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阎颢笑说:“庄先生不必介怀,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见不见怪的?”直走到前院,阎颢才拦住庄宁,道:“送到这里就好,快回去处理公务吧。”庄宁忙作揖,道:“司令好走。”
望着阎颢已经远去,蒋江才慢悠悠地从身后的花坛走出,对上庄宁若有所思的眼睛,问:“你怎么看阎颢这个人?
庄宁抿嘴冷笑:“善于伪装,非等闲之辈。”
蒋江点点头,附和道:“来者不善,你猜他想怎么样?”
“推翻张协,自立为王。”庄宁脸上有种极致的冷静,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蒋江,然后慢慢绽开一抹笑容,“张协有致命的软肋。这也是我们要清除他的最大原由。”
爱念像潮水涨过蒋江的眼睛,他垂下眼睑,盖住他的表情。当他再度张开眼睛,那里却一片冷淡。苦涩微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他咬着字,重重地说:“一切都听你的,我没有任何意见。”
庄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问:“你真的舍得?”
他与他对视,稳稳地道:“不过女人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庄宁的唇角微微向上弯,几乎是一种完美的微笑。
当江山和美人只能二选其一,又如何才能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个问题,恐怕终其一生,庄宁他们都不会找到答案。
庄宁一回到西厢房,等待已久的季颜忙迎了上来,咬着嘴唇微微一笑,说:“真怕你到街上了。”
他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慢悠悠地为自己斟了杯茶,道:“你真的这么担心我?”
季颜愣在原地,面如死灰:“你这是什么话?凭你我关系,难道还不配关心你?”
“我没这样说。”庄宁抬眼看她,轻轻笑了笑。
季颜注视他的眼光,脸色时时刻刻变幻着,到了后来,不觉垂下泪来。“我知道,在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一丝地位。也是,像我这种女人,原是不值得你去怜惜的。”
两人对看了一下,没有说话。忽然庄宁起身向前,挽住了她的粉颈,在她耳畔细声地说:“不过是跟你开玩笑,何必这样认真?”
季颜把头一摇,挣脱了他的一只手,正想说什么话,可是庄宁又加上了一句,说:“你待你如何,那都是有目共睹的。你实在不该疑我。”
季颜不作声了。她靠着庄宁的胸膛,挑起一缕凄哀的笑意,“天长地久固然好,曾经拥有已无憾。”
“你还要陪我一生一世呢。”庄宁有些恍惚地拥住她,目光投向窗外,只见,花团锦簇,春光正好。
一声喇叭吸引了驻守在叶公馆门外的军兵的视线,他们侧过脸,只见右边驶来一辆汽车,在这被封锁的通道,汽车驶到叶公馆门前。
车门打开了,身着素色旗服的董茹珊慢慢落地,身材苗条,容色消瘦,当抬头看见被乌云遮掩的阳光,心中苦闷更甚,眼中也不觉涌上一层雾。
“唉!干什么的?不知道大帅下令不准探视吗?”董茹珊被挡在门口,只见她莞然一笑,身后张嫂便掏出一叠沉甸甸的钞票递给为首的军官,“这位是商会主席蒋江的夫人。”
军官接过钞票,有些为难,“这不合规矩,大帅下令。。。。。”不等他说完,董茹珊又命人奉上十数锭黄金,道:“即便有人怪罪下来,这些钱也够你吃一辈子。”张嫂见状,连忙识趣地把其中一锭黄金塞到他手上,说:“通融通融。”见那军官如自己所料露出贪婪的眼神,董茹珊嘲弄一笑,径自地向里走去。
军官对尾随其后的张嫂小声道:“你家太太胆子真大。”
张嫂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胆子小的人是有所牵挂,而她,已经不在乎了。”说完,一路小跑着跟上前去。
叶公馆内冷冷清清,大多数佣人都被张协命人打发走了,如今只剩下三四个做粗活的仆妇和各房太太的贴身丫头。徐徐步入竹园,只见两旁花开正盛,上面还泛着些许雾气。这时,从一列夹竹桃后面,传来女子含蓄的笑声,道:“千古以来,锦上添花易,云中送炭难。”话音袅袅未落,身着浅蓝色旗袍,上罩钩花披肩的慕盈徐步走了过来,见了同样容色憔悴的董茹珊,不觉长长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肯来。”
董茹珊微微笑着,说:“怕现在不来,以后再也来不了。”
于是一缕冷意从她背脊上扩散开来,直到她脸色发白,直到她眼中黯淡无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茹珊冷淡地看着她,扬起一抹调侃的笑容:“你放心,暂时还没收到他要斩草除根的消息。”
慕盈略皱一下眉头,却又故意微笑。她听出董茹珊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也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多疑,张协毕竟是叶世勋的甥婿,谅他也不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如今对叶家的囚禁,怕也是想杀鸡儆猴,立下军威罢了。想到这里,她又微微一笑,很镇静地说:“天大的事都有夫人顶着,我又何须担心?”
董茹珊咯咯一笑,执起她的手细看,半响,方道:“你这样娇贵,要是有一日,叶家败了,你该如何生存?”
慕盈神色微微一变,猛地抽回手,眸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董茹珊,道:“你有这个心思来担心我,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个儿吧,可别让那些个骚狐狸占了你的床。”
她轻轻摇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已经决定,要和蒋江离婚。”
闻言,慕盈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在发抖,“你说?你要和蒋江离婚?”
“不错。”她淡笑着,如春风拂面,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慕盈上前捉住她的双肩,厉声质问,眼睛带着前所未有的癫狂,“你疯了吗?你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你不怕被人耻笑?你甘心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你情愿放弃人人羡慕的蒋太太名位?”
董茹珊温和一笑,凝视住她的眼睛,问:“给你拥有一切,却一辈子对着一个并不爱你的男人,你真的会觉得幸福?”
两行泪水滚滚而落,慕盈失声喊了出来,“至少你还能待在你爱的人身边不是?”
董茹珊默默松开手,轻声道:“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他。”
慕盈哼了一声。她的眼光射在董茹珊脸上,愈来愈严厉,像两道剑。
董茹珊挺直胸脯,依然微笑。
“一女不侍二夫,哪怕成了寡妇,也要一辈子守下去。”慕盈眼神渐渐坚定,透出一种下了决心的光芒。
“道不同不相为谋。”董茹珊扬起笑,带着决裂和凄然,“此番一别,恐怕后会无期。你自己多多保重。”
她脸上泛起一丝迷离的笑容,对董茹珊说:“你要是后悔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只要有我慕盈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
“多谢你的好意。”董茹珊悄然转身,一阵春风从树梢上吹过,落花纷纷。她在半路停驻脚步,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不过,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第八章
“ 薄幸”
第九章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一点人声,只有风轻轻地在窗外吹着。董睦月躺在床上,仰脸看帐幔上绣功一流的海棠花,心一点一点静了下来。
芯雪捧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走了进来,看了看董睦月,道“小姐,趁热喝了吧。”
董睦月一下坐了起身,盯着芯雪问:“萱雪在哪里?”
芯雪脸上有一晃而过的心虚,随即故作镇定地道:“萱雪她还在发热,大夫说了,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起身落地,董睦月径直走到芯雪面前,平淡的态度里含着一股摄人的力量,“她到底什么病?”
倒退一步,芯雪开始有些慌乱,“就是一般的风寒。”
董睦月步步紧逼,“一般的风寒病了半个多月?”
“萱雪她体质不好,难免。。。。”芯雪还没讲完,董睦月便推开她往门外走去,“我亲自去看她。”
“小姐!”芯雪拦在董睦月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您大发慈悲,饶萱雪一命吧。”
董睦月脸色惨白,“她。。。到底怎么了?”
芯雪抬起头,泪水挂满脸颊,“她有了孩子。”
董睦月怔在原地,嘴唇蠕动着,好半天吐出了两个字:“孩子?”
芯雪朝她磕头,“小姐,求您饶过萱雪这一遭吧。”
“几个月了?”董睦月冷冽地盯着芯雪看。
芯雪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看董睦月一眼,只道:“两个月。”
“原是我小看她了。”董睦月的目光里充满了讥讽之色。
芯雪摇头,眼圈儿通红。“小姐,方雅儒是何等人物,您是知道的,萱雪她涉世未深,难免陷了进去,不可自拔,望您念在她年纪尚轻,从轻发落吧。”
董睦月眉梢一挑,冷笑出声,“她的年纪是小,可是她的心眼却不少。再说,你又何须替她求情,方家地位显赫,方雅儒更是身居要职,我又如何敢动他的人?”
芯雪急了,不假思索就拉住了董睦月的裙角,苦苦哀求道:“前方军情要紧,方雅儒今早就起程回广东,连方夫人都一起走了,萱雪她还来不及告诉他。。。。。”
董睦月似信非信的盯住芯雪的面孔,一言不发,但是她那眼光渐渐活动起来了。
“小姐,我绝对不敢欺骗您!”芯雪说着,又要再磕头。
董睦月两眼放光,半晌,猝然叫道:“让她把孩子打掉,我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不可!”芯雪仰脸,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她,“要她打掉孩子,她宁愿死!”
董睦月抿嘴一笑,轻轻道:“那就让她死!”
芯雪惊叫出声,试图尽最后一丝怒力,说:“大小姐是个善人,您也一定是。”“无论如何,这孩子也是无辜的,不如就先让她生下来,再送人吧。”
她唇边含笑,眼中有化不开的清冷,玉手一挥,狠狠扇了芯雪一耳光,“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可不是大姐,也没她的菩萨心肠,要是惹恼了我,先打一顿再轰出董府家门!”
芯雪吃痛,捂住脸颊,匍匐在地,不敢再多说一句。
“小姐,是我对不住您,要打要骂,萱雪都甘愿。”
房门外,她悄然静立,清秀的脸庞带着一种凄然的绝望。
董睦月对镜整妆,握住一把半月形红漆蓖子从上到下,细细梳理着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前一刻,她才命人捧着刚熬好的堕胎药去了萱雪的房间,下一刻,她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鬓,仿佛,一切的罪孽都与她无关。也是,萱雪不过是个卑微的侍女,而她则是董家四小姐,高高在上,哪怕把萱雪的命也一并拿去,都不敢有人多说一句。这就是命!天生注定,无法逆转。
立于门外的芯雪咬牙怔怔地看着,脑海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没有过多迟疑,她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董睦月仍旧镇定,她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刚到大门口,只见喝得醉醺醺的董杰轩,站在一棵洋槐树下背靠着树干,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见向自己跑来的芯雪。她眼中透着决绝的坚定,在如期见到董杰轩那刻,一缕笑意不觉溢出嘴角。上前紧紧捉住他的衣袖,连气都还未喘顺,就急着开口,“三少爷,快去救救萱雪,四小姐要杀她!”
他的酒意一下被惊散,迫近她,低头直视她的眸心,问:“四小姐无缘无故,为何要杀她?”
芯雪垂目朝地,开始支支吾吾地说:“四小姐她。。。萱雪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握住董杰轩的手腕,高声喊了出来,“三少,再不去,就晚了!”
董杰轩压下心头疑惑,快步朝萱雪房间的方向走去,在芯雪的一再催促下,索性提起脚,一路跑去。
他们刚刚赶到,便见萱雪被人死死捉住双肩,药碗已经递到她唇边,只消片刻,她腹中的小生命便会灰飞烟灭。董杰轩冲过去,一手打落她们手中的药碗,怒不可遏地问:“你们想喂她喝什么?”
侍女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奴婢们不知,这都是四小姐的意思。”
董杰轩转脸看芯雪,目光越发冷冽,“你说!”
芯雪把视线落在萱雪尚未隆起的小腹上,久久也不肯移开。
董杰轩愣在原地,如遭雷击,他如何想到?萱雪竟会和沈荞犯上同样的错,那是一个女人最不该犯的错,毕竟,它是背叛一个男人的最致命伤害。
他猛然打落长案上的花瓶,对房里众人怒吼着道:“都给我滚!”
芯雪依着门框,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领着众人离去。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我究竟那点比不上他?”望着瘫坐在地的萱雪,董杰轩彻底失控了。
萱雪缓缓抬首,触上他悲怒欲绝的眼光,轻笑出声,“你哪里也比不上。”
他猛地过去拉她起来,以一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迫视她的双目“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厌恶你看我的冷嘲眼神,本以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可现在看来,你甚至比她们更贱!”
“放手!”萱雪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