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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错过你为遇见谁-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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屉。”
言姑娘的房间好在没让齐享进门,内衣就挂在门后的把手上,电脑旁边一堆零食残骸,啤酒罐,以及半空的烟盒。我拎个方凳出来,一面回想月前我刚搬进这栋屋子,那时多么万念俱灰,也不由被这位姐姐超乎常人的生活方式给惊着了,此女每日三更做人昼伏夜出,我一度以为她至少是个卖摇头丸的。直到某天我们俩叭在阳台上分享了半包烟,才知道,她是个网络上写小说的。
诸位其实见过他,说男人特别爱自作多情以及劝我认栽的那位。她听了我的经历,说庄凝,我有把这个故事写下来的冲动,但我还想等等,等着看它的结局。齐享接过我手中的方凳放下,把充电器递给我,“怎么说,现在走?”
听见言维维还在哼哼嘅嘅地洗漱,一面唱歌,我摇摇头,“至少等她走吧,不然多傻。”
说这话我有种被自己下套的感觉。齐享笑一笑,坐下,他脸部的线条难得这样柔软,温和甚至让他显得稍稍有些疲倦,接着他拉住过,胳膊圈住我的腰。我站立不稳,这样不讨厌,但是姿势挺别扭,“干吗呢?”
“跟你说说话。”他一使劲,我就坐到他腿上。
“哎哎,外边有人。”其实外面看进来,这里是个视线上的死角,但心理上总有点过不去。
他低低地说,“那就去把门关上。”
“……我才不要。”我听言维维欢乐地哼着小调从洗手间出来,再啪一声把她自己的房门带上,“我们走吧,走吧。”但是他扣在我腰间的手臂反而收紧。我去掰他的手指,气喘吁吁它们却丝毫不为所动,齐享并不看我,他耐心地用左手抚摸我的头发,唇角是志得意满的一小弧度。事后回想起来,他这样相当迷人。但当时我很紧张,“喂,喂,别。”也想不起来摆事实讲道理,只能小声威胁,“我那个什么,我喊人了,我真喊了。”
他的回答很简短,“好的。”这么一来我突然没忍住就笑了,额头抵住他的肩膀,整个人都松弛了。“笑什么,”他动作很轻的捏我的下巴,“不许笑。”
   然后他低头吻我,温柔而简略,只用他的唇碰碰我,离开,“再笑?”我还没来及做出反应,他又吻下来,这次再深切一些,再离开。我使劲敛容,气都喘不匀,“我没笑,没笑了。”
齐享莞尔,黝深的眼睛此刻柔而亮,声调却已难以清明,“抗议无效。”我做了个很孩子气的举动,两手交叠把嘴巴捂上。他只用一只手,就把它们握住,接着他再次俯下身。
这是第一次在他离我这么近时,我既没觉得是在坏给谁看,又没觉得恼怒。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四)
  但喜悦或激动也谈不上,我心里只有一种奇特的平静,以及混了复杂成分——比如怜悯,比如怅然——的温情,就像你的一生都摆在你面前,跟你预想的不一样,但你也已经准备接受。'你看,庄凝,他们这个时候,也可能在拥抱,接吻,就像你一个月之前看到的那样。
齐享的气息近了,我闭上眼睛。现在我可以说一说。那一年的仲夏到初秋,到底什么事在瞒着我发生。七月,沈思博从溧城无功而返。
在那个地方,他晚上住在招待所,白天他爱的女孩陪着他,坐公车晃过溧城的大街小巷,这是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每天要经过的路线,他这么想想,就觉得好亲切。他们像所有初恋的青涩孩子一样又傻又快乐,她带他去尝她最喜欢的小食铺,带他去看她最珍爱的风景——但只要谈到他们之间,哪怕最无意的话也能引来她的缄默,他的心在这深不见底暗天无日的缄默里,一点点沉下去。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那个叫庄凝的姑娘,她们两年的友谊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良知上,庄凝对她的好,庄凝的眼泪和疼痛。
他离开的时候她想,他大概是对她失望透了。他们明明彼此贪恋,却要分担求不得的痛苦,但她没有办法。暑假将要结束的某个晚上,他给她打电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漫无边际,彼此都够不到真正想表达的衷肠,直到他提到当天的一桩意外。
这桩意外的当事人我也认识,我和学思博初中时期的同学,我从上海回来后听说,他打篮球时心脏病突发,送到医院已经不冶——沈思博当时在常“一个人,之前还跟你说说笑笑的,说没就没了。”8 谢端想,难怪他今天这么郁郁的样子。她正要张口安慰,他在那头低声说:“端端,如果是我呢?”
“……”
   “如果我明天就死了,你会不会后悔?”
她拿着话筒,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无常的悲伤摄住,“你不要胡说。”阖上电话以后,谢端设想了一下他苍白着脸躺在那儿,这个我懂,我偶尔也会这么想,爱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关怀,怜惜之外,又有满心对不可知的臆测和想象。她非常痛苦,拨给我,当时我正坐在电影院,和齐享一起看电影。
那之后的第三天我从上海回到陵城。
我有点缺氧,迷迷糊糊地问:“齐享,你喜欢我吗?”
   他刚刚结束一个漫长的亲吻,我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在我的肩颈间,他的手把我外衣的扣子解开,又系上,手指慢慢摩挲这个牛角开头的小玩意。男人碰到这种问题,多少都会有点尴尬,擅于在这类事情上表达自己的男性,现实里其实非常稀缺,我也没有碰上例外的一个,他斟酌几秒,“不然你以为呢。”我想说,或者是,同病相怜?在佳缘小栈时,服务员说蜜汁正好是两个人的分量,不是吗?
   “谁?”他几乎立刻也就明白,“你又想哪儿去了?”他样子有点生气,把我放下来,“算了,走吧。”
   这个人怎么一点交流的诚恳都没有呢,我把充电器塞进包里,一边说,“像就像呗,我又不介意。”
   我话尾刚落,齐享原本已经走出门,退回房间把门啪的带上,转身向我走回来。“庄凝。”他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不惹我你就不开心,是不是?”我到家的那天沈思博已经去了学校,他妈妈在门口看见我,“小凝,听说你暑假去了上海,回来啦?”“对啊,沈伯母。”我讲话的语调,就跟我不曾为她儿子伤过心似的,“沈思博呢?”“他去学校了,今天刚去。”
“哦。”我松口气又觉得略略失望,“也是,他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她诧异的瞪着我,“你在说什么呀小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也诧异地回望她,她坚定地说,“不会的,我了解我们家思博。”
我再不走就要重燃希望了,赶紧苦笑一下,“哦,那也许我搞错了。”沈伯母叫住我,“哎,小凝,思博有件衣服落在家里,你给他带过去吧。”她在衣柜里翻找,一面跟我唠叨,我和沈思博小时候的事,说他因为我生病自己也不肯睡觉,说他总记得我偏爱吃什么,每次我到他家吃饭他都会关照保母做,说他上中学前都不和别的女孩子讲话。我靠在一边,想,其实沈伯母是知道的,她只是向着我,但她这样,并不能改变现实,那些事是真的,都是真的,却只会让我更难过,这就好比一场人命官司,无论舆论如何偏向,逝者却到底已矣。
她说,小凝,你多担待一点,他会懂事的。我笑了笑,这时我闻到房间里有香气。清淡的,微酸的甜。
沈思博从来不爱吃小零食啊之类的,我有一次拿话梅塞给他,他皱眉头又笑起来说,这不是小孩子吃的吗?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写字台上,那里有一小盒茶梅,跟谢端喜欢的那种一模一样,我也不怎么高兴了,“我又怎么惹你?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吃饭的时候你明明想到她,而且你之后情绪也不一样。”
 他停下来,顿了一顿,“对,我跟她就在那条马路上分的手,那天我态度很坏,不肯听她多说一句,我有时也会想,如果那天我稍微好点会怎么样——但这并不说明什么庄凝,现在跟我在一起的是你,你难道不能……”我看来,这误会大了,他以为我吃醋,你以为我在乎?
“你解释什么,我说了我不生气。”我觉得语言还不够有说服力,也真的不想跟他争执,我要表达的意思到了,就认为别人也该就着这个意思顺流而下。
这时候言维维过来敲门,“庄,小庄你还在么?”我直起身想应,不知为什么又没有出声,大概这个情景实在尴尬,估计她也没什么要紧事,回头再联系不迟。言维维在外头嘀咕,“看来走了呦,真是,比我还糊涂。”然后她离开,从大门出去,拧转钥匙的声音。我把视线调回来,耸耸肩膀对齐享补充道:“真的。”我其实,怎么说呢,也不是那么真的。但你知道一个女性,她在感情上已经挫败一回,弄那么难看,在下一段里多少要找回点姿态,再拿它当回事一次,她不愿意。
   齐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会儿,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竟然,笑了起来——虽然算不得多么开怀,要描述这个笑,就得跑一下题。
记得我刚上小学,有天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一定要看一个电视剧,我爸说,“不许,去睡觉。”平时我是反驳不能的,那天魔怔了,“我要看,不要你管。”我爸板起来了,才可怕,“再说一遍。”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头,“我就要!就要!就要!!”一出口我想完了,这不挨打往哪儿跑,结果我爸沉着脸瞪了我一两秒,接着挺突然的,他笑了,过来掐我的脸,“这个小丫头,倔的!”事情的结局是,虽然我没看成电视被送上床睡觉了,但也没挨打,我爸对我还特别和蔼,我被彻底搞糊涂了,觉得成年人翻脸如翻书,不可理喻。后来想想他就是,一方面被气得无法可想物极必反,另一方面,竟然跟他七八岁的小女儿这么较真,他估计也觉得荒诞。但是说来说去主要的,还是他爱我——还是个小孩子呀,教育的机会多着,现在就让一让她吧。之后我大了懂事了,也就基本再没这种契机。齐享此刻的模样,跟庄主任当年那个路数是差不离的。就快被气崩溃了,但是稍微一个转念,你看她肩膀耸的活像个阅历丰富的女郎,不知道从哪个蹩脚电影里看来,但这个动作明显跟她文不对题。算了,让一让她吧,你还不知道她么?是啊,他知道我。他一笑,我就傻了。他继续跟我吵下去我应付得来,不是这个。
   “真的?”他反问我。“埃”我说,“可能是吧。”我忘了我之前说什么了。他看着我,慢慢道,“现在我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对于这么一个一根筋又笨得伤心的,我还真是希望。”他蛮淡地说,“能少喜欢她一点。”
我背靠书桌,瞪着他,花了几秒钟才理解过来,“呃。”好了,这下攻守易势。同时我手机在包晨鸣叫一声,我伸手去翻,一面纠结,这怎么,这怎么回应呢。短信内容很简单,我第一遍没看明白,又看了一遍,然后我像一只闻到毒品的警犬一样绷紧身体站直。小庄,你钥匙丢在大门上,我给你放苏教师那了,你回来自己去拿。
“齐享。”我很崩溃地,对他说,“我们可能被锁在里面了。”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五)
  我回到寝室,里头空荡荡的,我把遮挡书橱的报纸撕下来,小苹果的相框里是我和端端的合照,我对着它看了一会,然后爬上床躺着。
   不会的。
   她前两天还打电话给我,说她想我,她不会那样。
   你多可笑啊,就一颗茶梅。
   但是她说,她爱上一个男孩子,但他们不可能。沈思博说,他爱上一个女生,一个隐形的,我从来没见过,卓和又不肯透露的女孩。以及,此前种种。
   你知道,人在翻找一样物件的时候,如果她已经找过一个地方,她往往懒得再去翻第二遍。于是自从去年圣诞夜我打消了怀疑之后,就再也没往那个方向想,当然,也许,我不愿也是可能的。可那些令人疑窦丛生的东西,它们从未真正消失,那颗话梅是一条引信,我不知道,点燃它,是什么下场,我和她的友谊,我的信任。
而且她还没有回来,她说了她今天要回来。我打她的手机,无人接听,无人接听。
据我日后所知,她那时正坐在距离陵城十几里的公路边,等待沈思博过去,她衣袖染血,握着自己受轻伤的右手,抖得像十一月风中的一片枯叶。
   2002年九月二号,溧城至陵城10#国道上,发生重大交通事故,由本向东轻卡因刹车不及拦腰撞上由北向南行驶的载客大巴,碰撞猛烈,两车均侧翻,大巴旅客共计两死三十伤。
他之前问她,如果明天我就死了,你会不会后悔。真像命定。
最初是不觉得怕的,只是麻木,难以置信。等她从一片空白中醒过神,被救援人员安置在一旁,恐怕慢慢舔进她的意识,四肢冰凉,本能的不能控制的颤抖和哭泣,牙关几乎不能咬合。
她的手机天线断裂,向别人借来电话,拨通他的号码:我后悔了,沈思博,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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