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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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平“唉”了一声,收了文件夹走开,方文秀这才对魏恒说:“箱子怪大的,你那个跑车估计装不下,我回头让人给你送你家去。”然后紧接着又说:“我正好也想跟你说说苏州那边的事,我们进去说吧。”说完带头进了办公室,魏恒一时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他来确实也是要跟她说这个事情的,跟着就进去了。
方文秀在办公室里把苏州那里的情况说了一下,顺便也对魏恒讲了她认为最好的处理结果,魏恒也赞成,两人达成一致,就散了。
魏恒一走方文秀就把刘志叫了来,刘志带着他的那个文件过来,方文秀看见他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志却很气愤,文件夹往桌上一扔就说:“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方文秀把那份文件又拿过来翻开,其实她已经看过来,但是她还要再翻开,再在刘志面前看一遍,然后才问他:“具体怎么回事吧,你跟我说说。”
刘志走过去指着方文秀摊开的文件说:“你看,我这个做的怎么样?一目了然吧?各种方案我都画图说明,旁边还注明了每一种方案的可行性,结果我送过去,十分钟就给我送了回来,就给我批了这么一句:请按照对公司最有利的方式处理。我要是能知道哪个是最有利,我还问他干嘛,我要是能自己做决定我还找他批什么批?”
方文秀扶额,她的面前摊着一份一个楼盘几种设计方案的可行性报告,讲老实话,刘志真的是用心了,这报告做的是好,可惜她没看懂,没有办法,专业性术语太多,他还特意画图分析了,可惜画的那个图除非特别内行的一般人看不懂,至少她是看不懂估计魏恒肯定也看不懂。
她不在这几天刘志就把这个送过去给魏恒审批,以方文秀的分析是魏恒肯定是没看懂,但是他是老板他才不能说,我看不懂,于是他就很微妙的给批了这么一句话:请按照对公司最有利的合理方式处理,等于没批一样。方文秀估计魏恒当时可能也是憋着一肚子火,没把刘志提溜过去吼一顿,也算是他涵养有进步了。
方文秀也不能说刘志什么,这人其实也挺可怜,不知道为什么,魏恒和他的气场可能是不太合,他脾气不好下面这些主管他一般难当面骂谁给人难堪,就只有刘志,招到他了就是一顿骂,骂完了他还坏的很,把人家叫过去拍着肩膀跟人家说:“我呐,也不是故意要骂你,但是你看现在公司的高层就剩下你一个是一直跟着我的老人,大家都知道你跟我关系特殊,都看着你,我再对你好,人家怎么想?肯定事事针对你,你说我要不要骂你?”
刘志其实是个老实人只好说:“那是要骂。”于是魏恒就对他最是不客气,但是也对他好,年底的红包给的是别人的两倍就是了。
方文秀对刘志说:“这事我也没有权利直接批了,要不这样我去问问魏总为什么要这么批?”
刘志点头,方文秀让他坐着等她,自己拿着文件去魏恒办公室晃了一圈,如她所料魏恒也是一肚子暴脾气,对方文秀说:“就他弄的那玩意,让我看,我看的明白我还要他干嘛?”
于是方文秀就又回去,进门和刘志说了两句别的等他情绪稳定了才问他说:“刘志,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做过弊?”
刘志一脸正气的回:“我才不作弊。”
然后方文秀又说:“那你总帮别人做过弊吧?”
刘志点点头说:“那倒是有。”
于是方文秀说:“那你就帮你老板做做弊又怎么了?”
刘志一下愣了,他没听懂,方文秀只好告诉他:“魏总他不是学这个专业出身的,他看不懂你写的这些,其实讲老实话我也看不懂,他看不懂你就帮他做做弊,让他看懂不就完了?明白没有?”
刘志终于明白了,心平气和的走了,不说他怎么在魏恒那里跟他沟通,这边方文秀提前下班自己开车带着两箱大闸蟹去了魏恒家的家属院。
这里警卫森严,方文秀通过层层盘查,最后门卫和里面联系了,一再核实里面才出来一个办事员把她接了进去。
方文秀跟着办事员的指引,开车到了一个院门口,提了东西下车,办事员早先进去了。她站在门口片刻,面前的院落红砖高墙,绿树掩隐,方文秀想起当初刘时忠第一次来找她聊天,他曾问她:“你现在是到了见龙还是飞龙在天的境界?”
方文秀很老实的告诉他:“我可不是龙,若说我正经历事物的发展过程,那我顶多是到了见龙的阶段。”
那么她经过见龙,惕龙的阶段,现在这一跃是或跃在渊还是飞龙在天呐?方文秀提着两个箱子踏上院门口的台阶,这里的保安外紧内松,院门一推就开,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带出岁月沉淀的声音。
、28
院子里有一条小径,道旁有两棵老魁树,树下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抽烟,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条橄榄绿的军裤和白衬衣。
那人一抬头之间看见了进来的方文秀,方文秀站在远远的地方对他说:“我是魏总公司的,来给魏总送点东西。”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好笑的看着方文秀说:“文秀,我是魏恒的大哥,我叫魏斌。”
方文秀站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朝他笑笑叫道:“大哥好。”
魏斌把手里的烟头扔了笑眯眯对她说:“文秀好,你进去吧,正好今天老太太,老爷子都在家。”
“好。”方文秀朝着魏斌点点头,提着东西穿过院子走进大门。
魏家的客厅里,电视开着,里面正放着京剧,魏母坐在沙发里,带着老花镜,手里织着毛衣,不时抬头看两眼电视。
方文秀提着东西进去,站在门口说:“伯母,我是魏总公司的人,他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过来。”
魏母从沙发上扭过身,透过眼镜缝上下打量了方文秀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撑着沙发扶手吃力的站起来,一边说:“哎呦,这个魏恒,三十多了我终于得着点他的东西了,我看看是什么?”
老太太走过来,她一头半白的头发,穿着朱红色毛坎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很朴实的平常老太太。
她可能有些风湿,走路很慢,方文秀赶上两步迎了上去道:“过中秋了,苏州那边的分公司送来不少大闸蟹,魏总让我给您老送点回来。”
老太太拍拍箱子笑了,说:“还算他有点良心,姑娘你给放厨房去吧。”
“好。”方文秀提着箱子往里走,找到厨房送进去,那里自有保姆接过了,出来走到客厅门口,正好听见魏斌进来正在问老太太:“妈,人见着了吧?”
魏母回的莫名其妙:“什么人?你说刚才魏恒公司来送东西的那个姑娘?我见着了啊,让她把东西送厨房去了。”
魏斌大声一笑,高声道:“妈!那就是方家的姑娘啊,您前些年不是还经常念叨吗?怎么?现在死心了?”
里面瞬间失了动静,方文秀走出去,朝着老太太又叫了一声:“伯母。”
“不可能……”老太太嘴里念叨着,非常缓慢的转过身,那是一种看久别的故人一般的眼神,她两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方文秀手,上上下下的使劲看她,仿佛是在她身上寻找别人的痕迹,眼中泪花闪烁,她回头朝着魏斌喊:“你们骗的我好啊!”
魏斌笑笑说:“是爸爸不让说的,他说时机未到,您早知道了反而不好。”
魏母嗔怪道:“你们是怕我老太太知道了,插手坏事是吧,魏恒这个不懂事的玩意。”她一个劲的摸着方文秀手:“这都多少年了,我才知道,也不知道让你吃了多少苦。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老太太拉着方文秀的手在沙发上坐下,魏斌在一边赔笑着解释:“我和爸爸也是远山大哥去世以后才知道的,后来我们才知道,文秀生下来就被送回了老家,那些年远山大哥也没提起过,就这么的两边给弄差了。”
老太太感叹:“彩环姐可真是……就真跟我们断了关系,到了真给送了个姑娘来。”说着她的泪花又现,赶紧自己擦掉,转过来对问文秀:“你叫文秀?”
方文秀点头,老太太又问:“今年多大了?”
方文秀回:“二十五了。”
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你怎么才来,都二十五了,我才见着你。”
方文秀说:“文秀学无所成,不敢贸然登门,怕给祖母丢脸。”
老太太一愣,然后说:“你可和文秀姐真像,她也是你这样的。”
方文秀只是抿嘴笑笑没说话,老太太又问:“你现在在魏恒那里做事?”
方文秀点头道:“是的。”
老太太撇着嘴说:“那不是个懂事的玩意,他欺负你没有?”
方文秀摇头,笑着说:“魏总挺好的。”
老太太扭头看魏斌,魏斌朝她微微摇摇头,老太太失望的嘟囔一句:“你叫他魏总啊。”
老太太再转过头看方文秀,上上下下仔细的看,方文秀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腰板直直的,内里带着一股气,老太太越看越喜欢,过了好一会她才看够了,然后拉起方文秀的说:“走,带你去见见魏恒他爸。”
老太太拉着方文秀到了书房门口,推门进去,朝着书桌后正站在泼墨挥毫的魏律清,兴致高昂的高声一叫:“老魏,你看看谁来了?”
魏家的老爷子,一抬头,面上也是明显一愣,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表示,又低下头一笔挥毫而出。
老太太小声对方文秀说:“去吧,他心里想的和外面看见的不一样,你别怕。”
魏母悄悄的出去,留了方文秀站在门口。
方文秀收声敛气,微微弯了一点腰,站在那里半天没敢动一下,偌大的书房里寂静无声,只闻魏律清沙沙的作画声。
那边魏母一出去,对还在客厅里的魏斌神秘一笑说:“你听见了吗?她叫我啥?她叫我伯母。”老太太说完,拍拍衣服下摆说:“我去做饭,今儿怎么也要留她吃饭,你打电话让魏恒回来,这个欠收拾的玩意。”魏母嘟囔着走出去半截又折回来戳了魏斌脑门子一下:“你也是个欠收拾的。”
魏斌看着母亲笑眯眯的走了,一边摇头一边去给魏恒打电话。
这边书房内,气氛依然静默而压抑,方文秀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那里,过了很久魏律清才忽然一语打破僵局,他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说:“你还要站多久?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却害怕了吗?”
方文秀这才抬起头,慢慢走过去,到了桌边也是规规矩矩的往那里一站,不敢贸然说话,魏律清看了她一眼,手里的毛笔指了指砚台,方文秀走上前去拿起砚台静静的开始磨墨。
魏律清还是什么也不说低头接着作画,方文秀双手稳稳的抓着砚台,下手轻缓,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魏律清在画一幅兰花图,他最后一笔收势完成,自己盯着画看了半晌,然后一抬头看向方文秀说:“你过来。”
方文秀听话的走到他身边,魏律清指指桌上的画问:“如何?”
方文秀答:“好!”
魏律清又问:“看出什么了?”
方文秀低头半天说:“文秀不敢说。”
魏律清一板脸,轻喝一声:“说!”
方文秀这才抬头,看着画微一停顿道:“伯父的兰花图,轻灵而有意境,但是少了凌厉的气势,文秀不敢妄自揣测,怕是伯父已经心生退意。”
魏律清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但他还是严厉的问她:“何以见得?”
方文秀又是微微一犹豫才道:“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为官者若心中没有凌厉之气,那就是已经心生退意了。”说完她微微后退一步,低头说:“文秀浅薄,妄言了,请伯父别生气。”
魏律清没说话,他回头把手里的毛笔放下,漫不经心的问了她一句:“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方文秀低头说:“请罪。”
魏律清也不看它问:“什么罪。”
方文秀答:“不敬之罪。”
魏律清背着手走开两步说:“那年我家落难,下放到你的家乡,后来遇见你的祖母,两家结成了通家之好,你作为晚辈,多年不曾露面,确有不敬之罪。”
方文秀低头不敢吭声,魏律清看着她说:“你的祖母,本是出身大家,后来家破了,她们举家往东北逃荒,路上又是骨肉分离,最后万般无奈下她带着一箱子书嫁给了种地的祖父,你的祖母是个了不起的人,不知道你得了她几分的真传?”
方文秀低头说:“文秀不敢辱没先祖,祖母之学文秀说是领会其一二也是狂妄了。”
魏律清走了几步,停在她身边片刻,看着她,方文秀低着头动都不敢动,半天后魏律清才一指书桌道:“你去画一幅给我看看。”
方文秀低头为难,一下子没有动,魏律清又说:“怎么你祖母没有教你诗词绘画吗?我却是不信。”
方文秀这才说:“文秀这些年沉湎于俗事,多年不碰画笔,文秀不敢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