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第10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人在堂上坐下,于夫人开口便问,“你可知皇后要开寿宴之事?”
琉璃不由吃了一惊,赶紧摇头。
于夫人叹了口气,“我也是刚刚听到消息,再过十几日便是皇后生辰,这次竟是要在立政殿设下宴席,请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妻母赴宴。”
五品以上官员的妻母?也就是说,按理自己也会在被邀之列?琉璃心中不由一阵翻腾:一个临海大长公主的芙蓉宴就够要命了,这立政殿的生日宴听起来更不像是什么好事……
于夫人见琉璃苦着脸,也皱眉叹道,“说来此事从不曾有过先例的,如今我也在发愁,那日该如何穿着打扮,是否要送上贺礼,该送哪种贺礼,竟是都无章程可循。”
琉璃忍不住有些意外,“难道这竟是第一回?”
于夫人点了点头,“这寻常人六十做寿,设宴请些亲朋好友,原也是常事,只是哪有平常生日也设宴的道理?不过是家中做一碗汤饼而已。便是圣上,也不曾因寿辰设宴请过群臣,因此上这皇后的寿日之宴该是怎样的礼数,竟是不曾有过先例的,这却教人如何准备才好?”
琉璃回想了半日,印象里如今每年的节日虽多,倒真不曾听说过“万寿节”之类的词,宫中给高宗做生日也是设宫宴一顿、各宫嫔妃送些礼物了事——想来如今的皇帝皇后们还不怎么给自己过生日?只能叹了口气,“阿母不如多打听打听旁人如何准备,皇后原是讲究规矩的人,既然正式设了这宴,去时还是应穿得郑重些,此外,便是备上一份意思吉利些的精致寿礼,譬如玉如意、锦刺绣之类,不须太过贵重,有个好彩头更要紧些。”
于夫人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如何打算?”
琉璃笑道,“自然是过几日便开始生病,中暑痢疾热伤风,总之是起不得身,也不好去人多处把病气过了人,至于贺礼……这两天我赶紧去挑一对成色略好点的玉臂钏,届时托人送了去便是,阿母你看可使得?”天下谁不知道她是武昭仪的人?去皇后那里贺寿,不是自陷于猪八戒照镜子的尴尬境地么?
于夫人也笑了起来,“你这主意当真不错。你倒是躲开些才好,莫说是你,便是我,也要小心三分。”
琉璃点头道,“阿母若真去那宫里,别的也罢了,记得千万莫落了单。”如今苏定方刚刚在高丽大捷,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高宗又打算让他担任西征大军的先锋官,按说王皇后不至于这节骨眼上去找于夫人的麻烦,但凡事总是以小心为妙。
于夫人便叹道,“听说魏国夫人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要出入宫廷,平日里性子也越发暴躁,无人愿意近她。如今皇后好端端的要做什么生日,多半是她的主意”
琉璃知道,这些日子苏府上虽然不说日日门庭若市,却也比往年热闹了许多,这人来人往,消息自然最是灵通,只是听到“好端端”三个字,心里忍不住苦笑——这位王皇后若真是好端端的,大概倒不至于要做什么生日,只怕正因为不好,因为武则天所撰写的那本《女则》正风行天下,她才会生怕大家忘记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如今以生日的由头邀请五品以上的命妇,便是昭告天下自己的地位,只是这一招似乎并不算太高明。
说到底,这皇后之位,又不是群臣举手表决的,终究还是要取决于那位早已看她不顺眼的皇帝,此事只怕只会让他的不顺眼更多几分。
两人又随口说了几句,于夫人突然拍手笑道,“说到这生日宴,我倒是忘了问你,那芙蓉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打发了婢女告诉我无事,这些天我看你这边忙乱却也没好过来,你还不赶紧说说。”
琉璃只得把那日经过简简单单说了一遍,于夫人听得笑不可抑,听完才道,“你不知道如今外面流言纷纷,当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是临海大长公主不喜守约娶新忘旧,做了这个局便要教训你;也有说崔氏嫉很世子对你旧情难忘,故意指使人陷害你;最奇怪的却是竟也有人说大长公主不过是贪恋钱财,成心便是要坏了守约和你的姻缘,又翻出了许多旧账来,听着那些旧事竟是说得大致不错,我想了半日也却不知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琉璃低头想了想,笑道,“我知道是谁。”
第131章 宫中巨变 厌胜真相
院子里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带着股声嘶力竭的味道,琉璃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丢下笔走出房门,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抬头看了看这满院的绿荫,想吩咐小婢女们拿竹竿把知了粘下来,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平日里,她其实并不算爱出门,在家窝个十来天也不算什么,但这装病不能出门,滋味却似乎有些两样——说起来,她和那位同样装病躲在本家的崔氏倒是同病相怜。也许她还应该感谢这位为了洗清自己而暗自散播出事情真相?虽然夹杂在若干种流言的版本里,这真相听起来似乎不过是更耸人听闻些的一种流言……正怅然间,只听阿燕在身后叫了声“娘子”。
阿燕似乎是刚从外面进来,气喘还有些未定,看见琉璃回身,上前一步笑道,“娘子上回吩咐给阿郎多做几双足衣,针线上问这次要用什么料子和图样。”
琉璃想了想道,“自然还是用最细软的白纻,不用别的花样,袜口和侧面各绣一道青色的卷草纹,袜带也用同色青线。”此时赴宴上朝都要脱履,因此无论男女对袜子都极为讲究,略有些钱财的人家都是冬日着锦袜,夏日着罗袜,富贵者更有染之以五彩,饰之以纹绣的。琉璃却嫌丝绸又滑又不吸汗,一律只用细麻织就的纻布和葛布,每次穿之前再细细的捣一次,裴行俭试穿了几次便喜欢上了,直道更舒适,让琉璃又惆怅的怀念了很久棉布。
阿燕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刚到门口,却和一个飞跑过来的小婢女差点撞了个满怀。
琉璃和阿燕都认得这小婢女是屏门处当值的,异口同声问道,“可是有贵客上门?”
小婢女忙不迭的点头,“是一位武氏夫人。”
武夫人?明日便是皇后的寿宴了,她这时辰跑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探病”的?琉璃又是惊诧又是纳闷,转头对阿燕道,“你快去请她进来。”
琉璃回身加了件红纱披帛,便带着阿霓在院门外等候,没多久,只见武夫人一阵春风般快步走了过来,绯色的长裙飘飘曳曳,脸上的笑容更是明媚无比。待走到琉璃跟前,还不等琉璃开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便知道你是装病今日特特来告诉你,如今你再不用装,明日也不会有那劳什子的寿宴,你爱去哪里散心都好。”
琉璃忙问,“究竟出了何事?皇后为何不开寿宴了?”
武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出了大事魏国……那柳氏居然在宫中行厌胜之事,昨日被抓了个正着,圣上大怒,已削了她的封号,将她赶出宫去,永不许再入宫廷一步皇后也已被禁足,对外只说身子突然有些不好,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寿宴?”
琉璃不由一呆,魏国夫人的厌胜事件这就发作出来了么?可是……她脱口问道,“昭仪的身子如今可是大好了?”
武夫人惊诧的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倒真是有心的,蒋御医不到六月便赶回来了,调理了几剂药,昭仪的身子这几日大有好转,连圣上的头风都没再犯。”她拉着琉璃走到一边,才附耳低声道,“其实药竟是其次,蒋御医查了这半年来的饮食单子,道是有几样原是产后体虚之人不合多吃的,便是圣上的头风也不合多吃那些,否则吃再多的药也不顶用。昭仪没让宫人声张,只先把那几样悄悄的停了,果然这半个月来她与圣上身子便好了许多,如今看来,她这病体缠绵,十有八九便是那边在捣鬼”
竟又是饮食上做了手脚?不知为什么,琉璃脑中第一个浮现的竟是武则天生公主那一夜,那一个个装满桂圆鸡子汤的食盒……聪敏缜密如武则天,怎么可能两次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这一次,却是她挖好了坑,等着皇后往里跳了。难怪她一“病”便是半年,难怪她会轻易将六尚局的权柄交出去,难怪她会把蒋御医调开,如今局已布成,这些牌却还是隐而不发,到节骨眼上样样便都是王皇后意图谋害皇帝的铁证琉璃越想越觉得又是钦佩,又有些隐隐生寒,却听武顺娘奇道,“这等大快人心之事,你发哪门子呆?”
琉璃忙扬起一张笑脸,“琉璃胆小,想到居然能有人能这般大胆,着实有些后怕。”
武夫人点头道,“正是,原先大伙儿还以为那柳氏不过是急昏了头,什么百药合成的面脂,千金不易的澡豆,稀奇古怪的羹汤,日日奉进,大约是指望着那些物什让皇后变成个绝代美人?如今竟然连厌胜之事也做了出来,真真是丧心病狂”
琉璃点头不语,她很早以前就觉得,魏国夫人大概是武则天的战友,看来当真如此,这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居然如此配合的将这么大一个把柄送上了门去。
武顺娘原是第一次来这边府内,一面兴致勃勃的四处转了一圈,一面便跟琉璃细细的说着这两日的事情:柳氏如何慌张狼狈的被赶出了太极宫,皇后如何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连她身边那柳女官都突然发疯大哭……末了便用帕子擦了擦汗,“你这堂舍院子好是好,却冰盆都没有设一个,也太热了些,不如你跟我去许学士府上散散,听说他府上新修了一座新样式的凉亭,极是凉爽不过。”
琉璃知道武夫人最是怕热,偏偏自己这座宅子四月才搬进来,哪里来得及储冰?眼见日头渐高,倒是真不好留她,此时却也不大想跟着她去见那位钟夫人,只能道,“钟夫人不似你我这般清闲,咱们这样冒昧前去,会不会太打扰?”
武夫人笑道,“你便是爱多想,凭她再忙,今日总是有时间招待咱们的”
也是,宫中刚刚发生如此巨变,但凡是官宦女眷只怕想请武夫人来做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她们打扰?琉璃一时无语,武顺娘也不容琉璃多想,拉了她便往外走。
琉璃只好跟她一道出门上了马车,一路便到了永嘉坊的许学士府,果然一声通传进去,没过一盏茶功夫,便有一群管事娘子涌了出来,众星捧月般将两个送到上房院门口,那钟夫人竟是穿着青衫紫裙、满头珠翠的亲自带人迎出了院子,一见武夫人便笑得满脸放光,“这是哪阵香风竟将顺娘送了过来?”又打量她,“今**的气色怎么这般好?”
武夫人笑道,“哪里是气色好,不过是热的,听说学士用西域的法子修了一个凉亭,我是个贪凉的,便不管不顾的拉了大娘过来看个新鲜。”
钟夫人满面笑容的道,“原来是这个,看来我家学士捣鼓了半年修出这亭子,倒是修对了,日后还要挂块匾额‘箫韶九成,凤皇来仪’才是。”
琉璃听了正有些肉麻,钟夫人又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大娘更是稀客,说来你成亲之后,咱们还没见过,果然做了新妇子,品格更是不同,只是我这府里简陋,你莫见笑才是。”
琉璃适才这一路过来,只觉得这府中亭台精美或许还不及离此不远的河东公府,但花木珍奇却是半分也不逊色,忙道,“哪里,府上花木丰美,竟是琉璃在长安不曾见过的。”
钟夫人呵呵一笑,“大娘谬赞了。”又回头对武夫人笑道,“顺娘既然怕热,咱们不如就去那凉亭上说话。”说着一手携了武顺娘,一手携了琉璃便往外走。
一行人走了足足有一盏茶功夫,右手边渐次露出了一座极大的假山,略转过几步,便见到了山脚下的那处凉亭,也不知亭子是怎么造的,亭盖上有水瀑从最高处涌出,顺着亭盖从三面有如珠帘般落下,加上山上一条小小的飞瀑在亭子侧面直流而下,亭下又有一泓碧水蜿蜒而出,整个亭子看起来便像修在水晶宫中一般。待走到里面,当真是再无半点暑热烟尘之气,兼之流水淙淙、落珠叮咚,又如在时刻演奏一曲令人心悦神爽的水中曲。莫说琉璃看得发呆,连武夫人都是啧啧称奇。
武夫人原本贪凉,也不在亭内早已铺设好的碧色牙席上落座,四下细细的看了一遍,才叹道,“何等能工巧匠,才能修出这般夺了造化的亭台出来。”
钟夫人笑道,“听闻是西州那边过来工匠,那边夏日酷热,这才想出这种借水生凉的法子。顺娘若是欢喜,让我家学士令他们去府上照样修一座便是。”
武夫人忙问,“这却要花上多少钱帛?”
钟夫人忙摆手道,“不过是照样修一座出来,难道还要你出钱帛不成?”
武夫人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大晓事,却也知道这般巧夺天工的凉亭,没有几百万钱是修不下来的,哪能让夫人如此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