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室-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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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王氏把二姐的头发挽成一朵胜放的牡丹,她眯着眼睛对王氏笑道:“瞧瞧你家二丫头这头发,黑亮黑亮的,挽发髻的时候连头油都省了。”
王氏看着铜镜里里的二姐,叹了口气:“可怜这孩子了……”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出去招呼客人。
苏王氏只得笑着岔开话题:“只听外头传的于三姐如何如何的漂亮,他们却不知道,这于家二姐的模样儿也不遑多让咧!”
二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姨母又说笑了。”
其实于二姐的确不比三姐漂亮,但二姐今儿个一身凤冠霞帔艳光照人的模样,便足以压倒镇上大多数的女人了。
三姐的美,是一株盛放的秋海棠,娇艳楚楚,晕红不著铅华,而二姐的美,则是一簇燃烧的红棉,端艳大方,安静明媚。
梳妆完毕,二姐立刻被一群三姑六婆围着说了好一通的吉祥话儿,可是到了该哭嫁的时候,无论怎样二姐就是哭不出来,只能干嚎,直把王氏急得恨不得拿块洋葱就往二姐眼睛上抹——这样二姐终究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到了时辰二姐就披上了大红盖头被小宝背上了着前来迎亲的花轿——原本于老爹是打算着替二姐请一位族中的兄弟来背嫁的,可是小宝觉得新奇,硬是憋足了一口气把二姐背到了花轿旁。
待到苏王氏上前照完轿,于老爹又给抬花轿的轿夫一笔额外的喜钱,要不二姐坐在花轿里会不好受的。
上了花轿的二姐觉得晕乎乎的,眼睛辣辣的,耳朵嗡嗡的,不知道是因为花轿摇得太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感觉头重脚轻。
此时外面打点好的孩童纷纷唱了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听到这纯真的歌声,二姐的眼泪终于刷的一下淌了出来,泪痕成了一道小河。
到了刘家,背二姐下轿的已经换成了于家的一位族兄——估计小宝背不动了吧。二姐刚一跨进门,就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根红绿彩缎。那是同心结的一端。
这时,男家的全福太太,也就是二姐的未来大嫂,刘何氏拿着一根秤杆挑开了二姐头上的大红盖头。大红盖头刚一被挑开,二姐就看见喜堂前那一对高烧的大红龙凤喜烛。
接着就是拜天地。
二姐此刻很紧张,虽然刘老抠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手中同心结的另一端,可她却半点不敢偏过头瞧他。
“新人一拜天地……”花婆婆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
二姐赶紧随着刘老抠对着一张供桌上面立的牌位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二姐闻言一愣,这满屋子的人,她哪儿知道高堂在哪儿啊,于是她往刘老抠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二姐差点儿笑喷了。
亏得刘老抠还是个有经验的,结果看那副怂样子竟是比二姐还不如。他今日穿了一身红彤彤的喜袍,关键是那喜袍不知是跟谁借的,太大了不合身,套在刘老抠身上滑稽得很,二姐冷眼敲去,此时的刘老抠老脸通红,满脑门子的汗,皱着一张脸还贼眉鼠眼的,看上去倒和那戏上大闹天宫的猴精一般。
刘老抠发现二姐刺拉拉的目光,估计自己也觉着没面子,只好狠狠瞪了二姐一眼:哼,以后有你受的!
花婆婆见叫了半天愣是没人上前拜高堂,又瞧见刘老抠和二姐在那儿眉来眼去(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忙狠狠地咳了一声:“请新人拜高堂!”
刘老抠闻言浑身一震,度着小步子不情不愿地往“高堂”那儿走去,二姐则像头牛跟着牧童一样跟在刘老抠身后。所谓的“高堂”则是一对老夫妇,看样子应该是刘老抠的爹娘了。
见了公婆,二姐忙做出一副谨言慎行的乖巧小媳妇儿模样,她以前可常听人说,媳妇儿和公婆,尤其是和婆婆的关系一定要处好,不然成亲后糟心事儿特多。
这刘老太太一看就是个人精,她斜着眼睛打量着二姐,终是没说什么,给二人分别拿了红包之后,只嘱咐了一句“好好和你男人过日子”。
刘老太爷看上去就可亲多了,当然,这份儿“可亲”仅限于对二姐,对刘老抠这老爷子硬是没一点儿的好脸色,他直接把两个红包都塞到二姐手中:“以后好好儿管着你男人。”
“媳妇儿省得。”二姐乖巧地收下红包。
刘老抠盯着二姐手里的红包,一脸的哀怨却还没发辩解,只得嚅嚅地接受了。
估计这爷俩间不太和谐。二姐在心里笑开了花。
“夫妻交拜……”花婆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连皱纹都出来了。
于是二姐和刘老抠在大眼瞪小眼之间磨磨蹭蹭地相互拜了拜。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此时此刻,外头鞭炮声大作,二姐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然后一众妇人大呼小喝地拥着二姐去了新房,刘老抠则被留下招呼宾客。
“哎,老抠家的,快来吃饺子。”一个俊俏的年轻妇人把一碗白胖胖的饺子送到二姐面前。
二姐已是饿了一天,看见大热饺子岂有不吃之理,于是——“啊?!这……这是生的!!”
“生就对咯……”年轻妇人掩嘴偷笑道。
二姐只觉得无语,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吧。
于是以大嫂刘何氏为首的一众三姑六婆纷纷涌上前来,拿着一盆子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就往二姐身上砸,二姐只能保持着新妇的矜持在那儿一脸呆滞地坐着。
这还有完没完啊……二姐在心里狠狠骂着这群女人,出嫁之前娘就大略告诉过她那些妇人们的把戏,可这次未免太过了。她知道,这是大嫂在给她下马威,可她能怎么办呢——此时的她,在婆家一无人脉,二无根基,她只能这样面带笑容,任凭雨打风吹去。
不过,大嫂吗,她会记住的。二姐笑得更甜了。
其实,大嫂刁难什么的,她都能忍受,可是待会儿洞房,她该怎么办啊?!
第十章 One night in 洞房
等到三姑六婆们都折腾累了,二姐就一个人呆在新房里了。二姐头上顶着红盖头,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心里一阵抽搐——这就是她的新房吗?
那满地的狼藉基本上可以无视了,可是她身下那张轻轻一动就嘎吱直响的破床是怎么回事?!床上的被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只能看见一块一块的黄斑和油渍……这多少年没洗过了呀?还有,那被子上一个一个蠕动的灰色小点儿是什么……
二姐突然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身上一阵阵的刺挠,她赶紧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二姐有些欲哭无泪了,她于家虽只是小户人家,吃的用的也不是最好的,但至少干净利落啊,怎么都不会像这刘老抠家这样邋遢呀……不过想想刘老抠其人,二姐终是释怀了——这屋主都是那样一个人,你还想这屋子能好到哪儿去?
二姐摇摇头无奈地在桌子旁边儿拖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却听见“砰”的一声——椅子没坏,桌子倒了!
桌子上面是一层叠一层的油光,估计刮下来都能炒个菜了,二姐只觉得自己碰过桌子的手都是滑不溜秋的。这还不算完,关键是这桌子还是个断腿儿的——还是断俩腿儿的。
四条腿儿的桌子满大街都是,至于三条腿儿的二姐也见过,大不了就是垫块砖头罢了,摇摇晃晃的也能凑合着用,可是——这两条腿儿的咋用啊?那不是一挨就倒?!
事后二姐倒是知道了刘老抠对此的解释:“那就垫两块砖呗!”
这些就算了,可是谁来告诉她,桌子底下这个突然钻出来的瘦皮猴儿似的小男孩儿是怎么回事?!
刘老抠娶过老婆生过孩儿,这些二姐都知道,可是哪家孩子往桌子底下钻哪?问题的关键是——这里是洞房……
二姐只得拿出对付小宝的那一套,她笑眯眯地问道:“你叫小毛是吧?”
小男孩儿的鼻子下面拖着一溜儿青鼻涕,他吸了吸鼻涕,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娘了吗?”
二姐讪讪的:“呃……就算是吧……”其实是后娘……二姐在心里说道。
自古后娘就有“黄蜂尾后针”的恶名,二姐觉着自个儿也走到了这一步,还在人家孩子面前承认是他娘,这样好像不太好……
“哈哈……我终于有娘了……以后跟如花小胖他们玩儿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人笑我没有娘了……”小毛的眼神很干净,语气很纯真,可二姐听在心里的时候,真真有些心疼。
二姐无奈地笑道:“那你钻在桌子底下干嘛呀?”
刘小毛傻呵呵地笑道:“我每天都这样啊……我没有娘,没有人肯跟我玩儿……”说着,小毛黯然低头。
二姐不知怎么的就母性大发了:“以后我就是你亲娘!我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刘小毛欢呼雀跃:“太好了,晚上我就能和爹还有娘挤在一块儿睡了!”
啥?!
二姐一愣:“你……你也睡这儿?!”这可是洞房啊……
“是啊,平日里我和爹都挤在一块儿睡的……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爹身上臭的很,还养了好多小虫子呢……”刘小毛贼兮兮地对二姐告着密。
别说,看着便宜儿子的这副表情,嘿,还真像刘老抠的儿子(什么叫像!人家本来就是!)……
二姐看了看那张摇摇欲坠的床,叹息了许久,老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爹多久没洗过被套了?”
“娘死以后就没有洗过了……”刘小毛的小眼神儿软软的,直软到二姐的心坎儿里去了。
不过这样看来,这刘老抠倒还算是个念旧的人!
“因为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娘做的……”
二姐一怔,呸,原来是没人帮他干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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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抠发财了……老抠发财了……”
在这样一个气氛良好的洞房花烛夜里,突然传出这样诡异的歌声,真是……掉链子。
刘老抠哼着自创的调子,浑身的酒气,脸已经喝得通红,手上还紧紧抱着一个盒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盒子,因为这是……装礼金的盒子。
二姐刚把刘小毛哄睡着,还把新房里乱糟糟的东西规整好,转眼就看见刘老抠捧着个盒子在那儿张牙舞爪。
刘老抠步履蹒跚,喝了酒过后的眼神儿也不太好,看二姐都是模模糊糊还带重影儿的,可是当他一看见二姐瞪着俩大眼睛瞧着自己,就连忙抱紧了手中的盒子。刘老抠的动作、神态很明确,潜台词就是——你别打这盒子的主意!
二姐看着刘老抠那副鸡贼的样子,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儿。
他现在好歹是她男人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更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拎着条烧火棍儿一个劲儿地猛戳——二姐现在很被动。
刘老抠一屁股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管二姐脸色怎样,就开始了洞房花烛夜里最为重要的事情——数礼金。
“嘿哟喂,这陈二狗送的也太少了吧,五十个铜钱,打发叫花子呢……”提起陈二狗,刘老抠就是一脸肉痛,送的那么少,吃的还那么多——还净拣肉吃!
“哎哟我的娘哎,两钱银子哎,这杜老板真是够意思……”这位杜老板是个实诚人,看来他以后要在县太爷面前替他说上几句好话了。
“咦?这叫苏善保的是谁呀?还送了这么大笔钱?!”刘老抠手里捧着四钱银子,笑得那叫一个——贼眉鼠眼。
“那是我姨父……”二姐瞅着他那副样子,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你……你姨父?!”刘老抠一下蹦了起来,“你姨父这么有钱!!”
“人家是隔壁县开饭馆儿的,能穷到哪儿去?”二姐语气很不善,对刘老抠这种人,那就不能有什么好脸色。
“唉,姨父……要是我岳父就好了……”刘老抠叹息着,这开杂货铺能的能和开饭馆儿的比吗?!
二姐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瞧他乱七八糟地拉扯什么呀……
于是,在这个大好的洞房花烛夜,于二姐看着刘老抠数了一晚上的礼金,还是一边儿数一边儿带点评的那种。
第十一章 新妇
洞房花烛夜,二姐和刘老抠出乎意料的……相安无事。不过当刘老抠在一番磨磨蹭蹭之后说出的那句话,房里的气氛完全就变了。
刘老抠笑容可掬地看向二姐,腆着脸说道:“那个……还记得你从我那儿拿走的两钱银子吧……”
二姐:“……”
二姐不理刘老抠的纠缠,她褪下嫁衣换上一身鲜亮的布衣,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房门。此时天还没大亮,二姐就在院子里忙碌了起来,劈柴,挑水,喂鸡,做饭,除了这些个万年不变的活计之外,二姐还把被套儿拆了下来拿去洗。那被套实在脏的可以,不愧是刘老抠积攒多年都舍不得洗的旧物——反正二姐为了把它洗干净,用了四桶水,而且搓得基本上都烂了……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