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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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心里叫苦不迭,双手开弓往自己脸上打去:“是,是,是小的糊涂了,甭管这家里什么得脸的下人,全是陈家的人,托赖的也是主人家的福气,现在在外头糟蹋主人家的名声,就该千刀万剐罪该万死,小的这就去查,甭管是什么样的人家,牵扯到什么样的上头,小的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只是小的还求四爷一句,到时若有人对小的要打要杀,四爷可千万要保住小的。”
陈四爷唇边笑容没变,心头的冷意却越来越深,这家里,再不整治,什么雄心壮志,全都完了。见陈四爷点头,管家这才战兢兢起身,看着那张纸,眉头皱一皱,猛地想起还在陈四爷面前,忙躬身打算退下,陈四爷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冰冰:“别想着去通风报信。”
管家吓的心都猛跳一下,忙连声应是,全身都是汗淋淋的,也顾不上去擦汗,只有赶紧去找人手。
陈铭远夫妻回到京城已是三月下旬,那时陈四爷已经查的七七八八,放印子钱本钱少,利大,为头的除了武家外,别的也都是府里有头脸的,不是那些三四代的陈人,就是儿女深的主人重用的。
当然,这些人家里面,也是武家牵涉最深,所涉款项最多,武家连本带利,尚有两万来两,当陈四爷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不由吸了一口气。陈四爷本就在户部任职,算账也是一把好手,就拿陈四爷自己来说,一年的俸禄年例月例,加在一块也就千把两。在同僚里面,已算收入丰厚。
要知道还有同僚不能靠家里,每年就靠这些俸禄过日子,不过将将够养得起一个丫鬟,连仆从都要守门的充任。每年有些额外的收入,如润笔孝敬这些,就要攒起来,用来防备不时之需。
可是自家一个下人,光放印子钱就能得到这么一大笔钱财,难怪妻子会动心。陈四爷看着那刺目的,四奶奶五千两,这几个字如同巴掌一样打在陈四爷脸上,这样伤阴德的事,为什么妻子要沾手?
管家等了许久,没有得到陈四爷的指示,不由小声到:“四爷,里面有个金婆子,是老太爷身边的杜鹃姑娘的娘,杜鹃姑娘深得老太爷疼爱,要不要……”陈四爷已经挥手:“不必,老太爷不会管这事的。”
真的?这位杜鹃姑娘,十分得老太爷的宠,昨儿打碎了老太爷的定窑蕉叶泪瓶,要是别人,准会挨一顿骂,谁知老太爷只是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把这事放过。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放过了,更别提这事。
陈四爷自然看出管家在想什么,自己祖父,怎么能不了解?他这辈子,最盼着的就是这支能够光大荣耀,为了这个,要他牺牲任何人都能做到,更别提不过是一个婢女。
陈四爷挥手示意管家下去,小厮已经进来:“三爷一家子刚刚进门,太太请三爷去。”陈四爷答了声好,接着就又道:“我不去前面了,你去对三哥说,说我在祖父那里等他。”小厮觉得奇怪,但还是退下。
陈铭远听到小厮说的,微微有些奇怪,但很快想到自己写来的那封信,对陈大老爷夫妇道:“儿子该先去给祖父问安才是。”陈大太太笑着道:“你去吧,我和你媳妇也到后面去,好好说说话。”
陈铭远带着孩子们去给九阿公问安,陈大太太带了曼娘到自己上房,刚坐下那脸就沉下去:“这件事,已经不小了。你不晓得我这些日子,真是又气又急,我待你四婶子,也没半分不好,更没亏了她。可她竟这样待我?”说着陈大太太就咳嗽起来,曼娘端杯茶给她:“婆婆您先喝口茶,这还是新上的龙井。”
见陈大太太喝了两口后曼娘才接过茶杯:“四婶子总是年轻了些,况且又逢了大变,一时慌张,想着银子多些傍身,也是有的。”韩父被贬,韩家的铺子生意一落千丈,这都是韩氏看在眼里的,难免会推及于身,这时再加上别人的几句挑唆,贪念一生,就再没回头的路了。
陈大太太摇头:“你也别帮她说好话,你可知道她是几年前就开始做这事?五年前,那时她刚接手管家,韩家还好好的呢,我都不晓得,她怎会这样想?都是我的儿孙,难道我会偏着哪个不成?”
说着陈大太太的泪不由流出,曼娘忙拿帕子给她擦泪,陈大太太接过帕子才道:“你四叔,也把这件事查的差不多了,这两月你不在,我让你二嫂暂时管几日,你和她商量着,那些该撵的人就全撵了。”
曼娘应是,陈大太太用手撑着额头又过了些时候才道:“还有你五婶子,她过门日子浅,在娘家时候也是很受宠的,未免有些心小,你是做嫂子的,平日也帮我提点着些。这个家,再不能有人步后尘了。”赵氏?曼娘的眉微微皱一皱,小儿媳妇没有长媳要求那么严也是平常,可现在婆婆要曼娘平日提点着些赵氏,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不接下来,又无法推脱,只得应是。
两人又说几句,曼娘也就唤来人伺候陈大太太,自己走出,刚下了一级台阶,就有个妇人走过来,恭敬地道:“三奶奶,小的是二奶奶身边人,二奶奶管了这两个月的家,想问问三奶奶,对牌和钥匙还有帐,是这会儿就交给三奶奶呢,还是等明日?”
冬雪已经开口:“这位嫂子,我们奶奶今儿才回来呢,都还没梳洗过,再怎么忙,也要等明日。”那妇人急忙道:“是,是我糊涂了,这就回去告诉二奶奶,等明儿一早,就把这些送去。”
曼娘用手揉下额头,今后的日子大致就是如此,正正经经担起陈家长媳的责任来,容不得推辞喊累。
陈铭远到九阿公花园的时候,陈四爷已在那坐着了,看见孙子进来,九阿公眼一亮:“听说你带回来好茶,快些拿来给我。”陈铭远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是个小纸包,陈铭远小心翼翼地把纸包送到九阿公面前:“祖父果真猜中了,我怕忘了,特地放在怀里给祖父带来。这先给祖父尝尝,这样的茶,我带回来半斤呢,等会儿让您孙媳妇开箱子给您寻出来。”
九阿公打开纸包,嗅了嗅,果然好茶,高声叫杜鹃,已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鬟,九阿公把那纸包交给她:“去,用小红炉烧我去年收的梅花上的雪,把这茶泡了。”杜鹃应是退下,陈铭远的眉挑起:“祖父怎不亲自泡茶了?”
九阿公用手摸一下胡须:“这丫头聪明灵秀,泡出的茶比我的还好,于是就让她泡了。”陈四爷已经道:“孙儿今儿要说件事,听了祖父说的,不敢再讲了。”九阿公哦了一声,陈四爷声音放低一些,把自己查的事说出,关于金婆子的事自然也说了。
杜鹃把水烧开,开始泡起茶,看着茶的蟹眼慢慢形成,杜鹃的脸上露出笑容,只要有这招,再不怕别的。有个小丫鬟走进来,瞧瞧周围才对杜鹃道:“杜鹃姐姐,你娘让人进来说,那件事情,已经查到她身上了,让你和老太爷说句情。”
这些日子,这家里的暗潮涌动杜鹃是知道的,但她向来笃定,此时也如此,只是端起茶笑着道:“我晓得了,我先去送茶,回头再来和你细说。”小丫鬟点头,坐在那等着,看着杜鹃的背影不由叹了声,这人跟人不一样,能得老太爷的青眼,那是走到什么地方都不怕的,四爷再查,难道还能动老太爷身边的人?
杜鹃含笑给九阿公和陈铭远他们各自倒好茶,九阿公嗅了嗅茶香,赞道:“你泡茶的手艺越发好了。”杜鹃微微一笑:“老太爷夸奖了,奴只愿每日能服侍老太爷喝口茶,就是奴的大福气。”九阿公点头笑了:“来,你们都来尝尝,这茶,真是比我自己泡的都好。”
陈铭远弟兄各自端起一杯,喝了一口,赞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杜鹃心里更加笃定,笑着道:“奴服侍老太爷这么久,从没求过老太爷,今儿就斗胆求老太爷一回。”九阿公的浓眉抖了抖:“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杜鹃望着陈四爷,微微一笑:“奴的娘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人诬陷,还望四爷高抬下贵手,放了奴的娘。”
、153惩罚
九阿公哦了一声;却没看向陈四爷,而是看向杜鹃:“你娘,我记得,今年过年时候还进来问安;是个极恭敬的人;她犯了什么事?”杜鹃不知道九阿公已经知情;还当是平常相问;恭敬地道:“四爷这些日子查在外放印子钱的;奴的娘因为和人说了句,就被牵涉进去;其实,并没放。”
话音刚落,一壶热茶就被九阿公兜头浇过来,杜鹃脸上的笑凝固在那里,头上挂了茶叶,半身都被浇湿,不敢相信地看着九阿公,这样的事,不过是件小事,下人们得主人家的庇护,赚些钱是应当的,为何老太爷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陈铭远弟兄却端坐在那毫无所动,杜鹃还待再要开口,九阿公已经叫来人,门外进来两个小厮,九阿公指着杜鹃:“守马圈的老张刚死了媳妇,我赏他一房媳妇。”小厮看见杜鹃这样,都在心里嘀咕,杜鹃到底怎么惹了老太爷,等听到九阿公这个命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有一个小心翼翼地问:“老太爷,这老张,都六十了,腿还瘸了,杜鹃姐姐才……”
九阿公冷冷地看着他们:“不敢吗?再迟疑,那就连你姐姐也送去。”小厮急忙收口去拉杜鹃,杜鹃的双眼瞪大,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要被嫁给那个六十的满口黄牙还瘸腿的老张?那个人,真是看一眼都能把头天的饭呕出来,怎么能嫁?杜鹃推开小厮就扑上前去准备抱住九阿公的腿:“老太爷,奴伺候你都十年了,这十年,奴每日苦练泡茶,老太爷,求求您,奴就算去做洒扫的,也不能嫁。”
九阿公眼神冰冷:“这是你的本分,我疼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横行无忌,更不代表,任由你们挖我陈家的墙角。”说着九阿公喝令那两个小厮:“还不快些拉出去?”两个小厮急忙上前把杜鹃的手从九阿公的腿上拉下来,扯着杜鹃出去。
陈铭远静默一会儿才道:“祖父,要罚,撵出去就是,何必嫁给那样的……”九阿公叹气:“撵出去,说不定有人求情,我一心软就依旧让她进来伺候,打杀了,未免又太无情。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惩戒目的。”陈铭远弟兄站起身:“是,孙儿明白了。”
九阿公端起茶,接着就放下:“我老了,这个家终归是你们的,要你们光大门户。”陈铭远弟兄再次行礼,九阿公轻叹一声,以后,还是要自己泡茶。
杜鹃被拖出去的动静不小,从花园到马圈有好长一段路,看见的下人都纷纷咂舌,这可是老太爷身边最得宠的婢女,此时就这样被拖出去,哪有平日的半分体面?不由有人尾随而去,见杜鹃被拖到马圈那里,守马圈的老张急忙迎出来,看见两个小厮带了杜鹃过来,那眼不由看直了,这可是老太爷贴身伺候的丫鬟,平常可是连衣角都看不到,现在怎么会被带到马圈来?
两个小厮虽然得了九阿公的命令,可一想到这花枝般的少女从此就要伴着老头眠,心里也老大不忍,但还是对老张说:“老太爷说你为人勤谨,特地赏房媳妇给你,也不用办什么了,今晚就成亲。”
媳妇?老张的眼顿时闪出喜悦,伸手来拉杜鹃,杜鹃睁开眼瞧瞧这屋子,又闻见全是马粪味,一想到今后就只能生活在这样地方,别说去上房,就算是个三等丫鬟都能对自己呼来喝去,那口气憋不住,啊地叫了声竟晕过去。
那些跟来的下人倒一个个恭喜老张,又和小厮打听这杜鹃到底犯了什么事,听说是为金婆子求情而变成这样的,立即一个个伸出舌头半日收不回去,连杜鹃都这样,别人,只怕更是不用去开口了。
这件事很快传遍,躺在房里的韩氏听到翡翠在外和人说话,不由喊道:“翡翠,你到底在说什么呢?”翡翠进来笑着道:“是老太爷身边的杜鹃姐姐得了桩婚事,大家都说,要凑份子去贺喜呢。”
韩氏咳嗽两声才闭着眼说:“老太爷一向疼杜鹃,只怕给她寻了好婚事。”翡翠笑着摇头:“也不知道老太爷怎么想的,偏偏把杜鹃姐姐给了守马圈的老张,老张都六十了,还瘸了腿,这说情不成呵斥也就够了,怎的这样做?”
韩氏心口如被钉了颗钉子一样疼,杜鹃、金婆子,当时以为这些都是万无一失的,就算这事发作出来,不过就是呵斥一顿,顶多让他们把各自的本都收回来就是,怎的现在是这样,韩氏的头有些晕,但眼反而瞪大,那如果,自己岂不会被休?
不,不,陈家为了名声不会休了自己,但要摆布死了自己,那是极轻易的。韩氏只觉一股寒气只升到头顶,双手抱住肩膀,翡翠见状奇怪地问:“四奶奶,您是冷吗?”韩氏伸手抓住翡翠的胳膊:“你不会是听了婆婆的,要害我吧?”
翡翠吓了一跳:“四奶奶,您怎么了?奴婢不过是来照顾您的,您好了,奴婢才能好。”韩氏听了这句话,泪顿时流的满脸,翡翠扶她躺下:“奶奶,您别的什么都别想,先把身子养好。”能不想吗?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