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海魂-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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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她……她还好吗?”
当年那个对南石勒苏益格号捕鲸船的水手百般压榨手段辛辣的黑心商人不见了,站在王海蒂面前的只是一位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心疼女儿的父亲。宅男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有些东西总是失去了方才会后悔,等你想要珍惜的时候却已经无可挽回,正如王海蒂穿越之前对小女友的不耐烦,正如迪克对前女婿西莱姆的轻视,正如宅男向海军部人事处递交的申请退役报告。
随着宅男磕磕绊绊的询问声,十数年的埋藏在心底的仇恨、报复心理消失干净,不为别的,宅男他也生为人父,他也极度宠爱他的女儿。
“凯瑟琳生了一场大病,精神也垮了,每天必须服用大量的镇定剂和安眠药才能睡着。西莱姆,我知道你恨我和维拉尼,可凯瑟琳是无辜的,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你和凯瑟琳相爱一场的份上,看在一位可怜的父亲的份上……”
起风了,只是点点微风便将小花园吹得飞沙走石,让宅男几乎睁不开眼睛,嘴里的烟抽完了,宅男又摸了一根,使劲划拉火柴却因为轻风打不着,于是他若无其事的将火柴烟盒塞回裤兜里,摇摇晃晃的朝公寓走。
“迪克先生,我帮不了您,我已经结婚了,手上戴着廉价的婚戒,在上帝和神父面前宣誓厮守终生,还有一位可爱的女儿,我已经回不去了!还有,我对我女儿的爱不亚于您对凯瑟琳的爱,烦请您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将心比心,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宅男丢下几句场面话,落荒而逃。他绕过公寓楼前的德意志三色旗和绣着铁十字和黑鹰的海军旗,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上楼道,直到撞上站在走廊鬼鬼祟祟张望的冈瑟-吕特晏斯。
“西莱姆,那人是谁?”吕特晏斯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终于问出口:“你没事吧?”
“我还行……”宅男的回答山花浪漫,叫吕特晏斯摸不着头脑:“至于他,我的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父亲……”
1月末,挂着土耳其政府车牌的吉普车停在公寓楼前,宅男穿着笔挺的军服跳上军车。
“西莱姆,海军部的电报!”刚从传达室溜达过来的吕特晏斯叫住了王海蒂。
宅男心底咯噔一下,知道他的退役申请报告有了结果。他缩在吉普车冰冷坚硬的后车座上,捏着那封对折起来的电报纸,摇摇头将信塞回吕特晏斯的手上。
“恩泽尔将军找我有事,吕特晏斯,这电报你帮我带回去,等我从高门回来再看……”
宅男并非不着急,而是心里有了决定,无论海军部拒绝与否王海蒂这一次必定脱下军装,宅男着实厌倦了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更没有未来的漂泊生活。
吉普车在伊斯坦布尔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许久,直到进入城区,路况才好起来。德制吉普车在君士坦丁堡旧城穿街过巷,折腾了小半个小时才开进了高门。在副官的引导下,宅男熟门熟路的来到土耳其国防大臣恩泽尔的办公室。
恩泽尔是土耳其军政府三巨头之一,1912-1913年两次巴尔干战争失利,土耳其人穷则思变,当时还只是个校级军官的恩泽尔率领一帮青年军官发动政变,将自由派内阁驱逐出政府。1913年6月,青年土耳其党铁腕人物谢夫凯特将军被暗杀,自由派最后的势力被青年土耳其党人借题发挥一扫而空,同年,恩泽尔就任国防大臣,与内政大臣塔拉特、海军大臣杰玛尔一齐组成了军事寡头政府。
恩泽尔1881年出生于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父亲是一名铁路官员。他早年毕业于土耳其的陆军大学,不久便加入了青年土耳其党,并且在土耳其1908年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获得了“自由英雄”这一美誉。他曾经任土耳其驻柏林的武官,对德意志强大的工业实力和强横的军事潜力深谙于心,这也是他执政后采取亲德立场的缘由。
王海蒂对恩泽尔并不陌生,宅男之所以能在土耳其海军人模狗样狐假虎威的称王称霸,这其中还有恩泽尔的助力。1913年的新年军官酒会,王海蒂作为德国顾问应邀出席,期间遭遇了与他年纪相仿的恩泽尔。宅男是个不能喝酒的人,但偏偏他又有贪杯的毛病,酒醉的他拉着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的恩泽尔胡乱吐槽,巴尔干风云、奥地利秘史、德法世仇和土耳其困局诸如此类的话题调侃了一通,遂被恩泽尔惊为天人引为知己。
“西莱姆上尉,我们拿下苏丹奥斯曼一世号了……”恩泽尔将办公桌上的文件丢到一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王海蒂坐下。
“恭喜大马德和您的奥斯曼帝国……”大马德是奥斯曼王室驸马的尊称,恩泽尔即将迎娶一位奥斯曼王室的公主,宅男皮笑肉不笑的尊称恩泽尔为大马德,有口无心的恭维道。
“西莱姆,德意志人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奥斯曼帝国倒向协约国?”恩泽尔仔细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稍稍抬起头居高临下道。
“将军,其实这场军备竞赛希腊人未必就是最大的输家,你们也未必就是最大的赢家,真正的赢家只能是日耳曼人!”王海蒂撇撇嘴,老调重弹。
“西莱姆,你担心我们会拿不到那两艘超无畏舰?”这话王海蒂不止说过一次,职业军人吕特晏斯听不懂可不代表身为一国元首的政治家恩泽尔推敲不出宅男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摇摇头不置可否:“撕碎合约、交恶土耳其,英国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大马德,如果英国人遵守合约,我们会很高兴同盟国又多了两艘超无畏舰!”
“如果我们加入协约国呢?”恩泽尔不动声色的添上砝码。
“不可能!”宅男说的斩钉截铁,挥舞手臂毫不意外道:“北极熊不可能接受土耳其!”
早在彼得大帝时代俄罗斯人就制定了尽可能的靠近印度洋,由此征服世界的计划,彼得大帝以后的历任沙皇都坚持这个政策。为了打通黑海通道,将战略要地——土耳其海峡收入囊中,让黑海舰队扬威地中海并且威胁苏伊士运河,俄国人不惜发动了十次俄土战争。土耳其人若是想要加入协约国,恐怕俄国人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土耳其还可以保持中立!”恩泽尔气势汹汹道。
“如果同盟国胜利,奥斯曼帝国将什么也得不到;如果协约国胜利,没有德意志和奥匈帝国的牵制,在挟胜利之威势、贪得无厌的双头鹰面前,恩泽尔将军,您觉得奥斯曼帝国还有立足的余地吗?”宅男轻描淡写的将恩泽尔的反驳一一化解。1898年宅男在柏林国会听证会上也是这样做的,尽管宅男不善言辞,可在他感兴趣的领域,宅男的心脏是大大地,他喜欢这种感觉。
“好吧……”著名的亲德派军事寡头恩泽尔将军爽朗的笑了,比宅男还要年轻的国家元首从抽屉中翻出一份委任书,将它丢到宅男面前。“土耳其海军部第一副部长,西莱姆,这个职位你感兴趣不?”
海军部第一副部长?
神神叨叨的臭道士、以小博大的非对称作战、宅男金戈铁马的穿越理想、幻想了无数次的拯救世界,还有触手可及的胜利的香槟、偌大的名声、投怀的美女和数不清的钞票,宅男那颗快要冷却了的心瞬间活了过来,狗血的他几乎要点头应承下来。
可惜只是“几乎”。王海蒂拳头的松了又紧,如是反复,直到手心里挤满了汗才勉力开口拒绝:
“将军,对不起,我决心退役,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
“为什么?”恩泽尔按着那份委任书错愕了许久。
“恩泽尔将军,从1894年加入海军到1912年来到战乱频繁的土耳其,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把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海军。功未成名不就成为海军界的笑柄也就罢了,十数年海外服役生涯,我几乎记不清我女儿的模样,我几乎没照料过病重的父亲和岳父。”王海蒂一口气说了很多,似乎想把他这些年积蓄下来的块垒发泄干净:“我已经有两个海军十年优秀服役勋章了,这足够了!”
“西莱姆怎么还不回来,电报究竟说了些什么,要不我先阅览一下,替他把把关?”吕特晏斯绕着摆在桌子上的电报纸转悠了许多圈,他终究抵挡不住他的好奇心,拆开电报纸一睹为快。
“拒绝退役申请?晋升海军少校?调任公海舰队第一侦查舰队少校总参谋官?”吕特晏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琢磨了许久才从嘴里蹦出几个词来:“以退为进,好办法!看来我也得去申请提前退役!”;
第二章 赫尔戈兰湾的炮声(一)修
“西莱姆,听说你又撂挑子要退役?”已经七十四岁的恩斯特-冯-赖歇举着拐棍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对着惊恐万状的宅男王海蒂怒气冲冲作势要打:“斯腾泽尔,你算算这都第几次了?”
1914年1月,王海蒂收到土耳其调令后并没有返回海军部报道,而是直接回到基尔家中,并且重新递交了一份退役申请书。//
那是一封别具一格的退役申请书,王海蒂在信中并没有矫揉造作的埋怨什么,而是将“非对称作战”概念写了进去。不同于1897年10月的那份浪漫主义远多于理性思辨的基尔海校毕业论文,二十年轮回,王海蒂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少年时代的恣肆散了大半,重新推出的“非对称作战”理念无论是胸襟气度还是论据结构都有了洗尽铅华脱胎换骨的转变。
王海蒂呕心沥血字字剖心的完成了那封退役申请书,试图用它来投石问路,可惜那封信自打寄出去就石沉大海渺无音讯。海军部的漠视令宅男心寒,就在宅男考虑书写第n封退役申请书的时候,老校长赖歇和斯腾泽尔教官却寻上门了。
1900年,赖歇校长以中将军衔退役,赋闲在家已经有些年头了。赖歇校长老了,他的视力下降的非常厉害,以至于没有厚厚的眼镜片的帮助他就是个睁眼瞎,不过赖歇校长虽然老了,但是他对他的学生的关心却依旧如故。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泄露了宅男“罢工”的消息,垂垂老矣的老赖歇闻风而动,带着刚退役的斯腾泽尔气势汹汹的杀进门来。
“1894年你加入基尔军校,遇到一点点挫折就嚷嚷着要退学,好在你为了和伯恩哈德-冯-奥登争强好胜才没付诸实践;1898年你被提尔皮茨冷藏,随后被调到东亚舰队,你遇见到1900年的那场战争,于是你又叫嚣着提前退役回家结婚,很不幸,你的未婚妻的悔婚阻止了你;1907年你从帝国本土被派去德属东非任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你嫌海外殖民地太过艰苦,一口气写了十来封退役申请书,不过亲人昂贵的医药费耽搁了你;如今海军决定重新启用你,你的未来上司希佩尔将军也一直很欣赏你,至于你的生死仇敌提尔皮茨元帅,他丢了圣眷,被新任海军总司令英格诺尔给架空了。孩子,时来运转之际,你究竟要闹哪样呀?!”
老校长一番抢白让宅男找不出可以替他自己辩解的言语。王海蒂了解日耳曼人的民族性格,他们以奉献国家为荣,宅男总不能很矫情的告诉赖歇校长大洋舰队虽大却已经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斯腾泽尔,你还记得当年你极力劝说我把西莱姆给开除的事情吗?”老校长不给宅男解释的机会,满脸的褶皱和老人斑震颤了一下,扭头朝斯腾泽尔问道。
人近黄昏,蓄起了胡须的斯腾泽尔教官黑脸上难得腾起了两抹红晕,有些狼狈。王海蒂当年在军校的军事基础训练中的表现的确太过拙劣了,以至于连经验丰富的斯腾泽尔看不出宅男厚积薄发的潜质和他在战略大局上的素养,一门心思想要将那个“海军白痴”、“军事低能儿”王海蒂给清出军校。
“还好有校长和提尔皮茨元帅的慧眼识珠……”斯腾泽尔羞愧难当,要不是提尔皮茨元帅“对那孩子多一点耐心”、“相信我,那孩子是个天才”的劝告,斯腾泽尔也不会在随后的训练中发现宅男身上可怖的闪光点。
“斯腾泽尔,知道提尔皮茨为什么笃定西莱姆是个天才吗?其实西莱姆很像当年的我!”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缅怀历史,人老成精的赖歇校长眯起眼睛,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道:
“早年我在帆船上当水手,后来才加入王国海军,在远东漂泊了许多年。那些年帝国还没有统一,远东是英法荷美俄的天下,普鲁士人在中国海根本就站不住脚。资质平平的海军素养、不能建功立业的焦灼、常年漂泊在外的委屈,还有列强海军若有若无的排挤,西莱姆,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我常想我为什么要在海军苦苦支撑,要知道我是个贵族,如果我加入陆军,恐怕早就是陆军校级指挥官了。我在远东惶惑了许多年,私底下偷写的退役申请书没有一百最少也有八十,可我最终也没有选择逃避,因为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自新航路开辟以来,陆地不再是一个强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