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女人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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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久,她就那样跪着,四肢伏地,额头顶着那冰凉刺骨的暮面,似乎只有这么跪着,才能缓解她对母亲的那份歉然,她心底的那份负罪。似乎只有这么跪着,才算是对她心中的那份思念做了惩罚,才能提醒她一个冷冰冰的事实,她和乔乐天从此一定要成为陌路。
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过来,鼓起她的风衣,透过衣袂飘起的瞬间,直钻进她的体内,引起那毛孔的皱褶。还未到秋风乍凉时,寒意已经随处可遇,她心脏一阵紧缩,扬起头,无助望着墓碑上的母亲。不远处,一只白色的鸽子在低空盘桓,扑扇了几下翅膀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墓碑上,轻啄了几下碑壁,静静地用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了她几眼,然后,甩过头,留下咕咕的几声低语,就向远空直飞而上。望着那远去的鸟影,她有好半天都无法呼吸。转过头,她迷惘地看着那墓碑上的母亲。“妈。你要说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妈”眼泪再次喷眶而出,她的身子又
软了下去。
一晃过了十几天,乐天的伤势竟奇迹般地恢复起来,他头上的纱布拆掉了,胳膊上的纱布也拆除了,伤口愈合了,腿也消肿了,就连医生都不得不惊叹他的体能和意志。剪掉的头发又长出了新的,加上头上那几条没有被头发盖住,仍然清晰可见的疤痕,使他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凌厉和不逊。加上他黯郁的目光,落落寡欢的状态,眉头紧攥,一脸的若有所思,一脸的心不在焉,这样的乐天对于子惠来说是陌生的,是疏远的,他看着她的眼神和微笑都是客气的。仿佛隔着厚厚的膜,厚厚的壳,厚厚的铁甲,一道她无法穿越的铜墙铁壁。
一大早,小魏就将公司的文件资料拿来给他签字。他半倚在床头,垂着眼,一页一页专注地翻着,足足有半个小时,他的视始终没有离开那些文件,仿佛子惠是一个透明的,隐形的,不存在的一个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和屋子里的沙发,冰箱,茶几没什么区别。有好半天,子惠就坐在床头,手托着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病床上的乔乐天,她心里有点不满,有点不快,更有一种强烈的失落。她轻轻地干咳了几声,想引起他的注意,乐天动了动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依然没有抬头,他的表情全身而凝注。“乐天。”子惠终于忍不住了,她嗫嚅着开口:“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吧?”这房间里有一种压抑的气流压得她全身不自在,几乎透不过气来。
乐天抬头扫了她一眼,就迅速地埋下头,手里的笔没有停的意思。“不行。”他回答的简单而干脆。“我这的文件太多了,你嫌闷,就回家吧!不要留在这里了。”他的淡漠,他的无视终于挑起了她的情绪。“乐天。”她的声音有些许不稳。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径直走到他的床前,俯在床沿上,她仰着头,直视着乔乐天的眼睛。“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么?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你变了,你和我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打电话也越来越少了,Email也没了,我回来这么久,你没有正经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不是么?你不想知道我在那边好不好?甚至甚至”她费力绕口地:“你都没有认真看过我一眼。”
乐天停下了笔,侧着头看了看子惠,后者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委屈。他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了一声,心底有股酸酸的不忍的情绪抓住了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子惠的心意,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一大早在那里又是咳嗽又是叹息又是咕哝的。亦桐没有出现以前,他放纵了那份感情,模糊了那份感情,甚至拖累了那份感情,终于清楚地了
解了自己对子惠的那一份的感情,他就不想再误导她了。他故意对她冷淡,希望用疏远让她醒觉,能够解事,但显然,这几天他的有意为之没有凑效。他忽然心烦意乱,仿佛有片乌云正从天边慢慢地涌向窗口,盖在了心头。他颓然放下笔,起身下床。因为他的伤大部分集中在头部,腿部只是皮外伤,已经消了肿,这使得他的行动依旧自如。子惠一下子兴奋起来,从床边腾身而起,赶紧扶助他。
要说,这医院实在不是什么散布的好地方,院子里,走廊上,连医院的后花园随处可见各色的病人,包着纱布的,缠着绷带的,吊着胳膊的,瘸着腿的。走着逛着,乐天就不舒服了,他叫起来:“我看着这些病人,我现在是头也痛,腿也痛,哪哪都痛。”子惠笑得花支乱颤,坐在医院花园里的长廊上,她含笑着看他“这病也会传染么?你看着人家吊着胳膊,你就手痛了么?”
“这种感觉绝对有,”乐天也坐下来,长廊的两边种满了爬山虎,缠缠绕绕的顺着两边的柱子扶摇直上,在柱子的顶端与另一边的相绕,如盖如棚的遮着头顶。眼神迷迷蒙蒙地看着那些爬山虎,他正色地:“我记得有一个病人,腿部长了个肿瘤疼痛难忍,最后不得不将腿截肢。截口痊愈,他的疼痛仍然没有解决,每天在睡梦中都会被疼痛震醒,但实际上,他那条腿已经不存在了。人就是这样通常看到身边有胃病的人,你的胃也会不舒服,看到人家的肝有问题,你的肝也会本能地痛。大脑支配心里,支配肢体的感觉。”子惠看着乐天,不甘寂寞地把话接了过来。“其实已经不在了,但仍感觉到存在。”
“是的,其实已经不在了,但仍感觉到存在。”乐天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仰头若有所思地望望天空。那爬山虎的藤叶挡住了头顶的光线,透过稀薄的叶隙,可以看见那轮旭日在云层中游走,时隐时现,时阴时晴地光线摇曳着他眼里的波纹。他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云蔼穿过那爬山虎的密盖,重重地压在他的眉宇间,他迅速地从那石椅上站起来。“走吧!”他仓促地说。埋着头,顺着长廊向病房楼走过去。子惠也跟着站了起来。偷偷瞄了一眼乐天,不知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笼罩他一上午的那份忧虑又来了。她胸口一紧,突然间感觉到一丝凉意正从云层的另一边吹过来,紧接着那厚厚的乌云也跟着来了,直塞进心头。
午饭过后,店里的客人逐渐少了起来,只剩两桌熟客,聊兴正酣地在那煲着时间。几个伙计忙着打扫卫生,整理桌子。桂芝一手拿着单子,一手按着计算器。想想这个月凭空多了几个签单的客人,小本生意,不知是喜是忧
,一时间,停下手,托着腮,陷入了思虑之中。
一个长发女孩,悄然推开门走进永记。桂芝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没有来得及看清那女孩的长相,她拎着的那个箱子倒是引起了桂芝的注意,粉色的箱身,银色的手柄,圆形的边角,和亦桐的那个箱子一模一样。女孩笑吟吟地站到柜台前,对着桂芝很客气地说:“你好,请问顾亦桐在么?”
桂芝的注意力被攥住了,她展颜一笑,让伙计把女孩招呼到角落里坐下,这边就给亦桐拨了电话。亦桐刚从外面回来,应该在楼上。她坐在柜台里,本能地多看了女孩几眼,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身材高佻,浅灰色的绒质长裙,咖啡色的短靴,全身上下都透着说不出的高贵和优雅,有钱人家的女孩。亦桐的朋友,桂芝基本都认识,没听说亦桐有过这样的朋友。她又把困惑的目光停到了那只箱子上。
没多久,亦桐就下了楼,不知谁会找她?听桂姨的口气,显然不是熟人。这样想着,推一开永记的大门,店里的客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箱子,和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只有两秒钟的怔忪,她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心立即就忽悠了两下,她来干什么?她走过去,坐到女孩的对面,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醒了么?好了么?可以走路了么?女孩收回四顾环视的目光,扬起睫毛冲她委婉一笑,嘴角是两个弧度很好的酒窝。“你好。”她说,声音很好听 ,清脆悦耳,像树枝间跳跃的百灵。“你叫顾亦桐对么?那天我们在医院里见过的,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杨子惠,是乐天的女朋友。”
亦桐咬起了嘴唇,胸口仿佛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那份浓浓的醋意和酸楚就迅速地漾了过来。她抬眼盯着子惠,眼睛像暗夜里的两颗星星,漠然而疏远。“你找我有事么?”她问,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个箱子,她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子惠微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那嘴角的酒涡深深地向下凹了进去。“乐天让我把这个箱子送还给你,并谢谢你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亦桐的脸色变了变,胸口的疼痛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开来。她狠狠吸了口气,目光黑黝黝地停驻在子惠的脸上,眼底充满了深究和研判。少许,她静飘飘地说:“是乐天让你送过来的,还是你自己想把它送回来?”子惠不动声色地:“有区别么?”“你觉得呢?”
子惠收敛了笑容,她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亦桐。面前的这个顾亦桐和她在医院见到的有了不同,不再是楚楚可怜,手足无措,形容憔悴的,锐利的眼神,高傲的鼻子,坚毅的嘴角,尖尖的下巴,唇边是一抹了然的洞悉的睿智的
笑容。不含糊的美丽,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一个机警的对手,也是一个狡猾的对手,一股惧意莫名其妙地从后背冒了出来。在医院的那个瞬间,她就本能地感觉到,顾亦桐和乐天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这几个月,乐天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回避她,他不再给她打电话,偶尔在网上的聊天也客气的近乎疏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膜罩在了她和乐天之间。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学业,她早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答案。现在,这个答案就在眼前了。她问了小魏,小魏开诚布公地将乐天因为什么把顾亦桐弄到家里的原因告诉了她。尽管他省略了重要的环节,对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只字未提,但是,从他的闪烁其词中,她听出了问题,嗅出了某种危险的东西。这种危险的东西激起了她本能的防御,好像一件私有的物品突然间发现还有别的人在觊觎,而一下子更觉得弥足珍贵。
在子惠盯着亦桐看的时候,亦桐也同时在衡量着她。有好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中估计着对方,猜测着对方。太子热情地给她们端过来两杯茶放到桌子上,子惠扬眼给了太子一个友好的笑容。美丽女孩的笑容最具穿透力,于是,那太子像被那笑容点化了一般,傻傻的,憨憨的,带着一脸的窃喜一步三回头地张望。亦桐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子惠,子惠把那笑容留在了嘴角,她转头看着亦桐。
“我想,你要不要检查一下你箱子里的东西。”没等亦桐说话,她把目光投给了面前的那杯茶,粗质的水杯,浓黄的颜色,零星的碎茶叶飘在杯中,她轻轻端起来,放到嘴边,宽松的衣袖垂落下去,露出她那白皙细致的前臂,腕上那条奕奕生辉的钻石手链闪着高贵的光。她吸了吸鼻子,扬起眉毛看看亦桐,目光里含着优越的笑意。“你看,东西就是分三六九等,不入流的东西,还没入口,一看就看得出等级来。”亦桐静静沉沉地注视着子惠,有几秒钟的时间,脸上的表情安然如水。然后,突然间,她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阳光跳跃在她的睫毛上,把那眼睛都烘得澄亮。“到也不尽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也常见。光样子好看,内容一塌糊涂也看得不少。”
子惠放下茶杯,唇边的笑容僵了一僵。她盯着亦桐,眼底的神经都皱巴在了一起,她眼角眉梢都挂着阳光,唇边那一抹笑容是不屑的,从容的,不卑不亢的。子惠偷偷地吸了一口气,她实在低估了顾亦桐,本想奚落一下她,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一支利剑出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挡了回来,连半点声息都没有。她恨恨地咬起牙,愠怒从心底升起,
鼓动着四肢百骸的每根神经。气流有几分钟的沉滞,有几分钟的僵持,子惠慢慢地靠到了椅子里,从睫毛的缝隙里偷偷揣摩着顾亦桐。许久,她慢悠悠地说: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和乐天的关系,我们从小青梅竹马,现在更是门当户对。我们的父母对对方都非常喜欢,在众人眼里,我们可以说是佳偶天成。这段时间,我不在乐天身边,他一定耐不了寂寞,忍受不了孤独,一定需要有人来填补这份空白。”那好听的百灵声突然就变成了轰炸机,直轰得她耳鼓,耳膜,整个头都嗡嗡作响。亦桐没等她说完,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她的脸绷得紧紧的,连声音都是紧绷绷,硬邦邦的。“对不起,我对你们是什么关系不感兴趣,我和乔乐天没有任何关系,未来也一样,我甚至都后悔认识他。所以,你不要庸人自扰,自乱阵脚,谢谢你把箱子送回来,我失陪了。”她迅速站起来,拎起箱子,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出门口。子惠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