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一般的忧伤 作者:张悦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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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在寝室等他的电话,一天没去上课,饭是彭佳丽帮我打的。我说我病了。我真的病了。可我等了一天都没有他的电话,倒是室友们的电话一个也没有漏——我成了室友们的接线员。晚上我作了个决定,明天一早就给阿毛打电话,如果他接,就马上结束这个无聊的游戏,如果他不接或不在……我不知道——那就让游戏继续吧。
早上7点,我拨通了阿毛寝室的电话。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接。
“喂?”一个慵懒的声音。
“请问阿毛在吗?”
“阿毛……不在。”
“你确定他不在吗?”对方挂了电话。我猜他是继续睡觉去了。
阿毛真的不在?他是不是睡在床上不想接?或是回家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玩吧,是我提出来的,我应该高高兴兴将游戏进行到底。
我有事没事就去华工乱逛,在足球场边发呆,去食堂吃好吃的饭菜。每个周末我都拉彭佳丽陪我逛街,直到腿脚酸痛。在网上我只和华工的男生聊天,结果一个电子系的也没有。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爱情吗!?
一晃就大四了,要面临很多问题。重修,英语四六级,毕业论文,考研,就业,等等等等。我被搞得焦头烂额。
然后我就遇上了小义,是我和彭佳丽逛街的时候遇见的,他也是彭佳丽的初中同学。我问彭佳丽上过几所初中,她说只上过一所。简直难以置信!
然后小义开始追我,我就问彭佳丽以前他们初中是不是有个女老师和我长得很像。她说没有。还是难以置信。
有个人追,有个人疼,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也就顺其自然糊里糊涂地成了小义的女朋友,然后又顺理成章漂漂亮亮地成了他的老婆。我和小义的爱情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但我知道他爱我的,也对我很好,这就够了。我再也不是一年前爱玩爱情游戏的小姑娘了。这就是成长吧,我想。可是想着想着我就哭了。
当然能找到小义这样的老公,我真的很幸福!至少在别人眼里。
对!最后,我和阿毛的游戏终于结束了,因为我们终于认识了,在我和他的好兄弟小义的婚礼上。他们居然是儿时的玩伴!?其实可以想像得到——他们是初中同学。
呵呵,是不是很好笑?真的很好笑,真的!
阿毛
我一直没告诉小义我和莱曼的事,也叫彭佳丽不要讲。我不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往事而破坏别人的幸福。
小义和莱曼,他们是幸福的。
而关于莱曼的那场游戏,我也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她,陪她玩那个无聊的游戏。可能那天心情不好吧,不记得了。而现在,我甚至怀疑,当初那场游戏是我提出来的。因为我也觉得我们的爱情太偶然了。
后来莱曼的消息都是从彭佳丽那得知的。
和莱曼分手后不久(对,我给那个游戏取名叫分手游戏。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们确实分手了),彭佳丽来找我,问我和莱曼是怎么回事,我说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好说的。
我突然发现以前的钢牙妹不见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大姑娘。
搞不懂爱情了/余人 搞不懂爱情了(5)
小义
能娶到莱曼这样的好老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不清什么是幸福,也许是因为我置身其中吧。
也不知道阿毛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没有。我问他毕业了有什么打算?能不能来帮我,我想自己开家公司。他说他已经和深圳的一家公司签了合同,而且他所学的专业和我想开的公司不对口。我也没再强求。毕竟这么多年了,生活圈子不一样,或多或少会有些隔膜,就算以前是铁哥们儿。
那次,叫他出来喝酒。我告诉他,我逛街的时候遇见彭佳丽,然后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她叫莱曼。当时阿毛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们认识,后来想他可能是听见彭佳丽的名字有些惊讶吧。毕竟彭佳丽追求过他。
彭佳丽也不知为什么没来参加我的婚礼,她说她病了,我不相信,我想应该是怕见到自己以前喜欢过的人会尴尬吧,哈哈。要不是因为和她的偶遇,我也不会认识莱曼;要不是她的撮合,我和莱曼也不会进展得这么快。还真得要好好谢谢她呢。
两段文字
那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以前可能知道,但现在搞不懂了。
说实话,最后那次和阿毛见面,我已对他没什么感觉了,我只是痛惜我的爱情罢了。而对小义,只有感激,谢意,甚至习惯。
我多么想回到两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武汉的太阳不那么大了,暖洋洋地挂在那儿……至少那时的我知道爱情是什么。现在呢?
爱情只是怀念。
生命中充满着偶然和必然。
很容易想到,遇到一个漂亮且善良的姑娘,每个男人都会爱上她,无需其他条件。所以,如果有一个漂亮且善良的姑娘,我必然会爱上她,这是可靠的。问题就出在相遇上。如果相遇是偶然的,那么爱情也是偶然的。比如说我遇上了一个好姑娘,爱上了她,有了爱情;偶然即不确定,也就是说我有可能遇上另一个好姑娘,我还是会爱上她,而且同样爱得真切。爱情失去了特定性,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我爱上的是好姑娘,而不是哪一个好姑娘。偶然的爱情,仅仅是人生游戏中各种不同力量的侥幸结合罢了。
必然的相遇则不同。如果相遇是必然的,那么爱情也是必然的。必然给人安全感。
我只是不知道偶然和必然如何界定。难道两次偶然就是必然吗?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偶然!
什么是必然的?时间是必然的。
对话
“你看过‘百分之百的女孩’没?”
“是小说?……谁写的?”
“村上春树。”
“没看过……讲些什么?”
“讲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偶然相遇了,然后彼此相爱,认为彼此是对方百分之百的爱人。”
“呵呵,然后呢?”
“然后他们分开了,因为男孩不知道梦想如此轻易成真是否就是好事。一年冬天,两人都染上了那年肆虐的恶性流感,也都因此失去了记忆。”
“啊……”
“但最后他们又相遇了。”
“然后呢?”
“然后?没了。”
“没了?”
“没了。
“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
下坠/朱品燕 下坠(1)
办公楼的13层。整个学校最高的建筑。他抱着书刚刚迈出教学楼的时候,看到那一记飞翔。白色衬衣在空中鼓胀打开,像一对翅膀。然后迅速而利落的砸到地面上。他的眼睛突然一片血红。书本“啪”的一声自手中掉落。
尖叫。救护车的鸣笛。重重围观人群。他站在外围看到一个失声痛哭的女孩子,颤抖如风中的树叶。她的男朋友使劲地拥抱他。她是整个事故最直接的目击者。尸体正好掉落在她的正前方,血溅上了她的脸。有一个面目苍白的男生艰难地从里面挤出来,蹲在一旁开始呕吐,太恐怖了,血肉模糊。他一边无助地仰起头来同他说,脑浆洒了一地。
他觉得自己开始呼吸困难。心脏的血液刷刷倒流。隐约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盘旋。
胃里的抽搐让他不自觉地倒退一步。然后他看到她的脸。她站在他的旁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骚动混乱的人群,面无表情。但是嘴角有一抹讥讽的笑。她漆黑的头发下,面孔透明的白。
是整个场景里面最镇定自若的女孩子。
他突然上前对她说,陪我去抽一支烟,好不好。
学校西侧的长廊。爬满了紫色的藤萝。绿色叶片,柔软的枝蔓垂挂下来。阳光穿透缝隙跳跃。
他深呼吸一口坐下来,才发现自己戒烟已经很久。他尴尬地望着她,不想被她以为是借机搭讪的男人。
她捡起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花瓣,摊在手掌心里面,鼻子凑上去轻轻地嗅。然后她从裤兜里面摸出一包烟,扔给他。
蓝白硬壳的七星。她蹲过来替他点火,然后给自己也点上一支。
他终于感觉自己的心跳回复平稳。虚弱地对她笑一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长长的刘海挡住侧面。他只看到她翕动的睫毛。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然后似笑非笑:死亡也只不过是一种告别的形式。我们每一天都在告别里面。畏惧或者逃避都没有用。
她的声音同她的神情一样淡漠。她同他遇见的任何女孩子都不同。
可是一定要用这样彻底的方式吗。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或许过了明天,就会不一样。他忍不住叹息。有一朵花瓣落下来掉在她的头发上,他轻轻地伸手拂去。
可是聂,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明天。她的眼睛里面突然波光潋滟。她的嘴里吐出他的名字。
他突然觉得有无垠的哀伤如潮水兜头将他覆盖。胸腔里面又开始有硬块郁结。
她俯过身去亲吻他的脸。声音仿若从风里传来,聂,我多希望我不是为你而来。
他的嘴唇尝到咸涩的滋味。一切都如同幻觉。
晚上的时候,他照例站在楼道里给蓝打电话。整个楼层都已经栖息。只残余一盏昏黄的灯。两年多来的习惯,一些心里涌动的声音,总有蓝在一边倾听。在蓝毕业后的这大半年,他开始用电话向她诉说生活的点滴。
蓝最近的工作似乎越来越忙。常常加班。家里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今天拨过去的时候,是12点。蓝终于接起电话,她的嗓音疲惫。他对他说学校里面的这起自杀事件,他想告诉她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但是蓝突然对着他打了一个哈欠。她说,聂,对不起,我最近真的很累,我明天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他抓着手机开始不知道说什么。
蓝挂断了电话。他发现自己很想抽烟。然后他又听见她的叹息,聂,你还没有睡吗。
他慢慢向那扇门板走过去。
下坠/朱品燕 下坠(2)
男生的公寓和女生公寓连在一起。只在每个楼层用一道加锁的门隔开。有的时候,从能够伸进一只手的缝隙里面可以看到穿睡衣的女孩子走来走去。
她站在门板的那一边。依然是白天的白衬衣,布裤子,似笑非笑的脸。这个女孩凭空出现,无处不在。她从门缝里递给他一支烟,刚刚在和蓝打电话吗。
他扬起眉毛。她开始呵呵地笑,聂,我说过,我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有的时候晚上睡不着,站到楼道里抽烟,会看到你抓着手机靠着墙壁讲话,想,外表这样锐利的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表情柔软像掐出水来。后来打听到你的名字。
他吐出一个烟圈。
然后他的心里突然钝痛,像被一把大锤敲击。因为她接着对他说,聂,过了12点,已经是新一天,生日快乐。
烟熏上了他的眼睛。
她是惟一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整整一天,他没有等来蓝的电话。他确信她已经忘记了这个日子。
他一直呆在宿舍里面,睡觉听摇滚。他开始往电脑里塞VCD。看见生日那天的金城武。他在片子里面打电话给很多人,他跑步,吃凤梨罐头。耳机里面他的声音故作镇定,缓缓陈述。但是那样的落魄和寂寞。一个穿风雨衣的女人戴着墨镜出现。她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爱上她。
无法忍受。他关掉电脑去小卖铺终于给自己买了两年来的第一包烟。
11点的图书馆台阶,已经没有很多人。只有三两对的情侣靠在一起娓娓细语。
两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夜里。他喝多了酒,抓着刀片往自己的手腕割下去。看着鲜血从脆弱的血管喷薄而出,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开始大声地哭泣。
是一个女孩子跑过来拿手绢替他包扎。他推她。她狠狠地甩给他一个耳光,她气愤地全身颤抖,她说你还算个男人吗。他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她是蓝。
她帮他戒酒戒烟。带着他去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她长他一届。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可是她的笑容是漆黑夜里打进的阳光。她甚至替他规划将来。
她毕业的时候,他追着火车送她。他觉得他这一辈子所有没有通道可传输的感情,都统统灌输到她的身上。他爱她,尊敬她,崇拜她。她是他所有的动力信仰和希望。这个可以站在高台上随时演讲的女孩子,目标明确,乐观积极,但是有那样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她对他说,聂,我在上海等你。
他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他颤抖的手指解不开她的衣裳。他从14岁开始就接触女人的身体,可是他生怕亵渎她。
他说,蓝,我要娶你。她躺在他身上,微笑着点头。他的眼泪突然像雨一样倾盆而下。
可是她忘记了他的生日。他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
他宁愿相信她只是太忙了。他知道外企的工作一向繁忙,而她是那样一个要强的女孩子。
他开始掏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他想告诉她,他就快毕业,他们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