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公主(印加帝国三部曲之一-出书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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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街都是醉汉,根本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从方院的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歌声和欢呼,偶尔也听得见笛声和一小节铃鼓声。一堆堆的炭火映照着狂欢的人影。所有小路的交接处,连地面都躺满了不省人事的酒鬼和他们的呕吐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奇恰酒的恶臭。
突然间,古亚帕摇摇晃晃地停在一堵美丽的墙前,然后大声喊道:
“曼科!保禄!”
他那粗暴的嗓音尚未说完,便推着安娜玛雅跨过这两位兄弟所住的方院门槛。
“古亚帕!”
看见曼科那高大庄重的人影就站在火堆前,安娜玛雅松了一口气。尽管他的双眼布满红丝,但他看起来不像喝醉酒的人,呼吸时更是力道十足。
“放开她,”曼科指着安娜玛雅说,“放开女王,你根本没有权利这样对待她!”
接着保禄也站了起来。昏暗中,他慢慢地往前走过来。
“回去,古亚帕,”他冷静地说,“你应该接受……”
“兄弟!”古亚帕冷笑着将安娜玛雅用力地往前推,以至于她双膝着地跪在地上。“这两位就是你爱死了的兄弟!作弊的人总是成群结队,好掩饰他们的懦弱!”
曼科赶紧跑上前扶起安娜玛雅。保禄冷嘲热讽道:
“你没穿黑短裤,古亚帕?可惜此刻它真适合你,因为你就像黑夜一样阴森黑暗!”
曼科忍着怒气,他撇开肩上的披风,握紧拳头,大步往前走去。
“不要,曼科……”安娜玛雅哀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惜慢了一步。古亚帕怒吼一声,右手伸进上衣的袖子里,从里面取出一把半月形的青铜短刀,刀面在火苗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古亚帕往空中比划两下之后,便伸长这把青铜短刀,朝着曼科的脸颊直砍过去。
“现在换你跑了,曼科!快!要跑得和我说的一样快才行。”
当曼科像只敏捷的沙漠豹猫跳向一旁时,保禄则闪到安娜玛雅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拉。
“你看!”曼科清楚地尖叫说,“你看,这位就是说别人懦弱的人!他竟然手持短刀与一位赤手空拳的人搏斗。”
“骗子!库斯科的败类!你们全是那地方的骗子!你们自以为高人一等,其实根本就是骗子……”
黑暗的四周传来一阵哄闹。现在他们的身边挤满了人,有仆人,也有伯伯、叔叔、姊妹、婶婶、阿姨……没有人敢吭一句,唯有酒醉的人胡说着一些醉话。然而遭受侮辱的曼科此刻该反驳了。
“是时候了,古亚帕!我早期待这一刻的来临。来吧!把你的短刀插进我的咽喉里。过来啊,假如你敢的话!”
这两名男孩绕着火堆转。古亚帕看似酒醒了一些,但是每当他想跨过火苗,曼科便轻易躲过他的攻击。他轻轻一闪,便躲到了一旁,同时伸出双手:其中一只手抓住古亚帕的手臂,将它抵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擒住对方握着短刀的手。古亚帕火冒三丈,想尽办法脱身,用脚跟转动身子。他的右手臂在火堆上画了个大圈,短刀的刀刃滑过自己的脸颊,他痛苦地大叫一声后,便急忙地往后退。汩汩的鲜血从伤口流出,古亚帕用指尖摸一摸脸部,怀疑地看着血红的脸颊。
“回去你住的地方,古亚帕,”保禄再说一次。“现在还来得及!”
“不,弟弟,”曼科激动地说,“来不及了!”
但是,或许是因为流血唤醒了他,古亚帕拋开短刀,扑向曼科,抱住他的腰部。两人在火苗不时外蹿的火堆旁打滚。安娜玛雅尖声狂叫,保禄得抓紧她,以免让她奔上前去,想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位男孩分开。
“你别管!别管他们:这件事总得做个了断!”
曼科和古亚帕在尘土里打斗,两人揪成一团,身上沾满对方的血。每当被对手击中、手掌被反扣或拉扯时,急促的喘息声里便夹杂着痛苦的呻吟,然后,安娜玛雅看见古亚帕滚向一边,身上的盔甲突然裂开,发出巨大的爆破声。于是曼科马上站起来,朝他扑过去,将双膝压在他的腹部上,双手紧紧地掐着古亚帕血淋淋的喉咙。
“一位战士是否骁勇,”曼科以几近听不到的声音问,“是否尊重荣誉,轮得到你来决定吗?”
古亚帕没答腔。他张大嘴巴,想尽办法喘气。曼科用力一掐,再问一次:
“是我们的天父安帝和月亮圣母,还是列祖列宗和所有的唯一君王的神灵要你如此判断我,是或不是?”
安娜玛雅感觉曼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于是便推开保禄,走上前去:
“曼科,我求你,放了他……”
但是曼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看你还敢不敢侮辱这位在此替父亲守灵的处女?”
他放开古亚帕的喉咙,双手握拳,像个义愤填膺的战士,朝这位对他恨之入骨的兄弟脸上挥过去。古亚帕从喉咙底部发出的惨叫以及安娜玛雅的嘶喊,都无法让他住手。四周的人群,包括围观的亲朋好友全都再度聚拢过来,但是无人敢插手干涉。安娜玛雅本想抓住曼科的双手,但她看见这个印加青年眼中闪着愤怒的火花,好似所有因古亚帕引发的恨意全都在此被烧光殆尽……
“够了!”
黑夜里响起一声命令。安娜玛雅抬起双眼的同时,曼科亦停止挥拳。火堆前有个穿祭袍的男人伸出手继续命令说:
“够了,曼科!别杀他。”
安娜玛雅认出他是曼科的一位叔叔。他快速地瞧她一眼,满脸狐疑,然后接着说:
“他已经被教训够了,应该永远也忘不了。任何人都不得随便侮辱库斯科人。”
曼科放开古亚帕,慢慢地从地面上站起来。安娜玛雅与保禄互看一眼,后者在整场打斗中完全保持缄默和中立。他定眼看着哥哥重新调整呼吸的专注眼神里带着一抹感伤。
咳着血,气喘吁吁,古亚帕蜷成一团,痛苦地跪在地上。然后总算挺直了上身,他向安娜玛雅求援,但她并没有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双手捧着腹部,重新站起来,以有限的体力说:
“你会有报应的,曼科。将来在临死前,你必遭火噬!你的灵魂将永远也别想得到自由!”
曼科擦拭着指间的血渍反驳说:
“唯有遭诅咒的人才会诅咒别人。”
当古亚帕蹒跚地离开曼科所住的方院时,安娜玛雅依然举棋不定。曾有一会儿,她的眼神仍依恋着曼科。
“我得跟他走,”她最后开口说,“今天晚上我必须看着他,即使他错怪了你。”
曼科先看了一眼保禄,虽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挑战,他犹以深情款款的声音回答说:
“我了解,蓝眼妹妹……”
“请保重,曼科,而且千万不要怕蛇。”
“哎,可惜你再也无法出现在路旁对它们喁喁私语,替我开路!”
在为黑夜平添不少气氛的炭火烟岚里,安娜玛雅的背影早已走远了。
10
度门邦巴,1528年12月
“醒一醒,安娜玛雅。”
睡眼惺忪的她想在草席上多躺一会儿,于是便拉了一下盖住身体的毛毯。维拉·欧马严厉地看着她。
他悄悄地走进这个房间,脚上的草鞋无声地滑过石面地板。像大部分的时候一样,光看他那高大的身躯和唇肉染成浅绿色的大嘴,便让人觉得他的突然出现带着强烈的威胁意味。
“起来,快!”
“发生什么事了?”
“别再问了。起来,马上跟我走!”
安娜玛雅试着恢复神智。男孩们的入教仪式才举行过两天。曼科和古亚帕互殴谩骂也只是发生在前天夜晚的事情。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眼看新的争端又要开始了。
她爬下床,难过地看一眼她那温热安全的眠铺。此时日光刚穿过那扇面对内院的门帘。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我不确定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你去度门邦巴应该就不是件好事!”
“我不希望看到古亚帕和曼科吵架……”
“是谁告诉你他们的那些童年往事?”
这次维拉·欧马的语气把安娜玛雅完全吓醒了,吓得全身打战。
窗边的神龛里祭拜着月神玛玛·琪拉的银耳环,因在昏暗中微微发光,看起来好似下雨般。维拉·欧马干枯的指头紧抓着门帘,用喑哑的声音大叫:
“唯一君王的木乃伊不在神庙里。”
仿佛被人从腹部重击了一拳,安娜玛雅张着嘴巴,无法呼吸。之后她以微乎其微的声音,吐着气问:
“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万亚·卡帕克的木乃伊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维拉·欧马睁大眼睛表示不知情。黑暗中,他看起来更高更瘦,愤怒与不安在他的脸上划下一道道鲜明的皱纹。
“黎明时,我和几位祭司前往安帝神庙的大厅,”他说,“棺木里空无一物。停柩台上的木乃伊早不见踪迹了。”
“但是有谁……谁敢这样做呢?”
“是谁?你还问?……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完全肯定:那就是你,小女孩,人们会把这个罪过往你的身上推!”
“我?我!为什么?你不可以把这样的滔天大罪怪在我的身上,维拉·欧马,你知道……”
“我不会怪罪你,安娜玛雅!”智者心灰意冷地长叹一声,“可是其他的人,唉,巴不得能够这样做!你是卡玛肯柯雅,你的任务不就是在双胞兄弟神的协助之下保护君王的木乃伊吗?这不就是万亚·卡帕克君王在临死前的那个晚上托付给你的使命吗?要你在他奔赴黄泉时,留在这个人世间支持他吗?”
安娜玛雅泪眼蒙眬。但是如此不实的指控实在太欺负人了,她立刻以手背擦干眼泪。如今她再也不是当年被带到印加来的那个胆小女孩,她语带愤怒地说:
“为什么我要那样做?”
维拉·欧马手一挥,不理会她的反问:
“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阿塔瓦尔帕是你的监护人,必要时,他们会编出一套谎言!”
“我听不懂……”
“是吗?你难道还不明白那些库斯科人恨我们入骨,一心只想消灭我们……”
维拉·欧马突然不说话。内院里传来几声惨叫、几声破口大叫的痛苦哀号,安娜玛雅之名有如一句骂人的脏话在空中萦绕不去。
“你看吧,他们果真迫不及待。”维拉·欧马平静地说,“做好心理准备,我的乖女孩。他们才是那些你该去说明、说服他们相信你无辜的人。”
“就是她!”
“是她弄丢了我们的君王万亚·卡帕克!”
“大不敬啊,大不敬!世界将蒙难!安帝必会惩罚世人!”
“这个蓝眼睛的女孩是个凶神恶煞!安帝要把她化为灰烬,琪拉要把她丢进河内!”
万亚·卡帕克宫的内院幅员广大。然而现在却挤满了那些新来的客人,众人神色紧张,指手画脚,簇拥在由两条蛇镇守的内院门槛前。他们全是来自库斯科的贵族,全属于瓦斯卡尔的阵营。其中有些人手持武器,高声叫骂,挥舞着手中由黑石制造、磨得晶亮的致命狼牙棒。其他的人则高举着标枪,还有一些人忙着转动投石器或炫耀他们的黑曜岩斧头……
各宗派的首领在内院中央围成一个圆圈。他们开会讨论,窃窃私语,相互凝视;即使发言时大家均语多保留,然而从眼神却可将他们的想法一览无余。所有的眼神一致责备着接受阿塔瓦尔帕和维拉·欧马保护、外人无法与之亲近或对话的安娜玛雅。
“自从这个女孩来到我们这里之后,一切的神谕全不利于我们!”其中一位长者大声地说,“她是个扫帚星!”
“你保护她,但却害惨了我们,阿塔瓦尔帕!”一位全副武装的战士,伸出手中的六彩羽毛标枪,指着安娜玛雅叫嚣。
说完后,他的身边响起一阵附和声。这个人的前额系着一条将领级的头巾,身上穿着由小羊毛编织的长衫,上头缀满代表最高层级的方形和三角形图案。他莞尔一笑,嘴角露出骄傲的弧线。
“我们早就猜中了你的阴谋!你不想将万亚·卡帕克的木乃伊送到库斯科的至尊神庙!你担心它将在原始世界的先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因为这么一来,我族的唯一君王瓦斯卡尔便将取得你父亲的能力,赢得统治权!所以你才叫这个小女孩弄走君王的木乃伊……”
“让我们烧了她的双脚,逼她说出藏匿木乃伊的地点!”
躲在内院的角落,安娜玛雅猜想着侧脸有如老鹰的曼科和脸庞高贵的保禄的心情。他们眼帘低垂,表情尴尬。他们也是瓦斯卡尔族的成员。所以就算他们想帮她,也将力不从心……
在替她辩驳的一方,群集了阿塔瓦尔帕的亲戚和来自基多的贵族,她看见了古亚帕。他的脸很显眼,因为他的左脸颊上贴着一张用细纱布包扎的药膏,肿胀的双唇则挂着一抹不自然的微笑。
突然间,压过众人嘈杂的声音,阿塔瓦尔帕以铿锵有力、势如破竹的嗓音说:
“你们还有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