竟是七弦齐断。
展昭大吃一惊,琴瑟调和,断弦难续,实乃不祥之兆!
担心这烈性女子做出不智之举,展昭忙伏下身,和白玉堂一起从窗棂缝隙向内瞧去,昏黄烛火下,颜夫人脸色平静,唇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正自推开断琴,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起身,但见她身披一身大红锦衣,一头黑发未梳,如水一般泻下,竟是美如天人。
展昭留神看去,见她行动如常,无甚不妥之处,方自稍感放心。又怕她发觉窗外有人,此时和颜夫人相见终属不便,忙一拉白玉堂,二人轻轻退出,纵身掠出颜府。
一路无话,快至开封府衙,白玉堂才闷声道:“猫儿,陪我去喝酒?”
展昭知他和颜查散情谊极厚,颜氏夫妇的一番生死聚散,已成为他心里的一场传奇。此时却是这般结果,难免心中不快,也便由着他去。这一喝直喝到三更时分,才一回衙,又被那白耗子扯着跃上了开封屋顶。
白玉堂已是醉得狠了,在房上东倒西歪,立脚不稳,展昭连忙扶住。
白玉堂嘻嘻一笑,一张俊脸直凑上来,低低叫道:“猫儿,猫儿,猫儿……但使相思莫相负,你说真能只有相思不相负么?猫儿……”
展昭没来由地心下一片慌乱,但对着这只醉耗子,说什么也是白饶。
白玉堂叫了几声,见展昭不应,又道:“猫儿……有一个人,我见到他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陷空岛放的烟花……分开的时候,满心满眼里都是他……有一些话,怕他听了要恼,我不敢说出来……但是若不说出来,自己再怎么想,也都是空想……猫儿……”
展昭已隐隐知他所指,脑中“轰”的一下,只觉方才喝下的酒全部发作,从内到外烧成了一片,全身烫得无以复加。
忽觉肩上一沉,那白耗子的脑袋已靠了过来,口齿缠绵,却兀自咕哝不休。
展昭听了良久,才听出他反反复复,说的竟都是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展昭只觉一颗心直要跳出,这句诗方才颜夫人吟时酸楚不堪,却被白玉堂念得无限低徊。这只爱笑的白耗子,这只爱闹的白耗子,从闯进自己的生活那天起,似乎就没有过安分的时刻。夜探,日扰,穷尽折腾,一天一天,和他争争吵吵,却还是,一点点地,掩不住彼此激起的情谊,似乎,从此习惯了他在身边的吵闹,似乎,从此不能忍受他不在时的清静……可是,为何会这样呢?展昭心底的惶惑感又浮了上来,于是呼吸就此乱了。
白玉堂叫声“猫儿”,摇摇晃晃站起,合身扑了过来。醉酒的人本就身体发软,展昭又正自怔神,一个不防,白玉堂身子一歪,扑了个空,竟直往地上栽去。
展昭大惊,足尖在屋顶急点,笑傲江湖的轻功“燕子飞”使到极致,人如离弦之箭一般飞来,堪堪在白玉堂跌落地面之前,一把抢住,就势滚了几滚,方才刹住来势。却见怀中之人,眉眼低垂,鼻息咻咻,竟自睡了。
展昭哭笑不得,只好把他扶起,连抱带拖,搀进房去。
展昭累了大半宿,甫一交睫,便听房门被拍得一片山响,跟着赵虎惶急的声音响起:“展大人,展大人,翰林院学士颜查散夫人被刺身亡!”
白玉堂也被惊醒,一骨碌爬起,二人双目对视,均是目瞪口呆。
三
、良夜
东方未晓,汴京街头少见行人。展昭脚下生风,边走边向赵虎询问案情经过。
跟不上展白二人的脚步,赵虎索性小跑着,把案情向展昭简单禀道:“昨晚颜大人赴宴,被旧时同僚扯住,纷纷提前向他道喜,直闹到四更时分方才放他回去。彼时颜大人醉意朦胧,进入后宅卧房不久,忽然连声高喊,把下人仆妇全都惊醒,便见颜大人满身鲜血,而颜夫人却躺在地上,后背上插了一把长匕一直透到前胸。而据颜府小厮雨墨说,”赵虎说到这里,看了展昭身旁一言不发的白玉堂一眼,方接着道:“据小厮雨墨说,这把匕首还是白大人和颜大人结拜时,白大人送给颜大人防身用的。”
白玉堂和颜查散初见时方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意气相投,结为兄弟,白玉堂见颜查散文弱书生,故把随身匕首赠与颜查散。此事展昭也曾听白玉堂说起,却不想昔日相赠之礼今日竟成了杀人凶器!回头向白玉堂望去,见其眉头紧皱,凝神听到此处,忽然纵身便走。
展昭知他心急,也不阻拦,只向赵虎问道:“颜府谁来报案?”
赵虎道:“颜府管家,王大哥马二哥已带众兄弟先行过去了。”
展昭点点头,道:“如此,我和白护卫先行一步,你等随后赶来。”提起身形,几个起落间赶上白玉堂,二人纵身向颜府急掠。
到得颜府时曙色初显,只见大门洞开,门楣上方悬着红绸,两侧挂着大红宫灯,显得喜气盈盈。展昭知今日原是颜查散纳妾的大喜之日,不觉微一皱眉。此时校尉王朝马汉带领众捕快已把颜宅内外封锁,阖府上下人等也都看住。
展昭也不多言,直入后宅,一眼便见颜查散被两个捕快守住,正木然立于梧桐树下,身上犹着官衣,只是从上到下血迹斑斑,一双手上也满是鲜血。
白玉堂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叫道“颜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却见颜查散抬起头来,眼神里空空洞洞的,似看到了白玉堂,又似看到了未知的别处。
展昭知白玉堂既伤义嫂,又忧义兄,但看颜查散此时景况,实是不宜多谈。因此向他使个眼色,命人守住门口,自己和他进入内室。
甫一进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展昭见窗帘半敞,房内颇为昏暗,示意白玉堂上前把窗帘全部拉开,自己留神细观。
房间瞬间明亮,展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再说不出话来。白玉堂只叫了一声:“大嫂!”已是双目噙泪。
只见颜夫人侧躺在地,背部插了一柄雪亮的匕首,身上穿着的那件大红锦衣,却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
展昭又急又愧,昨晚夜探颜府,颜夫人便隐隐显出异常,自己却顾着礼教大防,生生禁锢住了手脚,竟致今日之惨变。回头见白玉堂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料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心思,但此时后悔已然无用,遂上前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一握之下,白玉堂回过神来,向颜夫人深深一揖,大声道:“大嫂,是哪个奸人害你?大嫂芳灵不远,保佑小弟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展昭微感放心,凝聚心神,细细察看,只见颜夫人的房间和昨晚看来毫无二致,地上铺着青赭底子四色牡丹花纹地毯,正中置了一张雕花圆桌,上面只放了一盏青瓷茶碗和一个小张玲珑的博古香炉,炉内香料业已燃尽。桌房一个小巧的几凳却翻倒在地,想是昨晚凶杀时扭斗所致。
展昭忍住酸涩,靠近颜夫人尸体,只见那把匕首正正插中颜夫人心脏位置,显是一刀毕命。颜夫人面色苍白,仍不改秀润之态,双目犹自睁着,竟是死不瞑目。
却见白玉堂向空连嗅,展昭知道白玉堂出身金华世家,商铺众多,却是以经营香料为主,日常便见他摆弄各种熏香,对各种气味极为敏感,此时必是发现了什么。
白玉堂嗅了几下,只觉在浓重的血腥味之外,似乎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再不迟疑,冲到桌房,拿起博古香炉。展昭心中一凛,靠近香炉一嗅,和白玉堂对看一眼,两人齐声道:“迷香!”
这案子看来竟是早有预谋,凶手定是先潜入内室放了迷香,然后趁颜夫人被迷昏之际施了毒手,而一招便中要害,也显是高手所为。只是颜夫人深闺弱质,又会得罪什么人才惹来这杀身之祸?展昭心思一转再转,苦不得解。此时天气已经大亮,几缕阳光从窗外射进屋来,雕花圆桌下忽有一物莹然一闪,吸引住了展昭的目光。
展昭忙蹲下身子,定睛看去,却是一小块冰,眼下已经半融,只余指头般大小。
暑热天气,京中富贵人家用冰驱暑也是常事,这冰块显是昨晚颜夫人命人放下的。展昭游目四顾,果见地毯未铺及之处有几点水迹,门口一处更横着一道长长的水印。
展昭细细察看几遍,却是再无发现,无奈只好和白玉堂步出房门。
颜家仆妇都被集中在一处,眼见主母被杀,念及颜夫人平时柔和温婉,待下极宽,都不由暗中饮泣。
展昭看了众人一眼,道:“哪个是颜夫人贴身侍女?”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衫子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怯生生地道:“奴婢绣桔。”
展昭道:“你昨晚伏侍颜夫人时,可曾有何异样?”
绣桔脸上尤挂两行泪痕,道:“颜大人昨晚赴宴,奴婢在房内伏侍颜夫人弹琴,直到三更时分夫人安歇后,奴婢方才回房去睡,不想睡得死沉。今早被颜大人的声音惊醒,奴婢连忙过来侍候,谁知道……谁知道……”言讫又哭了起来。
展昭转向颜查散道:“颜大人,嫂夫人被害,是你第一个发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