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代3.0刺金时代-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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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这几样东西和那些“少女的祈祷”组合在一起,就已经是一部惊悚的《密室杀人故事精选》了。
我和卫海尴尬而沉默地拆着一个又一个箱子,我们的心情其实和《拆弹部队》里面那些视死如归的反恐军人差不多。特别是当打开一个写着“沉默的等待”的箱子,看到里面十几颗健康茁壮的仙人掌球“沉默地等待”着我和卫海的时候。
而唐宛如和崇光则在厨房里聊得格外欢畅。我也是在今天,才发现,原来崇光并不是我想象里的那个衣来伸手的高级废物,他懂得用不同的洗碗布洗不同质地的盘子,陶瓷盘和玻璃盘会分类堆放晾干,也会把叠在一起的碗倒扣过来,等水流干净了之后,再放进碗柜里。他甚至成功地清理掉了煤气炉灶虎脚上那些黑色的污渍,还测试了下水道的通畅,并且他还懂得用消毒剂清洗饮水机的桶装入水口——我不时回过头偷瞄他穿着紧身白色背心,汗水淋漓的背影,他的肌肉明显比以前健壮,他的气味明显比以前强烈。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我好几次错觉自己在看主题为日本下水管道工人的色情片。
当我们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唐宛如娇羞地依偎在崇光旁边,热切地注视着他,认真地聆听着他,不时点头,不时附和:“哦是吗?”“真的吗我也是!”“那你是什么星座的?”“血型呢?”“那小时候你爸打你吗?”——如果她头再大一点,身材再消瘦一点,发型再短一点,我真的以为自己在看《鲁豫有约》,因为这些台词实在是太他妈熟悉了。
崇光就像一个称职而敬业的嘉宾一样,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极其配合,如同一个发片期的歌手一样容光焕发亲切感人。但这一切都结束在唐宛如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中:“那你为什么要假装死了然后还改头换面呢?当时我们都快吓死了呢。”
而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崇光淡淡地微笑着,水龙头流出的热水温柔地抚摸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像透明的布匹捆紧了他的手。他仔细而温柔地擦洗着手里的碗碟,像在抚摸宠物温驯的脸庞。房间里没人说话,连风声都从窗户遁走,只剩下持续不断的水流声,它哗哗地把时间填满,把所有尴尬的缝隙填满,把人与人之间的沟壑填满。
就像风填满天空。
像雨水填满峡谷。
像无尽滋生的秘密填满森林里所有的树洞。
你看,世界上的欺骗,其实分为两种。
这种让人躁动不安的静谧,被一阵更加躁动不安的门铃打破了。从门铃歇斯底里持续不停的动静来猜,一定是顾里。她在按动熟人家的门铃时那种气壮山河的急促感和烦躁感,连当年在雷峰塔前死命拍打门板,大喊着“死和尚你放我娘子出来”的许仙都自愧不如。但她如果是去一个不熟的客人家里,那她按门铃就变得万种风情,而且间隔时间精准划一,如同嘴里含着一个计时码表。
但我并没有告诉她今天唐宛如搬家。
我转头看着唐宛如,很显然,她的表情告诉我是她邀请的顾里。她依然绑着白头巾,风风火火地过去开了门,一拉开防盗铁门,迎面就是刷刷的毒液喷射过来:“唐宛如,你租的这是什么小区啊?电梯墙上贴着卫生巾的广告就算了,我刚刚在楼下绿化丛里,竟然看见两只耗子在晒太阳,天地良心,它们一点都不怕我,我甚至觉得它们冲我眨了眨眼睛算是打过招呼了。不过光从这一点来说,它们比我公司那群实习生有出息多了。那群连高跟鞋都不会穿的女大学生,每次看见我就跟被乾坤圈打了天灵盖似的,脸色苍白地尖叫着疏散在楼道里。我觉得大楼烧起来她们都不会跑那么快,还有你家那个防盗门,你真的有必要换一换,那门上的铁栏间隙那么大,顶多只能防防你这种头大腰圆的人,像我们这种巴掌脸水蛇腰,要钻进这扇门对我们来说还不跟玩儿似的……”
这么长的一段话,她说得快如飞星,就像新闻联播的播音员看着提字器在朗读一样,我真怀疑她在家里背好了演讲稿来的。她说完这堆话时,已经几分钟过去了,我耳膜一直嗡嗡地疼,崇光和卫海扶着沙发靠背沉默不语,看起来有点虚弱,唐宛如张着嘴,头上的白毛巾终于掉了下来……
但顾里呢,在说这段话的途中,已经行云流水地把她那个看起来比旅行箱都还要巨大的LOEWE包包放到了玻璃柜子里关起来,在关起来之前,她从那个包包里倒腾出一件看起来像手术医生用的绿色消毒袍子把她那身驼色的细山羊绒连衣裙裹起来,然后又掏出一顶黄色的建筑工地安全帽套脑袋上,最后她优雅地将一副黄色的橡胶手套戴了起来——墨镜不用说,她从进门就戴着。
“顾里,唐宛如只是叫你来搬家,不是叫你来分尸。”我看着她这身行头,胸闷。
顾里转过头来,看着我认真地说:“唐宛如的话你也信?”她巨大的墨镜配合着她头上那顶黄色的安全帽,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工地上为无法回家过春节的民工们表演节目的网络巨星,“上次她叫我们去她家亲戚的法式庄园里面摘草莓、喝红酒,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下午。结果呢?还不是用一辆拖拉机把我们开到了青浦那边的一个农场里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把镰刀去锄草!”
我看着眼前她这副连Lady Gaga都会愤然离席的装束,叹了口气。但随即,我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我承认我是被顾里刚刚进门时风卷残云般的气势镇住了,一时间被打散了魂魄,丢了逻辑: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全中国新晋崛起的大红模特陆烧,站在唐宛如的房间里洗碗,有多么地不合理。
我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但顾里却非常镇定自若,她目光在我们几个人的脸上来回扫动着,看起来和她往常那副刁钻的圆规嘴脸没有什么区别。她从唐宛如的柜子里翻腾出一盒茶叶,揭开盖子闻了一下,看起来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转身把茶叶朝我一递:“林萧,泡一壶茶吧。”
我永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像个蛇精,只要念一句“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就能千变万化,神鬼莫测。
我正考虑着要不要接过她手上的茶叶盒,她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冲着站在沙发边上沉默的陆烧说:“哦对,还是说你想喝咖啡呢,崇光?”
CHAPTER 09
顾里有很多比我厉害的地方。
这显然是明摆着的事情。她比我有钱,她比我瘦,她比我漂亮,她比我理智,她比我凶狠,她比我勇敢。这种句子举例起来一时半会儿没个尽头。
但我也有比她厉害的地方。比如我比她感性,我比她头发长(但同时也见识短),我比她家庭圆满。我之前还可能会觉得她脾气太过暴躁,急性子就像纸包不住火,所以我会觉得我比她沉得住气。
但显然,我错了。
她在知道了崇光没有死,并且就是眼下活蹦乱跳的陆烧之后,不动声色地过了一个多星期。她看向我的目光清澈如水,仿佛一潭水深只到脚脖子的清泉池,里面几条小鱼来回游动,清晰可见。但谁知道,她在里面藏了一头抹香鲸。
可是,在我听到她嘴里说出“崇光”两个字后,我几乎没有一秒停顿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一说完,唐宛如就叹了口气:“哎呀你傻啊!”显然,她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
顾里抬起她那张躲在安全帽下的滑稽小脸,眉毛拧成了一个NIKE的样子冲着唐宛如:“这么说起来,你也知道了。”
唐宛如也不说话了。
顾里又把头轻轻地转向了卫海,卫海的脸色没有惊奇,只有尴尬;没有震撼,只有慌张。所以——“看样子,连卫海也知道了吧?”
在一屋子的沉默里,顾里轻轻地摘下她的墨镜。她的目光在我们几个人的脸上轮流地扫视着,两只戴着塑胶手套的手轻柔地搓来搓去,就像她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在手上涂满厚厚的手霜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我想,她是要准备开始分尸了吧。
但我又猜错了。
我发现我对顾里十几年来的了解,最近越来越不准。以前我还能大概猜到她下一步的动向,但这大半年来,我屡发屡不中。
她并没有把獠牙翻出来冲我们咆哮,也没有拿起白花花的刀子把我们优雅地大卸八块。她甚至就完全没提这事儿了。你说这让人受得了么?这算哪门子路线?
但从单纯的搬家角度来说,唐宛如邀请顾里,算是邀请对了。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带了一个保洁队来。当那支专业训练过的队伍出现在唐宛如这个小小的旧公寓里时,我真的觉得像在看激光武器和纳米防护标准配备的飞虎队在执行一个“带老奶奶和小朋友们过马路”的任务。杀鸡焉用牛刀,顾里带的不是牛刀,她带着倚天剑屠龙刀来的——所以,唐宛如或者说唐宛如这个公寓,就是那只倒霉的鸡。
所以,当这支统一白色制服、面戴口罩眼镜的训练有素的专业队伍开动起来之后,我们之前几个人,就下岗了。我们剩下的任务,就是和顾里一起,在刚刚清理出来的沙发区域悠闲地喝茶。当然,这个茶叶已经不是从唐宛如那个柜子里倒腾出来的了,顾里之前用唐宛如的茶泡了一壶之后,她只喝了一口,“至少我尽力尝试过了”,说完就把那壶热气腾腾的茶水倒进了洗手池里。随后,她就提议:“要么让他们收拾着吧,我们去璞丽酒店的庭院里喝个下午茶怎么样?我和你说,那个庭院里竟然还能看见野生的鸟,那鸟奇大无比,我一度以为他们家在院子里养鸡。”——当然,这个提议被我们无情地否决了。唐宛如说:“大家都走了,这些人偷东西怎么办?”
顾里摊开她那双塑胶手套,耸耸肩膀说:“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吃素的么?他们的收入可比你高多了,你家里这些东西,他们偷回去没有任何用处,只能捐给慈善机构。从他们的收费标准来说,我不认为他们是会做慈善的人。他们给我开出来的账单简直太不慈善了。”
唐宛如沉默了。但她依然保留着最后的尊严,死活不肯外出喝茶。
于是顾里退而求其次,从自己那个“行李箱”中,拿出了装在一个日本漆器哑光盒里面的茶叶,她打开之后,又倒腾出了一个镊子,小心地一片一片地从里面夹茶叶出来,因为她穿着消毒褂子,戴着手套口罩(还有那顶滑稽的安全帽),所以,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法医正在进行尸检:“那就喝我的。”
我喝着她重新泡出来的那壶茶,百感交集。这是这些天以来,我和顾里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待在一起。尽管眼前的场面是我们最最熟悉,也最最亲密的习惯场景:一群人聚在一起,听顾里讲那些生命中尖酸刻薄的段子。
如果换了以前,我肯定已经是斜躺在沙发上,靠着自己的男朋友,或者靠着南湘,然后笑得四仰八叉,同时不忘大喝特喝顾里提供的奢侈饮料。我会觉得岁月如景,人世安稳,我会觉得顾里就像是战场上的女武神,我们几个小兵只需要跟在她背后,拿着塑料小刀假装挥舞呐喊,为她喝彩,她就能战无不胜,永远凯旋。我们活在她的庇佑之下,就像热烘烘的树洞里冬眠的松鼠,风雪离我们很近,但寒冷离我们很远。
但现在,这种感觉没有了。
我看着顾里,觉得她很陌生。
我看着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着她拿起一条爱马仕的小丝巾挥来挥去的,像一个交警,又像一个正指挥航海的海盗。我听着她嘴里那些小钢珠般喷射出来的“笑话和毒舌的混合怪物”,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我觉得我不再安全。
我想依然躺在树洞里,但外面的森林,却开始焚烧了起来。
“那个花盆已经那么脏了,就不要了。刚刚我没看错的话,里面是不是有一条蚯蚓?”
——顾小姐,这是一个碗。
“不要把洁尔阴放在洗手台上,像什么样子!这种东西当然应该放到冰箱里!”
——顾小姐,这是漱口水。
“你说这是什么?毛巾被?别搞笑了,这明明就是一条地毯,来,帮我把它铺在过道上。”
——顾小姐,可是这个背面有标签,写着“毛巾被”三个字。
“卧室里面为什么要在床边上放一个洗碗机?就算主人习惯了躺在床上吃宵夜,但也不代表她就一定能接受在床上洗碗这个事情啊!来,听我的,放到卫生间里。”
——顾小姐,这个不是洗碗机,这个是空气加湿器。
“空气加湿器?什么是空气加湿器?世界上并没有这种东西,你们不要想当然地就随便给东西起名字,你以为你是谁,爱迪生啊?我告诉你,世界上的空调都是自带加湿功能的。”
……
所以,我们其余的人,就只剩下两件事情可做了:一,坐在沙发上喝茶;二,一边喝茶,一边看顾里表演单口相声。
这支训练有速度的飞虎队在小小的公寓里飞檐走壁,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家就已经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