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爱玛尔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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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决心要做一个至少在表面上看是忠于丈夫的好妻子。
玛格丽特也没有再说话,因为她开始仔细思索,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利用这个机会——内韦尔公爵也算得上天主教徒的一位领导者,因而纳瓦尔女王或者她的儿子确实很可能接见公爵夫人。
只听昂丽埃特又问道,“如果我恰好见到女王或者你的未婚夫,而他们又正好问起你,亲爱的玛格丽特,你说我应该如何回答呢?”
“公主正在全心全意的期盼着和他们的见面,”玛格丽特无比认真的回答。
“我真的无法理解你了,”公爵夫人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别的么?”
“如果你见到的是纳瓦尔女王,”玛格丽特终于下了决心,“就请问她入城式定在哪天,因为我希望在陛下的入城式上当面欢迎她。”
“这不可能,玛格丽特,”公爵夫人嚷道,“胡格诺们怎么敢在巴黎举行入城式?国王不会同意的。”
“相信我,昂丽埃特,”玛格丽特露出了她特有的迷人微笑,“我见到国王的机会,比你要多很多。”
其实玛格丽特是在说谎,对于纳瓦尔女王的入城式,她只不过是有些模糊的记忆,似乎这曾经是女王的本意,却遭到了各种的反对,不过,现在既然她自己已经决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或者也能从此开始有所转机吧。
当天并没有来自内韦尔公爵夫人的进一步消息,不过到了第二天,昂丽埃特又亲自来了,果然,纳瓦尔女王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城来,就是在为入城式的事情,与各种各样的反对意见抗衡着。
这是玛格丽特所期待着的消息,因而她很快找了一个机会,在查理九世的面前,直言不讳的告诉国王,她打算去纳瓦尔女王的入城式上迎接她。
国王正饶有兴趣的逗弄着他的狗,土耳其狗和小猎兔犬围绕在他的身边,一般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都很好。这一次也不例外,过了好久,他才面带笑容的看了妹妹一眼,“当然,玛尔戈,你当然可以去,如果有入城式的话……”
“陛下,你不会反对纳瓦尔女王的入城式吧?”玛格丽特试探道。
“反对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国王漫不经心的回答,“玛尔戈,似乎赞成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一点儿也不赞成,”玛格丽特大声说,事实上,她也确实认为,如果从激起整个巴黎的天主教徒的抗议的角度,入城式算不上明智之举。
“不过,如果纳瓦尔女王举行了入城式,我当然也必须要做点儿什么,”这才是玛格丽特的想法。
国王没有回答,等了几分钟,他突然开始大声吆喝着,把小狗们都赶得远远的。
“玛尔戈,”查理九世长叹一声,“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陛下,我并没有要求什么,”玛格丽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您和母亲给我安排了婚事,我所做的只是接受它。”
国王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不耐烦,“那么,我换个问题,亲爱的妹妹,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而玛格丽特却还停留在前一个问题上,“陛下,我觉得我有权利期望在这场婚姻中得到来自丈夫和纳瓦尔王国的最起码的尊重。”
“你当然有这个权利……”国王嘟囔了一句,随即在房间里转起圈来。
玛格丽特耐心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查理九世才停住脚步,用一种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妹妹。
“好吧,玛尔戈,”他说,“是我勉强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的,因此,我还是会在别的事情上补偿你的。”
这大概可以算是君主的承诺了,遗憾的是太过模凌两可,因而玛格丽特也就用同样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玛尔戈,你现在满意了吧?”查理九世嚷着,等玛格丽特走到房间门口,他突然又把她叫住了,用一种异乎寻常的神秘语气补充道,“玛尔戈,听我说,你不能一个人去入城式,让内韦尔公爵夫人陪你去吧,因为我已经派她的丈夫去罗马,去请求教皇先生特批你的这场婚事。”
也许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内韦尔公爵夫人几乎每天都要到卢浮宫拜访玛格丽特的房间,这使得公主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到各种最新的消息,特别是有关胡格诺们的入城式的——即便吉兹先生和他的天主教徒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去阻止;即便纳瓦尔女王的随从中,不愿面对巴黎人的反抗声的也大有人在,这场计划了很久的入城式,还是很快就在圣日耳曼门内外上演了
那个时代的巴黎市民从不缺少入城式,不论是盛装披挂、羽饰束顶、招摇过市的外国御使团,还是在战争中凯旋而归、尽管从外表上看不那么威武雄壮的军队,都足以满足值得赞扬的巴黎闲汉们古已有之的见识。
但胡格诺派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扮演巴黎人的敌人,这直接导致了这场入城式的与众不同。民众总是爱记仇的,因而当纳瓦尔女王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进入巴黎的城墙之内的时候,拥挤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如同涨潮的潮水一般的叫嚷声。
“打倒胡格诺!”一些人这样喊。
“贝亚恩人滚回去!”另一些人附和着。
纳瓦尔女王冷漠的目光扫过人群,仿佛是在看待屠宰的羔羊,她早已意识到她的入城式必然会遭遇到巴黎人的反抗,然入城式也是必然要举行的,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王统这座城市和它的子民。
然而,女王的漠然表情很快发生了某种变化,因为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人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这显然不是针对她的,女王很快就看见,另一支光彩而华丽的队伍出现在竖琴街到圣德尼街的拐角处。
纳瓦尔女王是寡妇,在她式样朴素的黑色植绒塔夫绸长裙的西班牙式衣领之下,只不过罩了烟灰色山羊皮衬里的短斗篷,那骑在勃艮第种白马上的纤瘦身体周围,明显缺乏宝石的光彩。而她的儿子和随员们,虽然出身同样显贵,但到了巴黎人面前,还是会被当做外省乡下人来嘲笑,事实上,相对于巴黎人常常见到的从卢浮宫里出来的那些王室和贵族们来说,这些新来者的打扮,还是太过于简朴了。
玛格丽特确实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她今天的装束绝对算不上华丽,内韦尔公爵夫人则打扮得更加朴素,骑马跟在她的身后。但巴黎人从来都是爱憎分明,更何况,他们对于这两位宫廷女子的喜爱,也许确实仅仅是因为她们非同寻常的美貌。
看到纳瓦尔女王的队伍之前,玛格丽特就已经下马等在路边上了,她既然已经决心要用最为谦恭的姿态来表演自己的诚意,那么当然可以做得更加夸张一些,因而当女王的坐骑距离她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她已然俯下身去,行了个大礼。
喧闹的人群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玛格丽特在心中默默的数着,数到二十的时候,她听到马蹄声在自己身前停了下来,等数到三十,头顶上终于传来了纳瓦尔女王那带有西班牙口音的高高在上的声音。
“我的孩子,能在这里见到你真让人高兴。”
“陛下,”玛格丽特慢慢站起身,依然恭敬的垂着眼帘,“我对陛下的驾临表示由衷的欢迎。”
这确实是玛格丽特能想到的,最适合现在说的话,但纳瓦尔女王并没有回答,或者说,她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于未来儿媳的疏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女王才又命令道,“孩子,骑上你的马吧,帮我带路去卢浮宫。”
这当然只是场面话,因为女王的话音未落,她已经催动自己的马,再次向前了,玛格丽特站在路边,一抬头,却正好对上另一双充满探究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飞快的转过头去,但玛格丽特已然能够确认,至少在外貌上,现在的贝亚恩亲王和当年的纳瓦尔的亨利是完全相同的。
事实上,玛格丽特的发现还不止这一点,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中并没有嘲讽、或是让人担心的冷漠,这就足够了,亨利·德·波旁比他的未婚妻还要小半岁,现在仅仅是个没有完全脱离母亲保护的大男孩,而且,他这一辈子似乎都乐于被年轻美貌的女性所吸引。
亨利的马一过去,玛格丽特就返回自己的坐骑旁,后续的胡格诺队伍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以保证他们未来的王后能在这队伍中处于应有的位置。
纳瓦尔女王大概也一直控制着马的速度,因而,等这合二为一的队伍接近卢浮宫的时候,玛格丽特正跟在她的未婚夫的身后,他始终没有回头,不过她却恰恰有足够的时间打量一下他的背影。
以后的十几年之中,他始终是三亨利中相貌最平凡、或者说最没有君主气度的那一个,而在现在,亨利·德·纳瓦尔在出入卢浮宫的年轻王子们中间,也确实是最不漂亮的那几个之一。直到今天,玛格丽特依旧认为,她自己会爱上高大英俊相貌堂堂的亨利·德·吉兹绝对理所当然,但正如她在过去漫长的人生中所发现的那样,未来的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仅就他本人来说,也确实是这个时代的杰出人物之一——这或者才是玛格丽特·德·瓦卢亚前世最大的悲哀,她曾经最不满意的、肆意践踏自己的婚姻,最终却发现,命运给她安排的,事实上已然是最理想的。
玛格丽特的目光又绕过自己的未婚夫,转而落在纳瓦尔女王的背影上。这背影的主人会在两个月内死于谋杀,而谋杀的主使者正是卡特琳娜王太后。公主的脑海中有一个渐渐清晰的大胆想法,她如何才能用最巧妙的办法,救下自己未来的婆婆,女王也许会因此不再排斥她,如果幸运的话,她们两人之间也许能够建立一个相对正常的婆媳关系,而最重要的是,曾经的玛格丽特和亨利之间最大的仇恨,也才会因此而荡然无存。
006 盛宴
玛格丽特一直觉得她第二个哥哥是个理想主义者,在查理九世并不算长的统治期里,他确实曾经指望做出一番事业的。
这事业的起点是瓦卢亚的玛格丽特和纳瓦尔的亨利缔结的王族之间的婚姻,查理九世不遗余力的促成双方的联姻,所期待的,当然不仅仅是十二年前开始的自相残杀的战争能够尽快结束,更包括两派的和解以及未来的和平——但玛格丽特早就知道,国王的愿望,没有哪一个是有可能实现的,而且,甚至还将要搭进去他自己年轻的生命。
因而在卢浮宫里为欢迎纳瓦尔女王一行所举行的盛宴上,玛格丽特虽然始终微笑着保持不让任何情绪外露,却并不阻止某种浓烈的悲哀情绪在自己的脑海中兴风作浪。
宴席上的所有人,她都曾经见过他们的死亡,仅仅就这一点,已然足够她悲哀的了。事实上,在玛格丽特想到这一点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都在回忆他们的死亡。
纳瓦尔女王过不了几天就要死于那一双浸透毒药的手套,然而此时,她正用一种矜持的客气看着年龄与自己儿子相仿的法兰西国王。
科利尼海军元帅会在圣巴托罗缪节身首异处,现在他却受宠若惊,因为查理九世不仅从一开始就表示了对他的推崇,刚才更殷勤的称他为“我的元帅父亲”。
国王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他会在两年之后死于不明病症,但一个君主对于国内的反抗者们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宽容和仁慈,此时正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玛格丽特比谁都清楚,这种宽容和仁慈并非完全发自内心,而更多是为了取悦到访者,从这个角度来说,国王确实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阿朗松公爵在他死于疟疾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早已和他曾宣称爱着的姐姐中断了一切联系,而在这宴席上,玛格丽特不用看他,每隔几分钟就能感觉到他明显肆无忌惮的目光。
在最小的儿子死去之后,卡特琳娜王太后就意识到王朝将必然遭受男嗣断绝的灭顶之灾,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不希望自己钟爱的儿子的王位被吉兹家的狂热者所占据。这事实上是亨利三世在他的统治中最伟大的政绩,他成功诛杀了亨利·德·吉兹公爵——天主教徒的这位领袖,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场宴席上,即便他现在到场,也不过是像酒杯里的冰块那样,从内向外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
玛格丽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幸运,她活着时候享尽荣华,还能够在她最不愿看见的王统终结之前,死在自己的病榻之上,而不像自己的丈夫和后三个儿子们那样死于非命。
卡特琳娜王太后正在另一位足以称得上慈爱母亲的女性面前,努力扮演着同样的形象,而她据以展示母爱的对象,下一个国王,似乎比他的哥哥更加希望向远道而来的客人展示善意,他正在和孔代小亲王低声交谈着,这很容易使人想到,两位王子既然会有一个共同点,就应该会有更多的。
亨利三世在王太后去世后不久死于刺杀,他临死前正式传位给妹夫纳瓦尔国王,亨利四世在做出了若干伟大功绩之后,于1610年同样死于刺杀,玛格丽特到是比他还多活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