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上眉梢-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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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这一天我盼了很多年,可是当我真的盼到了时,我又怀疑,这是否是我真正想要的。”燕笙抱着她,闭着眼睛,声音很是平静,可是那平静下面,却透露着说不出的悲凉。
“小时候,父皇常把我抱在膝头逗弄,他指着衣服上的龙告诉我,有一天我也会穿上这种衣服。”燕笙抱着她,慢慢的说着那些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往事,“他说,将来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他的位置,他的江山。”
“那个时候,他很疼我,教我念书,教我写字……”燕笙说起幼年的那些往事,说着说着,却是声音停了,“所以,知道赐鸩酒的太监来了时,我都不相信,是我的父亲要杀掉我。”
“他说过,我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可是为什么最后向我举起屠刀的人,会是他呢?”燕笙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困惑,像是一个被困在森林里的迷茫孩子,找不到出去的路口。
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烟
“父皇要杀我,只是因为有人说我不详,妨父碍母,若留我在身边,会对他有大碍。简单点讲,就是我在的话他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倒霉的事情,甚至还会遇到篡位之忧,不得好死。”说到这里,燕笙忍不住冷笑了数声,“所以,他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卜言,就杀了我跟母后。”
喜梅听着;握住他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父亲。
“说到底,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燕笙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眼中一片昏暗。
“他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为了他自己;他可以将我们全部斩杀掉。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爱过我们。无论是我;还是母后;对他来说都是玩偶,看顺眼的时候,哄哄逗弄逗弄,看不顺眼的时候,便是可以随意打杀掉的贱人了。”
“他的身边,永远围着满满当当的人,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珍惜。”
“那个时候,我站在母亲寝宫里,看着熊熊大火燃起,母亲在那头,我在这头。我想过去,跟往常一样的扑到她的怀里,可是我不能,因为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熊熊火海。”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火,烧的连整个天都要点燃。”
“他们要把我抱走,我不愿意,我想扑过去抱住母后,我哭着闹着要她跟我一起走,可是我怎么都过不去。火把房子烧的霹雳啪啦作响,不断有东西倒下,有根烧到一半的房梁掉下来砸着了我的腿,我从来都没有受过那么大的疼,哭的眼前一边昏暗。”
“可是那,远远比不上我看着母亲被大火吞噬的疼痛。”
“她一直在笑,笑的很凄厉,笑道我都害怕了起来。”
“她说她爱我,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如果她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爱我,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带我离开,而是要为那个男人死在那里?”
“她跟父皇一样自私,她为了她的名誉,为了那个男人不爱她了而死,却听不到我苦苦的哀求,却不懂得,我有多么需要她。”
“我恨她,却又爱她。我在宫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看看。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可是每当我站在那里,闭着眼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都会浮现出那做宫殿的一切,每一个小摆设,每一片帷帐,还有那些穿梭在其中的人,我都记得……”
“可是,他们都回不来了。”
燕笙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看着他眼角不自觉滑落的泪珠,喜梅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她想起两人在皇宫里的第一次相遇了,先皇后的寝宫应该是在不远处,燕笙想必是半夜祭祀母亲,不想着遇到了皇帝,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才仓皇出逃的吧。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杀我们,一半是为了那个卜辞,一半却是因为母亲的家族掌握了太多的权柄,让他不安了。”过了很久,燕笙才慢慢的继续讲述,“我的舅舅们为国家出生入死,但是当外敌被肃清的时候,他们反倒成了皇帝的肉中刺。他以谋反的罪名将母亲与我赐死,再株连九族,母亲的宗族数千人,竟无一幸免。”
“呵呵,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亦或者是我还活着那个卜辞真的起效的缘故,他一直宝贝的位子真的被人篡夺了,而那个杀死他的人,竟然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弟弟,那个被他用来接管我舅舅们的权利人。”
“那个位子,能把人变的不像人。握着天下权柄,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帝王心思容得下一切,却单单容不下情谊。”
“坐在那里的人,没有爱情,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除了权利,什么也没有”
“当我离开这宫廷的第一天起,我就盼望着我能名正言顺的回来,登上属于我的宝座,夺回本该如属于我的一切。可是现在我就站在它面前了,我却发现我竟然不敢踏上去。”
“那条路太孤单,我在上面,只有一个人,看不到别人的脸。”
“我很害怕。”
“我怕我是否会渐渐变得跟我的父亲一样面目可憎,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他身边,只能孤孤单单的死去。”
燕笙抱着喜梅,低低的呢喃着,声音充满了无助。
“这些话我不能对别人讲,我是他们的信心,我知道倘若我露出一丝丝虚弱,那些人便会将我无情的抛弃,选择更加有力的代理人。因此我只能跟你说。”
“你说过,在你眼中我只是我,所以,我在你面前不用顾忌身份和地位,想要哭就哭,想要笑就笑……”
“你不会把我的伤疤,当做攻击我的武器,当做嘲弄我的笑柄。”
“跟你在一起,我很安心”
喜梅坐在那里,姿势从最初的拒绝变成了拥抱。
她总算知道了燕笙叫她来的原因,面对着这样一个他,她说不起任何伤人的话。
这个,就是他最后的脆弱了吧。
燕笙絮絮的说了许多话,最后终于疲倦了,把头枕在她的肩上,闭着眼睛默默的相拥着。喜梅坐在那里,看着落在自己手心的他的发,又黑又长,像是一匹上好的丝缎,又像是一腔理不断的愁绪。
“不管怎么样,可你最终还是会踏上去的,不是吗?”喜梅轻轻的说着,拍着他的肩。
她明白燕笙的彷徨无依,可是越是明白,却也越懂得,他是不会收手的。
他,只是在跟过去的他告别。
他的坚韧和企图心她都懂得,他会有一时的软弱,但是这发泄过后,却又变得无比的坚强。
“是。”听到她的话,燕笙沉默了许久,然后供认不讳的答道。
那个位子,他是不会放弃的。
“你果然,还是最了解我的。”燕笙看着她安详的面容,感叹似地说出了这句话。
喜梅浅笑了一笑,不再作答。
男人就是这样,她父亲如此,燕笙也差不离。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变亮,喜梅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已经麻到没有知觉,所以她忍不住动手推了推燕笙,“时间不早了。”
登基大典不容小觑,前后要准备很久,只怕外面的宫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让我再抱抱。”燕笙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像只不想面对现实的鸵鸟。“陛下,该准备更衣上朝了。”见着他这样赖皮,喜梅不得不正了正脸色,大声叫了一句。
燕笙听到这话,眼神一黯,坐直了身子,转手却是抓住了她的手,近乎于哀求的说,“你陪我。”
“我,”四目相对,她从他的眼底里看到最诚挚的渴求,那几乎让她动容,但是想想以往,她还是硬着心肠抽出了手,“不,我不能。”
他说的,不仅仅是陪他入朝那么简单。
她懂得,答应了陪他,那或许就是一生的承诺。
她不能答应。
做不到的事情,永远不要轻率答应,虽然有伤害,但总好过给人希望后又让人绝望。
“你不愿意?”看着她挣脱开的手,他满脸的黯然。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能陪着你走到最后的人。”喜梅低着头看着两人的手,“其实你一直不孤单,你身边有大把的愿意跟随你到最后的人,你怎么,就不看看她们呢。”
“把目光放在那些爱你的人身上,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喜梅叹了声气,这是她能给他最好的忠告了。
她心不在他这里,再强迫也是无用。
“你讨厌我?”燕笙定定的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悲恸,“还是你不相信我,觉得我要你,只是出利益考量?”
“我怀疑过。”既然他这样问,喜梅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慢慢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后再他急急的想要分辨是摆了摆手,“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怀疑过你的用意,但是当你那次奋不顾身的救我时,我就再也没有半分疑虑了。”
“本能,往往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你能在那个时候不顾自己安危,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但是对你的厚爱,我真的承受不来。我喜欢你,感激你,欣赏你,我可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帮你做我能做的事情让你开怀,为了你,甚至失去生命也无所谓,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你要的爱。”喜梅看着他,缓缓的说道。
“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我的拒绝并不是天塌下来。我会一直在你能看得到的地方,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喜梅拉着他站了起来,“至于其他,你不用担心,你跟你的父亲有本质的不同。你脾气坏只是因为你焦虑,你虽然有恶名,但是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伤害过一个人,你会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的。”
“真的?”燕笙低下头看着她,乖乖的任她摆弄。
“我对你有信心。”喜梅笑着说。
“嗯。”燕笙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又提出了个要求,“你能帮我穿上那套衣服吗?”
“好。”喜梅看了一眼那套衮服,觉得应该难度不大,所以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十六章 回家
喜梅是天不亮就被人叫起来的来的,在帮燕笙穿好那层层叠叠的衮服,送他去前面参加登基大典之后,她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所以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的。
反正她在这里就是一个闲人,顶着个御笔的差事,享受着娘娘的待遇,却什么也不用做,整天过得跟猪似地。
顾喜梅这一觉睡得极其沉,等到醒来之后发现都已经掌灯了。看着桌上的烛台,她揉揉眼睛,本能的就喊道,“纤云”
“哎,姑娘你醒了啊,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话音刚落,纤云便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笑嘻嘻的,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
“嗯,饿了,想喝粥。”喜梅揉了揉肚子,一天没吃东西,正饿的厉害。
“好,那奴婢就让厨房去煮份你最爱的薏米红豆粥,配上热乎乎的南瓜小饼和你最喜欢的岁寒三友,做宵夜最是合适不过。”纤云跟八哥儿一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里透着股喜庆劲儿。
“你这是怎么了?”喜梅按了按脑袋,抬头瞄了贴身大丫环一眼,想着这妮子难道今天吃错药了不成?大半年都没有见到她这么开心过了。
“姑娘,你没有发现吗?”纤云见着她这样子,却是咯咯咯的掩着口笑了起来。
“发现?发现什么?”顾喜梅狐疑的一抬眼,只觉得这窗幔摆设都熟悉的很,正要怪纤云故意卖关子呢,却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这里是……”喜梅看着床拦钩子上的蝙蝠缨络,整个人像被点击一样的停在了那里。
这里是她的家。
“是,这里是家,是家啊”纤云笑着笑着眼角就有眼泪了,擦了把眼角,笑得泣不成声的说,“姑娘,我们出宫了。”
“出宫。”喜梅回过神来,一股脑的爬起来踩着鞋往外跑,看着外头小院里那两棵熟悉的桂花树,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心心念念盼了那么久的出宫,竟然睡了一觉就出来了。
“你这孩子,多大了还冒冒失失的,穿的这么少的就站在这里吹风。”正出神着,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斥责,然后还不等回过神,厚厚的披风便已经盖上了她的肩头。
“父亲?”喜梅抬起头来,半信半疑的看着前面的男人,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还认得我,看来没有糊涂的彻底。”顾凤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头含着笑,对着后面追上来的纤云,“你是怎么伺候的,怎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老爷恕罪。”纤云不敢争辩,帮从后面扶着喜梅,半拉半拽的走到后面去了。
“我这是真的回来了?”被半拉半拽的坐到了梳妆台前,喜梅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讷讷的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进宫的这些年,她常做这种梦,梦见自己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纤云弄月在外面斗嘴,有絮儿做好的茶点。吃过之后主仆三个溜上街,走街串巷各种溜达,接着回家一个铺纸一个研墨一个掌灯,将所见所思写下来,等到顾凤璋下朝后拿给他赏鉴,然后落得一个“文笔不佳”的评语……
这种梦常做,可是有的时候是在逛街,有的时候是在写字,有的时候是在跟顾凤璋斗嘴,然后就忽然那么的醒了,自己怅惘的坐在床上,看着皇宫里那方窄窄小小的天,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虽然纤云弄月和絮儿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