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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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谢天谢地我爱你(三)
卢秉一走进楼里,徘徊在楼梯上。
真要表白了,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计划过要怎样开口。
她的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又掏出手机。没多想,她拨通了顾暝的电话。她不需要他支招,只想听他说两句话,哪怕是骂自己没勇气,她也会瞬间感觉有了力量。
楼梯的另一端,曾迩捧着书往楼上走,整个人处于神游状态。经过卢秉一身边时,她根本没觉察到有人存在。直到后来高霏霏喊住她,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高霏霏担心道。
“我没事,就是在思考一个逻辑问题。”曾迩仍对那个模态命题耿耿于怀,昨天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高霏霏仗义地表示可以帮她解答。曾迩一听,来了精神,把问题描述一遍。
“这还不简单!”高霏霏大手一挥,“‘可能不’等价于‘不必然’呀。”
曾迩想了想:“可照这样推论,‘我可能不会爱你’岂不是等价于‘我不一定会爱你’。”
“对啊。”高霏霏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不不。”曾迩摇摇头,“已知‘不必然’和‘必然’是矛盾的,所以,‘我可能不会爱你’也和‘我必然爱你’是矛盾的。但这不对啊,李大仁明明是爱程又青的。”
高霏霏被她打败了,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因为矛盾,所以才对啊。‘我必然爱你’是李大仁的心声,而他说‘我可能不会爱你’,不正好表达出他内心的矛盾吗?”
曾迩恍然大悟,纠结了两天的难题,终于得到破解。她差点给高霏霏跪了,不住称是。
“但这也太绕了吧,爱就爱了,非得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表达,万一对方没学过逻辑学怎么办。”曾迩赞叹完,不无鄙夷地说,“直接讲出来不就好了,这才是语言真正的意义嘛。”
“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语言的意义,即便明白,大概也总有不能照办的苦衷吧。”卢秉一打完电话走过来,笑了笑,加入她们的谈话。
波澜不惊的一天又这么过去了,雪依旧在融化,天还是那么冷。曾遐躺在自己的床上,都不想起来了。
自从知道周凛要走,她回家熬夜修改了自己的短片。像她这种非专业的参赛者想要拿奖,简直天方夜谭。好在她本就无意于得奖,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属于自己的狂欢。
半夜三点,当她用冻得发紫的手握住鼠标,将最后一幕加入片中,心中那份执着终于轰然解体。夜深人静,她在这一刻迎来了故事的结局。
长出一口气,她安然入睡。
没过几个小时,天又亮了。她蜷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挣扎半天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今天上午是周凛临走前的最后一堂课。下午则是短片的展映时间。
曾迩带上连夜刻好的盘,匆匆赶往学校。前一秒还不住抱怨作品必须以光盘形式上交的奇葩规定,后一秒她已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等她火速赶到学校时,周凛的课刚刚开始。她闯进实验室,并没有看他,说了句“抱歉”便落座了。她竭力不去看他,只是偶尔和邻座感叹一句“实验室真乱”。更多时候则毫无表情地低头看书,就如同她平时在人前表现的那样。
一节课不知不觉就结束了。周凛在他们走后,把门一关,整理起要带走的东西来。曾遐则被同学们拖着赶去别处上其他课。
关门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并未回头。因为即使不看不听,她也可以想象门后那个人是以怎样一种姿态将门关上的,正如她可以料到整个故事将以何种方式结束的那样。
曾遐浑浑噩噩地在教室与办公室之间奔波。转眼到了下午,前往A大之前,她坐在生物楼的走廊上打开书包,准备再做一次确认。
可这一次她摸索许久,都不见光盘的踪影。
她慌了,跑进一间空教室,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翻了又翻,还是没有,一定是之前拿东西时掉出来了。她认命地苦笑,连老天都不愿帮自己这一回。
家里还有副本,可现在回家拿的话,不一定来得及。展映的片子都是在现场连着放的,为的是缩短观摩时间,给后面的活动腾出地方。
万一赶不回来,她所有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她知道这终将是一部不会被任何人记住的短片,她最期待的那个观众也永远不可能出现,但她仍希望这个不算故事的故事能够确实存在过那么一刻,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关注。
她想着,收拾书包,决定到今天去过的地方找一找。
正在此时,曾迩揉着眼睛经过教室,瞥见曾遐在里头,便走了进去。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曾遐吃了一惊。
“姐,你没事吧?”
心电感应这种东西,还真难讲清楚。
见曾遐张大嘴看着自己,曾迩解释道:“今天眼皮一直跳,我估计不是我有事就是你有事。反正我没事,那大概就是你有事。”
曾遐听完绕口令似的这几句话,合上嘴巴,笑了。
“帮我一个忙,好吗?”
曾迩得了命令,回家去取光盘。临走时,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关切地看了曾遐一眼。这一眼,让曾遐觉得莫名的温暖,她自己则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当时刻完盘,她图省事,只是在光盘外套了个牛皮纸信封。这么简单的包装,她现在想来,多少有些担心,万一掉在地上摔裂了,她就算找到了也没用。
她沿着上午走过的路检视着,一边观察有无信封,一边打电话给影像节组织方,好说歹说把自己的作品调到了最后放映。
挂了电话,她回忆今天去过的地方,想到还有周凛的实验室,便头疼起来。可为了光盘,她只能再次走向走廊尽头那个的房间。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推门而入。原本乱糟糟的实验室在此刻变得干净不少,看来周凛的行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见到曾遐进来,怔了怔。
“我……有支笔掉了,看看这里有没有。”曾遐抢在他开口之前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周凛示意她自便,她利索地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光盘的踪迹。看着难得整洁的房间,她忽然有些绝望,仿佛她的心也和那些柜子一起被清空了。
终于,她瘫坐在地上,也不管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眼睛逐渐酸涩起来,她抹掉眼角的泪,仍旧坐着。
周凛检查完自己的背包,见曾遐失落地坐在角落,叹了口气,将她拉起,破天荒地没有嘲讽。
“地上凉,起来。”
他的手是暖的,但曾遐并没有注意到。她握住他的手,心里却是难得的平静。她的腿有些麻,刚刚站直便一个趔趄。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冲周凛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会找到的。”周凛在她身后开口,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安慰她,“不要急,该找到的总会找到。”
曾遐回头,扯出一个笑脸,想说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默默走了出去。
还会找到吗?
就在她踏出实验室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她的光盘,就像她曾经的心绪一样,也许已经永远遗失了。
虽然卢秉一已经错过告白吉日,但为了不辜负顾暝这位人生诤友的不倦助力,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行动了。
她灌了两大口烧酒,走到石正辕所在的研究室门口,叩响门。
石正辕正感叹最近大家都变得有礼貌了,打开门,只见卢秉一满脸通红地站着。
“石正辕,我要找你谈一谈。”卢秉一不由分说走进去,反手锁上门。
听到她连名带姓地喊自己,石正辕被吓了一跳,随即又镇定下来。他指了指椅子让她坐,她却挥挥手,依旧站着。没办法,他也只好陪她站。
烧酒的力道逐渐显现出来,卢秉一扬起头,盛气凌人道:“有件事我忍了很久,今天必须说出来。”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她从没表白过。
石正辕完全处于石化状态,任由卢秉一继续往下说。
“我喜欢你十年了,整整十年,我现在受够了!”卢秉一拍着桌子说,她的脸颊愈发红了。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这是典型的醉酒状态。但不得不说,把憋了十年的话讲出来,这感觉,还真他妈爽。
“给句痛快话,你打算接受我,还是拒绝我。”
什么修辞,什么语法,卢秉一统统不管了,现在的她,只不过要一个答案。
接受,或者拒绝。
多么简洁明了。
曾遐寻遍校园,依旧无果。所幸曾迩及时赶回学校,把备用光盘交给她。
穿过两条马路,她跑进A大校门。凭借之前的印象找到室内球馆。她从后门溜进去,发现还在放其他人的片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再看看席地而坐的学生,她又吐槽了一番影像节的奇葩安排。
为了放映效果,球馆里的灯都关了;临近结束,观众也少得可怜。但整个环境倒因此显得异常安静。
她把光盘交给负责人,也坐在地上,欣赏起别人的大作来。
参赛短片不限主题,这片子讲的是一个有关亲情的故事。看着看着,她不住感叹,到底都是有备而来,要情节有情节,要情感有情感。相比之下,自己的就什么都没有。
总算迎来剧终,这时,又走掉几个人,偌大的球馆在此时愈发空旷了。
曾遐抱膝等待着,无所谓身后还有多少观众。就算这里都空了,至少还有她自己。
屏幕再度亮起,是她的片子。
10 谢天谢地我爱你(四)
贺风帆关上后备箱,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车辆疾驰在公路上,因为高速,窗外的路灯看上去正向后仰倒,似乎再慢一秒,它们就会压下来。车里的空调往外送着热风,熏得乘客直想睡觉。贺风帆则紧闭双唇,专注地平视前方。
“传说中的有关部门还真是高效。”周凛在副驾驶座上睡了一觉,刚醒,便感叹道。
“这还不好啊。不仅时间短,而且证件航班一条龙服务。”贺风帆撇撇嘴,就知道这家伙不讽刺两句是不会消停的。
“对啊,所以我要赞扬一下他们嘛。”
贺风帆的余光瞟到周凛那欠揍的表情,真想停车把他扔下去。
可惜条件不允许。
好不容易把他押送到机场,贺风帆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到了那边记得联系我们。”贺风帆说着,帮周凛把行李搬出来。
周围的旅客来来往往,有人在这里相聚,有人在这里离别。此刻,他们也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占用这个巨大的舞台,摆一桌终将散去的筵席。
周凛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同仁们对自己的关心。极少言谢的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谢谢你。”
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话。
贺风帆笑了,拍拍他的肩:“我还是比较习惯听你讽刺我。”
“我那是关心好不好!”周凛辩解,也笑了。
贺风帆催他进去,他叹了口气,挥手道别。
再见了,各位。
昏暗的球馆里,放映着最后一部短片。
这是一部默片,像曾遐本人一样,从未发出过声音。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而楚之南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这段大家耳熟能详的话被她稍作改动,放在了开头。
若干秒之后,白底黑字渐渐隐去,片名显现。
时间的意义。
依旧是安静的白底黑字。
接下来是一帧帧照片。那些人们或许会注意或许会忽略的片段,都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生命在其中宛如一面多棱镜,棱角分明,却又温柔投射迥然不同的平行空间。
水珠飞溅,四千分之一秒。
鱼跃,一千分之一秒。
少年奔跑,五百分之一秒。
叶落,一百二十五分之一秒。
……
随着时间的推进,画面从静态一步步走向动态。最不起眼的,都是她最用心的。
泥沙沉淀,一分钟。
露珠凝结,三个小时。
破茧,十五天。
……
每一粒沙她都视若珍宝,每一滴露珠都凝结在她心尖。它们颤动着,混合她的呼吸,落入大地深处。剥蚀沉积,千年万载,终有一日被发掘,被珍藏。
画面不断更新着,当镜头越拉越远,出现的是眼下这片土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满是皱纹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这是,一辈子。
镜头逐渐失焦,最终一片黑暗。后面隐约传来响动,连最后几个观众都已离场。只有曾遐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待最后一行字幕。
画面由黑色慢慢转为灰色,再由灰色变回白色。
我想念你一年,你可不可以想我一天。
剧终。
在一片晦暗之中,曾遐伸直腿,仰视无限挑高的空间。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拉她起来了。
周凛坐在候机室里,望向宽阔的停机坪,一架架名叫“憧憬”的东西,正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起飞或者降落。
广播里变换语言播着各种有用无用的登机信息。有的旅客跟随指示迷茫地寻找登机口;有的则坐在椅子上抓紧一切时间上网;还有的,穿梭在各家免税店之间,乐此不疲。
周凛观察这些人,双手比着方框。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憧憬,那么,我呢?周凛想着,伸手掏出相机。
为了给储存卡腾出空间,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