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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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就看到那巨头张开巨口,说了一句话。
从巨口中喷出来的气流在孔穴中掀起了可怕暴风,就连地仙于吉也根本无法抵御,直接给吹飞了……于吉一直飞出了孔穴,甚至又被气流卷起数十丈高,然后才翻滚着落下,狠狠地砸在了洞口附近。若是凡人,不说被摔成肉泥,大概还在空中的时候就四分五裂,甚至化为齑粉了,但于吉终究是地仙,距离天仙也仅一步之遥,虽然不能飞行,却能循着气流翻腾上下——那就是《庄子》中曾经提到过的“列子御风而行”之术——而他的**也坚固、顽强到凡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即便如此,于老仙儿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差点儿就爬不起来。惊魂过后,于吉开始回想,那巨人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呢?他是对自己说的吗?
在于吉认为,那巨人即便不是盘古,也必然是一位天仙,而仙人用一口气就将自己卷出地穴,或许是种警告,警告凡间的蝼蚁不可轻易踏足天上,以免玷污仙界——想来?且等你真的修成了仙再说吧!所以他就此屁滚尿流地离开,再也不敢窥探进而攀爬“天渊”了。
但他同时牢牢记住了仙人所说的那句话。仙人明显是把那句话喊叫出来的——那从口型就可以分辨得出来,绝非温声细语——而且这句话似乎并非通过声波传入于吉的耳道,而是挟裹着旋风直接镂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句话合辙押韵,似乎是一句谶语:“长人执弓,射卯金刀,毙之太峣。”
于吉在凡间辗转了近千年,看过周的衰败、诸侯兼并,看过秦的旋兴旋灭、汉的****,也看过王莽篡位、光武中兴,对于人类社会的发展和演进,他比任何一个人——除了张禄——都要认识深刻。所以对于东汉王朝即将走向自己的末日,天下必然大乱,新的朝代将取而代之,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他研究那则谶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是张姓将会替代刘姓之意吧?于吉认为仙人向自己吼出这句话并非无意义,或许就是想借自己的口把谶言传播到凡间去,进而加速社会演化的进程。他旋即卜了一课,结果混沌不明,但很明显,传播此谶对于他来说,应该并不是一件会遭受天谴的坏事情。
返回中原之后,于吉就四处寻访可能应谶之人,最后被他找到了张角。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分析,他认为张角有超过五成的可能性当应此谶,于是就将自己过去写成过的一部《太平清领书》添加上部分反抗****的内容,传授给了张角。
其实《太平清领书》的原本早已出世,于吉曾经传给自己的弟子、琅邪人宫崇,可是谁料想宫崇修炼不得法,迟迟不能有所突破,恼怒之下,竟然贪恋俗世富贵,携书诣阙,献给了汉顺帝。但是宫崇不敢透露相关师父于吉的信息,只说乃其师“干吉”(去了个勾儿)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而已。
汉顺帝重赏了宫崇,但并没有太把这部书当一回事儿,仅仅藏入内库罢了。后来此书部分章节流传于外,为丰人张陵所得,并以之传子张衡,张衡再传子张鲁,就此诞生了五斗米道一脉。
所以说太平道和五斗米道原本就是同一来源,但两者所得《太平清领书》内容又有所差别。五斗米道重役鬼之法(其实是于吉擅长的幻术),太平道则更偏向于群体催眠(其实还是幻术)和社会改革。
据于吉所说,关于那则谶谣,他只对两个人提起过,一是张角,以坚其反汉、代汉之心,二是好友张巨君。至于如今谶言广为传布,很多张姓妖人都起了合谶之心,就不是他的本意了——估计是张角告诉了兄弟张宝、张梁,再从那二张嘴里传布了开去。
听完于吉的讲述,张禄不禁挠着下巴,良久沉吟不语。于吉笑一笑,对他说:“吾今尽告卿,无所隐也。然此为仙人意,就中曲折,恐非你我所能臆测矣。”他从得着谶言到如今也已经十好几年了,一直在试图捋清其中脉络,探查仙人的真意,却始终未能有太多突破。想来想去,除了仙人预知刘姓将亡、张氏代兴,想要通过他的口传布谶言,从而加速这一进程外,不大可能会有别的用意吧。
张禄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其实心中暗笑:你想不明白,未必我也想不明白啊老头儿!你的思路已成定式啦,当初听到谶言的第一反应就是“仙人要借我的口向凡间传话”,就此先入为主,还怎么可能琢磨出别的可能性来?
但他张禄和于吉不同,一是事先已经从仙人处得到了部分线索,二是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脑洞可以开得很大,完全不受时代局限性的制约,三是,他根本就不存在对权威——哪怕是仙人——的丝毫敬畏感。
于吉修行千年,傲视天下,但他从根子上终究还是个古人,对于权威存在着先天的敬畏——他是不敬畏凡间帝王将相了,却绝对敬畏仙人,这毛病总得等他也成了仙才能逐渐改掉。所以有巨头出现,他就认定必是仙人;巨头说话,他就认定是仙人垂顾,给自己交付下了任务;一得谶言,就认定仙人所说,必然正确无误——顶多是我解读和理解有偏差呗。
张禄那种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则早就打破了传统的对权威的敬畏心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权威的思想反而根植更深。倘若仙人永远只存在于师父裴玄仁的描述之中,他或许还会对高踞天上、虚无缥缈的仙人感到莫测吧,而唯莫测之事、之人,才会使人心生畏惧。好比说老百姓肯定比官员更怕皇帝,低级官员比高级官员更怕皇帝,除了利益因素使然,也在于——高官见过皇帝啊,知道皇帝也是人哪,也得吃饭喝水,也有喜怒哀乐,除了虚无缥缈的天命加在身上以外,他跟我还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
尤其张禄连天公都见过了,那不过就是一千年前养龙失败、落荒而逃的一个破落户嘛,就算一朝开悟、登天为仙了,也不见得就天然比自己高到哪儿去吧。他都瞧不破我穿越者的身份嘞!而且根据张坚所说,我也很有登仙的潜质哪。
所以张禄本能地觉得,于吉的猜测有问题……
首先,他见到的那个巨头,真的是仙人吗?根据张坚所说——倘若他虽然没对张禄说出全部的真相,但也并没有刻意撒谎、歪曲事实——则天上并不清楚这则谶谣的来源。而且即便有仙人算出了张姓代刘,就他们那种操性,对人间之事基本不闻不问,不感兴趣,怎么可能特意把谶谣通过于吉的口散布开来?
通过和张坚的多次对谈,其实张禄内心深处,颇有些瞧不起仙人们——尤其是还没有见过的那些。
张坚得道较晚,或许对凡间还有些许的眷恋吧,看刘根的态度,却分明只关心天上世界。其它仙人,尤其是得道最早的什么西王母、东王公,那就更不用说了。
人的根本**,其实仍然不脱动物性,也就生存和繁衍二事而已,舍此无它。仙人貌似也没有脱出这个窠臼,既得与天地同寿,没有生老病死的威胁,没有七情六欲的牵绊,也不需要繁衍(顶多期望仙法可得传承),那基本上就是混在天界,而毫无进取之心。古仙究竟到哪儿去了?天界之上,是不是还有更高的境界?他们不是不关心,但寿数既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所以貌似也并没有为此付出多大努力。
在张禄想来,人还知道考考古,研究一下老祖宗究竟是谁呢,你们仙人竟还不如凡人。东王公、西王母成仙都在万年以上,竟然到现在还研究不清楚古仙何往,天之上更为何处。就连仙法的传承都是有一搭、无一搭地随心为之——以你们的本领,就算不能让凡间人人有仙修,随便开个补习班,万中择一,现在天上也好几千万的仙了吧?还怕什么邪法威胁正法,传承越来越稀薄吗?
若非天外之祟侵扰,估计那些仙人都各居其家,老死不相往来,根本不会形成一个天上社会,更别提选举个天公出来主事儿了。
所以说,仙人传谶谣给于吉,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再说了,这谶谣传布开来,明显是乱世的,而不是安世的,说能够加速改朝换代的进程,也只是于吉的一厢情愿而已——仙人哪管凡间是不是改朝换代,延缓或加速进程,跟他们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那个巨头,很可能不是仙人,而是乱世之“魔”。当然啦,这是一般修仙小说的设定,就张禄目前所知,似乎并不适用于这个修仙世界,因为仙人并不知道有那么一股反对势力存在。倘若仙人真的能够彻底掌控这个世界,进而对其它世界存有一定影响力,起码多少有点儿了解,或许张禄不敢做这种设想——仙人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呗。可就本方仙人那种操性,他们压根儿瞧不见磨刀霍霍的敌对分子,那也并不奇怪啊。
比方说祟,祟是从哪儿来的,属于何种存在,究竟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侵入和破坏本方世界,仙人们就完全搞不懂嘛。
那么,那巨头会不会就是祟,或者起码跟祟有联系呢?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也不可全然否定。虽说按照张禄最近的判断,祟是没有智力,很可能也缺乏主观意识的,可能纯是天灾,那就不会口出谶语来乱世,但祟既可附于人身,又焉知不会附于别的什么生物之身?即便祟所附的就是某个仙人,多了不好说,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吧。
张禄初次下山的时候,从张貂口中得知了“天渊”,回去禀报裴玄仁,裴玄仁就让他再去找张巨君打问。很明显仙人是不知道有这么个时空通道存在的,否则裴玄仁不可能不向张坚说起,张坚就不必要支持他派遣自己多次下山——那哥儿俩友情甚笃,简直象穿同一条裤子似的。
综合以上判断,仙人不知道天渊,不知道谶语,又正忙着对付祟,没心情也没空闲来照管凡间之事——张坚下凡挑选修仙种子,也是为了对付祟啊——那么于吉在天渊所见巨头为仙,所得谶语为仙人所造的可能性就非常之低了。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某一仙人瞒着同侪的私下举措,倘若真的如此,那这仙人的用意之险恶,却又值得反复思量了……
看张禄仍在苦思冥想,于吉不禁淡淡一笑:“吾可引卿往天渊去,胡不一访,以卿身所系之大因缘,或可知其根由也。若何?”
第四十一章、NPC消失了!
于吉说他可以引领张禄前往天渊,去尝试探查究竟,张禄听了,一开始颇有些心动——他的好奇心也是很旺盛的——但随即就苦笑着摇一摇头,婉拒了。探查机密确实是件有趣的事情,但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作为倚靠啊,就他目前这点点儿能为,再出个巨头吹一口气,当场就骨裂筋断了,于老仙儿难道还能保得住自己吗?
算了,还是把此事上报裴玄仁和张坚,让他们想办法去吧——张坚若肯亲往天渊一探,估计很快就能明了其中的真相。
所以他婉拒了于吉的好意,说我奉师命来向您打听这桩事儿,得到您毫无隐瞒的回答,那就足够啦,必须回山复命。至于亲自前往探查,师父可没有过这种交待啊。
于吉颇为遗憾,他虽然不敢再往天渊作二次探查,但也希望能够假手于他人,多挖点儿秘辛出来——说不定对自己成仙有辅助作用咧。于是他从怀内掏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竹片,递给张禄,说天渊的具体地址就在这里面,你什么时候想去了,只要度入真气,自能得到引导。完了又问,我听说你们好几人结伴来向我打问此事——不仅仅你和郄俭而已——你打算把所听到的向他们合盘托出吗?
张禄说我也正在考虑此事,随即向于吉施以大礼,请求老仙长帮忙卜算一下,我若向同伴透露实情,究竟是凶是吉啊?于吉欣然允诺,当即从腰间摘下一个小竹筒来,倒出六枚铜钱。
这是钱卜之术,就理论上而言与蓍占相同,都是先排出卦象来,再对应《易经》文字,以定吉凶。钱卜可以算是蓍占的超级简化版,也不用分蓍草了,也不必计余数了,六枚铜钱各当一爻,正面(有阳文“五铢”的一面)算阳爻,背面算阴爻,只要心中默祷,摇一摇竹筒,把六枚钱依次倒出来,便能成就一卦。
无论蓍占还是钱卜,都是沟通天地阴阳、探查事物联系的一种方法,重点在占卜者本人的神通,而不是占算手法和过程。说白了,没本事的人就算把过程搞得再复杂,花样玩得再多,变化再繁复,结果都是扯淡;有本事的人或许只须心中默算,不用任何工具,都能得出接近于真实的结论。所以越是本事大,占卜的手段就越是简便——繁复无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