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贤抵良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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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译听得,抬眼看了看她,也不知注没注意她的粉颊,自顾转身回货筐又取了个已是雕过的五彩石子,小巧的扇状,约摸也就指甲盖大小,开口低声问:“还要再过会儿,你可等着?”
谢如儿瞪大了眼,掰着指头算,惊喜道:“十个字!你竟一口气说了十个字!”看邓译微皱眉,忙道:“等等等!多久我都等着!”
环翠看这状况,心中担忧更是多了一层,却是不好说什么,只得站在一旁,与谢如儿一同等着。
当初夏的日升上头顶,四周也慢慢升腾起热气,蒸在人身上又还不至于出汗,有种恼人的闷闷的热。谢如儿还在货摊前,胳膊撑着下颌,兴致勃勃地看着邓译仔细地打磨雕刻着手上的五彩石。
环翠却显得有些没耐心了,本是夫人让她将谢如儿带开来一段时间好让她同明因好好谈谈,让她好好拖住谢如儿,却不想谢如儿根本就不急着回去,现在更是拖得她自己都没得回去了。
这等得,实是无聊的紧,谢如儿却兴致极好的说几句,问几句,邓译想答了便“嗯”一声,不想答了便不开口。谢如儿不发火也不着急,依然耐性十足地看着他在认真地做活。环翠拉着小梨到一旁,问道:“这货郎是哪里来的你可知道?”小梨摇摇头;环翠又问:“小姐与这货郎是熟识的?”小梨还是摇摇头;环翠再问:“小姐常常来这里与他买东西?”小梨又是摇摇头。环翠见着小梨一问三不知的,自己摇摇头,心道是,连小梨都交代着不能乱说话,怕是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小梨心道,这货郎是溪边村的还是东头村的?小姐这自说自话的,她是觉着与邓货郎熟着,可邓货郎却大概是觉着不熟的,况且这会集一月才三日,那能常常来买,便是想也买不到啊!
“你姑父本是想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只不知当时的谢老太爷是怎么想的,总说若是你姑父就这么上了京当了官,便无人来继承谢家这么大的家业,最后才花钱捐了这么个员外的名,让你姑父留在了这樊城。这事儿说好是好,说不好也是不好,断了你姑父的志向,却也承了谢家的家业。”
“哦,原是如此!”明因点头,恍然的模样,“爹爹同姑父二人是同窗,这我是知道的,只是这其中的事由,却不知有这么多。”
一整个上午,陆黎都在给明因讲着谢家的的历史,明因虽与她交谈甚欢,却也疑惑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陆黎端起茶碗润了润唇,讲了这么些,其实无非就是想让明因知道,谢禾虽算不上年轻有为之人,可谢府还是好的,无论如何是不用担心往后的生活的,这时才要说到重点,却是紧张得觉得舌头有些打结了。又喝了口茶,接着道:“他老谢家如今就只有谢禾这么一根苗,可他现在却连他爹当年一半都比不上。这周围街坊私下传的那些腌臜话,还不全因为这小子?他爹气得老毛病都犯了,禾儿也被打得下不来床,两父子都堵着气呢,见面和仇人似的,可真叫人糟心。”陆黎说的煞有其事般,心道是:若是订了亲,两人便暂时不能见面,就是这么说,也是无妨的。
明因一怔,想起前日见了他还好好的,这会子父子两个竟闹出这么大的事,又是犯了毛病又是被打的下不来床的,连忙道:“那姑父可还好?表哥还年轻,行事难免急切了些,但也是为了明因好。街坊只是偶尔碎嘴罢了,姑父年纪大了,可别因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体啊。姑母您也别挂心,这亲父子哪来的隔夜仇呀。”
陆黎听得心里一酸,这孩子真是,明明是自己受了最大的委屈,还在这劝慰自己,嘴上不由说道:“倒也都无大碍,只是你表哥那性子,我怎能不挂心,都这么大人了,连房媳妇都没讨到,我还盼着儿孙满堂啊。可就他那纨绔名声,哪家姑娘甘心委屈自个儿啊?况且这回他糟蹋的可不止是他自个儿的名声,就连你也无辜受了牵连,姑母这心里真是…”
明因低头无语,自己的名声…
陆黎接着道:“你娘去得早,你爹爹毕竟是不方便与你说这些的,那便由姑母来与你说罢!”顿一顿,道:“你是个乖巧的,你爹爹又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便是如何,都是希望你能许给个好人家,将来不受委屈。”
本有些讶异于陆黎突然说起许配人家的事,毕竟是姑娘家,听了这个脸上总是有些羞红的,但听得陆黎提及娘亲与爹爹,明因不禁有些伤感,只低着头安静地听着陆黎讲。
“偏禾儿那个没皮没脸的,拖累得你如此,竟还对着你姑父的面,说他想将你娶进门…”
“什么?”听得这个,明因猛地抬起头,先前的羞涩尽抛脑后,对陆黎说出的话毫无预备。
“外头传着的话,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流言虽不可信,可不是人人都这么想的,若是你将来的夫家以此为由,必然又是容易生出事端的。姑母想着,其他的人家我们不知道,再便是知根知底儿的,毕竟人心隔肚皮,也难保就是好的。”见她的反应,陆黎咬咬唇,道:“我与你爹爹商量过了,禾儿与你年岁相当,若你愿意,二人玉成好事,便由姑母为你做了主,将来再是怎样,你爹爹也是安心了。”
明因闻言更是意外,没想到陆原和陆黎竟还是商量过了的,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只知道心跳的飞快,全身的血像是直往脸上涌去,热热的。
“我虽不是禾儿生母,可自襁褓便是我带着的,虽少了怀胎十月的情分,可也是与亲生无异的,禾儿虽顽皮,却不是外头传的那般,也是个能贴心的孩子;你又贴心乖巧,就如同我自己的女儿般…”陆黎一时也看不出明因是喜是忧,只接着说道:“若是你二人结得秦晋之好,便是老天厚待我啊!只是不知我有无这样的福气啊!”
“姑母如此照顾我,明因心中清楚,只是这时来得突然,一时有些……”明因不知该从何说起,陆黎说得突然,她从未想过自己与谢禾会有这样的一提,一时间有些诧异得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见她似乎有些迷茫,陆黎急道:“明因啊!姑母说过,只是与你商量,这事允或不允,还是在你。若是你觉得禾儿实在配不上你也无妨,只当姑母说了笑罢!”说完还不忘轻叹一声,以示遗憾。
“姑母,这并无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之说,”明因轻轻摇头,问道:“这事…爹爹也是这么想的么?”方才听得陆黎的意思,似乎爹爹也是同意了的。
“这是自然!”陆黎似乎看到了希望,接着道:“想来你爹爹也是不愿你再无故背负外面的流言,且经了昨日那赵家的事,想必你爹也是怕你往后受委屈啊!”
“我竟不知…明因不孝,竟害得爹爹如此操心…”说起这个,明因心中很是自责,最近这流言蜚语的,想必爹爹是多有担心的,却是一直没有说出口,想来是怕她多想。
看着明因一步步靠近她的想法,陆黎安慰道:“你也莫要多自责,为人父母的,不都是只想子女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么?况且禾儿对你,也是有心的。”最后一句,陆黎红着老脸说了出来,虽说是自家孩子,要她说出这男女之事,总是觉得不好意思的。
有心?想起山上那夜顶着风雨寻她的谢禾,着火时要她在洞外呆着转身离开的身影,明因脸上刚下去的红云又浮了上来,只当没听得般“嗯”了一声,云里雾里地听着陆黎不知又说了多少。临走时,陆黎还不忘留下对镶了金边的玉镯,虽说得含糊,可她的意思却是再明了不过…这是定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对否
翠竹喜鹊图。
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的挂在屋内,这些年来辗转多处,这幅画却是始终在的,只是这一回迁居,早已物是人非了。
“慧儿,这么做也是为了明因,你不会怪我吧!”陆原站在画前看得有些出神,似是在自言自语。
“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陆原回了神,道了声“进来吧!”便坐回了书案边。
明因手上挂了两件衣裳,推门进来,唤了他一句,道:“这衣裳都穿损了也不知道,早说这么旧的该换了,爹你也不听。”
陆原低头笑,心道,这是你娘做的,再旧也不想换。
将旧衣裳放回柜子,明因手中还挂着一件,拿着走了过来,道:“这是新做的,爹你试试看还合不合身。”说着便帮着陆原套上。
“我家明因做的衣裳,哪里用试,定是合身的!”陆原边扣着扣子边笑着说着,轻轻拍开翻开了的袖口,果然是合体的。
满意地点点头,便让陆原脱了下来。回了头坐在凳上,手上叠着衣裳,思忖了一阵,道:“爹,早上姑母来,说了些话,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了一半便没了后句,一双眼睛盯着手上,叠整齐了的衣裳又给抓乱了。
陆原看她吞吞吐吐,也不接着她的话,只道:“明因啊,你可还记得这画?”说着指了指墙上的翠竹喜鹊图。
明因点头,这画本只是幅翠竹图,翠竹坚韧,迎风不倒,是极有气节的。可娘亲说:“单单有气节又有何用,人活着,总不能靠着这气节便能吃饱喝足吧!”说着又在画上加了对喜鹊,道是鹊传吉语,要顺顺当当有吃有喝的才能顾及到气节。那时陆原说她那是无稽之谈,却又抵不住她熬,非挂在屋子里示人,后来也成习惯,不论如何迁家,娘亲都会将这画带上挂着。
“你娘亲是个最最不顾世俗的人,当着外人却也隐了那小性子,为的便是少惹得闲话,日子能安稳。”转头看着明因,道:“你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即便事实不是如此,可人说的多了,便也就成了如此。这个道理,明因知道,只是没想到爹会以娘亲为藉,来告诫自己不要轻视街坊邻居间的闲言碎语,心中有些酸楚,若不是娘亲走得早,这样的事情,该是娘亲来告诉自己的才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点头不语。
陆原见状,接着道:“你有无做过这些事,爹心里清楚,可毕竟人言可畏,古往今来毁于悠悠众口的人多得不计其数。现如今,你与禾儿被人误会至此,即便是爹信你,可你往后的夫家人怕也多少会忌惮着这个。禾儿虽无过人之处,可为人诚恳,对你也十分照顾,况且你姑母是谢家的主母,现下看来,你若嫁与禾儿,反倒是个好选择。爹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也不求你将来有多风光,就如你娘说的,但求我们明因一世安稳。”
陆原平日总是老顽童般,即使有什么事也都当着鸡毛蒜皮般说笑,少有这样认真严肃的时候。听完陆原这一番话,明因早是泣不成声,手里抱着新制的衣裳,哭得泪人儿似的,好一阵,才抽抽噎噎地开口道:“爹说的,我都明白,是女儿不好,害得爹还要为这样的事操心劳神。”缓了缓气,道:“阿禾…我嫁他,我愿意嫁他…”
“爹说的,只是爹的看法,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若是觉得委屈,可千万别想着就这么将就了。”陆原见她哭得厉害,有些不忍地抚了抚她的头,心中不禁想,这么做,到底对是不对。
明因摇摇头,眼中满是泪水,心里反倒是清醒的,对陆原道:“阿禾待我很好,嫁他,不委屈。”看陆原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担心,反自开起玩笑来,破涕道:“若是嫁了那赵与,才是真真委屈呢!”
陆原听着,反倒哭笑不得,摇头道:“你这丫头啊…”
自上午陆黎说的一番话,明因心中已是动摇,她是如何都想不到,为了救她于困顿,谢禾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心中的震撼真真是无以言语的。而陆原的一番话,更是让她下了决心,不论如何,使爹爹担心,终归是为不孝,她陆明因不能做这不孝之人。
一夜辗转,眼前浮现的总是风雨大作的夜,独自在荒山野岭瑟瑟发抖时突然出现的那道高大的身影,满衣裳的泥浆,全身湿透地出现,不整洁,却带给她莫大的慰藉和欣喜。那大概是她见过谢禾最最邋遢的模样了,可明因觉得,在见到他伴着一道白昼般明亮地闪电出现的那一瞬间,恍若天神!以至于被他紧紧拥在怀里时忘了夫子说过的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思及此,脸上不禁涌上一阵潮热,思绪如猫抓过的毛线团,乱的没分寸,索性起身掌灯。
已过亥时,除了三两声蛙虫鸣,四周万籁俱静。
走至书案,研了墨,提笔欲书,却想起某日午后,一具温暖的身体贴着她的,握着她提笔的手,有些粗糙,却不磨人,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似乎到了这会子,还能感受到那时候包围着她的,带着他独特的气息…
“哎呀!这到底在想些什么?”扔了手里的笔用力地拍了拍本已通红的双颊,骂着自己胡思乱想不害臊。看来这字也是写不下去了,只得又熄了烛,摸黑上了床。
哪里知道,隔着小院的对面屋子窗下站着无眠的陆原,看了明因屋子里亮了又暗的烛光,不禁笑了起来,转身对着挂得端正的翠竹喜鹊图,道:“慧儿,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