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海魂-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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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尔皮茨为自己剪了一支雪茄,斜斜的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粗实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办公桌,沉默不语。
作为公海舰队的缔造者,威廉皇帝的宠臣,提尔皮茨在德意志海军内部具有崇高的威望。元帅用沉默表达了他的态度,这种无声的警告带给雷德尔的压力可想而知。老于世故的希佩尔扯了扯雷德尔中校的衣袖,暗示雷德尔中校不要正面顶撞元帅。
“既然元帅并不中意西莱姆上尉,那还是让雷德尔中校完成评估报告吧。”希佩尔少将越俎代庖,替雷德尔中校揽下任务,将不依不挠的雷德尔中校揪了出去。
“将军,难道您不想让西莱姆回来?”刚迈出海军大臣办公室大门没几步,雷德尔中校爆发了,跳着脚诘问道。
“难道你和提尔皮茨元帅吵起来就能让西莱姆回来?”希佩尔少将反问道。
“可……可如果不尝试一下,西莱姆就真的回不来了。”雷德尔中校摘下军帽,望着帽子上的帝徽,心底生出一丝泄气的意思。
希佩尔少将叹了一口气,旋即记起来什么,眼睛一亮,拍了拍雷德尔中校的肩膀鬼祟道:
“中校,你不是在霍亨索伦号皇家游艇上服役过吗?”
“从风帆时代到利萨海战后的蒸汽时代,从1863年炮击鹿儿岛事故到1879年后膛炮拨乱反正(3),从无防护木质战舰到1861年勇士号铁甲舰服役,在我四十余年的海军生涯里,世界海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真以为我看不到科技的魔力?”
提尔皮茨站在窗台前,一手剪刀一手水壶,俯身修理他视若珍宝的盆栽。相同的地点、动作,可心境与十分钟之前全然不同。
“在科技并不昌明的1898年,前有德意志海军数十年的积贫积弱和皇帝的急功近利,后有国会议员的虎视眈眈和海军内部保守派元老的羁绊束缚,如果不尽快做出成绩,不仅连海军大臣的位置岌岌可危,甚至刚刚开启的海军崛起事业都有可能会葬送夭折,那时候我有得选择吗?政治是一门前进与妥协相平衡的艺术,它从来都不含情脉脉!”
已经六十六岁的老将气急败坏的修理着盆栽的枝枝蔓蔓,直到剪刀划破了手,鲜血直流才回过神来。想到英格若尔的咄咄逼人,德皇威廉的无情,还有那个让他声名狼藉的西莱姆,提尔皮茨怒不可遏,恼恨的将手里的剪刀扔了出去。
剪刀砸中了弗里德里希-冯-伯恩哈迪将军撰写的《德国和下一次战争》。这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德国人必读的书,每当提尔皮茨心情郁闷的时候,他都会重新翻阅一遍。
磨损严重的旧书摇晃了一下,径直掉下办公桌,摔在波斯地毯上。一份书信自书中滑出,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毯上,信封的邮戳赫然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注释)
1。利姆普斯:英国海军少将,1913年任土耳其海军首席顾问。
2。弗里德里希-冯-伯恩哈迪:德事作家,主张和平的愿望是没有前途的、纯属是空想,是“不道德的,不人道的”。
3。1863年,英国海军炮击日本鹿儿岛,英国舰队出现多起后膛炮爆炸事故,伤亡惨重,英国人一度放弃后膛炮射击,直到1879年英国桑德尔号战舰前膛炮炸膛,英国人这才摒弃了前膛炮。
第一章 土耳其调令(三)
1914年1月,奥斯曼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港。
突如其来的冷气团袭击了东欧和近东地区;气温已经降至冰点,金碧辉煌的多玛巴赫切宫水晶窗台上厚积着冰凌,狭窄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北岸冰层重叠,就连地中海沿岸常见的油橄榄树都被严冬吓得瑟瑟发抖。
寒风在马尔马拉海上空肆虐,大海如同苏醒过来的远古恶兽,裹挟起惊人的伟力喧嚣着翻腾起十数米的恶浪,足以将百十吨的小船瞬间撕碎。
鉴于恶劣的海况,土耳其海峡早已经封航,大大小小的船只纷纷进港避风。新月旗海军所在的金海湾(1)里,因为有地形和防波堤的保护,骇浪能稍稍平息一些。饶是如此,那几艘老当益壮的巴巴罗萨级岸防舰,九千七百吨的梅苏迪耶级战列舰,刚从英国返航归来的哈米迪耶号巡洋舰、美制梅奇蒂埃号铁甲巡洋舰在大自然面前,仍然只有上下颠簸的能力,至于那四艘三百吨级的法制驱逐舰和四艘六百吨级德国造s-165级雷击舰,它们还上不得台面,干脆在几尺高的风浪中消失不见。
马尔马拉海骇浪惊涛,奢华没落的伊斯坦布尔也好不到哪儿去。风雪在港城上空阴霾不去,径直将奥斯曼海军司令部那些别具意大利风格的建筑群淹没。德意志顾问团驻地大楼一片静谧,狂暴的风几乎要刮倒立在楼前那两面德意志帝国三色旗和奥斯曼新月旗。
小公寓很安静,只有书桌前沙沙作响的书写声。壁炉里的炉火忽明忽暗,偶尔松枝木碳爆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继而在这静谧的小房间里荡漾开来。
“1898年希土战争,1911年意土战争,1912-1913年两次巴尔干战争,奥斯曼帝国丢掉了它在欧洲绝大部分领土和祖辈的荣耀。曾经地跨三大洲,将地中海视为内湖的庞然大物终于支撑不住,在贫弱的意大利和巴尔干同盟摧枯拉朽的攻势下轰然倒下。在两次巴尔干战争中,苏丹的子民们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土耳其人尽管节节败退,但是由帝国陆军训练出来的土耳其军队在战斗中的表现可圈可点;新月旗海军尽管不堪一击,但仍然有侯赛因-拉乌夫-奥尔拜这个杰出的破交战专家,仅仅一艘哈米迪耶号就能把地中海搅的天翻地覆。但即便这样,可这个国家毕竟已经从根子上腐烂了,再多的船坚炮利也不足以挽救这个快要垂死的王朝,正如远东的清国。”
“相对于穷途末路的奥斯曼帝国,巴尔干同盟海军的表演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保加利亚人战前只有六艘鱼雷艇,但是他们仍然重创了哈米迪耶号装甲巡洋舰。希腊海军封锁了达达尼尔海峡出口,实施了夺取爱琴海诸岛屿的战役。他们击沉了四千八百吨级的老式铁甲舰阿沙力特夫菲克号(2)、两千七百吨的法特希布伦德号巡洋舰,击伤巴巴罗萨-海雷丁号前无畏舰。作为英国人的潜在盟军,希腊海军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了咄咄逼人的攻击性,其不断上升的海军实力值得我们警惕。”
办公桌上堆满了希腊、土耳其当地的报纸,德国驻土耳其、希腊两国海军武官送来的情报和由邓尼茨候补海军少尉专程送过来的德国地中海分舰队的调查报告。1912年的巴尔干战争,土耳其人一败涂地,北极熊的“泛斯拉夫主义”在巴尔干半岛大肆扩张,这引起了德奥两国的恐惧和不满,德国决定采取干涉行动:由鼎鼎大名的戈本号战列巡洋舰和布劳雷斯号巡洋舰组成的地中海分舰队气势汹汹的杀进亚得里亚海,封锁黑山港并且派出海军陆战队阻止塞尔维亚人获得出海口,而卡尔-邓尼茨当时正在布劳雷斯号巡洋舰上。
餐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沾了些黄油的黑麦面包硬的像石头,培根肉香肠甚至挂上了冰碴子。凛冽的北风呼啸着从门窗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决绝的将房间里最后一丝暖气带走。
宅男随意披了件洗的发白的德式海军旧衣,头上戴了一顶土耳其海军制式毡帽,眉宇紧锁苦大仇恨,咬着笔头劳神构思关于希土海军军备军赛的评估报告。
1912年精疲力竭的土耳其人与保加利亚、塞尔维亚签署停战协议。惨败暴露了奥斯曼帝国的虚弱,当苏丹的子民们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会惊讶的发现君士坦丁堡所面临的局势是如此的恶劣:西北部是彪悍的马扎尔人;北边有罗马尼亚人和鞑靼人;西部是斯拉夫人和希腊人以及斯拉夫穆斯林、阿尔巴尼亚人以及马其顿人盘根错节;东边有亚美尼亚人和库尔德人;东南、南部还有上百个阿拉伯部族。国内局势本来就难以周旋,再加上不干不净的罗马人和高卢人,在北方虎视眈眈的夙敌俄罗斯,对中东垂涎三尺的英国人,还有东西方海路开通以后甩也甩不掉的贫穷。
战败后的土耳其人彷徨无助,急切想要重建它的海军,尤其在世仇希腊人不断添船增炮和英国海军顾问评价‘土耳其无海军’的背景下。于是帮助土耳其人重建海军,趁机扩大德国在土耳其海军的影响力作为政治任务摆在帝国海军部面前。那时候巴尔干半岛硝烟尚未散尽,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刚刚上台执政的土耳其自由派内阁摇摇欲坠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君士坦丁堡兵荒马乱,复仇主义、失败主义和各种荒诞不经的谣言四处滋蔓,德国海军部上上下下人人都视土耳其之行如危途,只有拖家带口走投无路的宅男王海蒂和初出茅庐少年得志的冈瑟-吕特晏斯站了出来。
1913年可谓是巴尔干年,第二次巴尔干战争、大国为巴尔干半岛无休止的争吵和恐吓、1913年1月23日伊斯坦布尔政变,近东那一小块弹丸之地的耀眼光芒足以令后世的阿富汗伊拉克黯然神伤。1914年的新年钟声奏响,枪声停歇硝烟散尽,全世界的目光依然没能从巴尔干地区转移回来,西亚病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野心勃勃的希腊王国这两个刚刚真枪实弹干了一架的对手又找到了新的博弈场——海军。
德英海军军备竞赛风风火火十来年,见过大世面的欧罗巴人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费希尔与提尔皮茨这一对夙敌的十年来的恩怨纠葛相“辱”以沫甚至成为欧洲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南美数国争风吃醋式的海军竞赛着实热闹喧嚣了一阵子,最后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很狗血的太监了。就在人们概叹军备竞赛不是穷国烧得起的时候,在巴尔干那个贫穷落后动荡不安的地方,希腊和奥斯曼土耳其竟然也赶起了时髦,不顾各自国内经济困难的事实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军备竞赛。
1914年,欧洲的形势越发紧张,战争氤氲在欧罗巴大陆上空阴霾不去,列强势力在巴尔干半岛纠缠不休,民族矛盾、宗教冲突、文化差异、边界纠纷、政治分歧等棘手的问题相互影响,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对土耳其素有野心的威廉皇帝自然关注到了这一点,于是责成德国驻土耳其顾问团递交一份关于希腊土耳其海军竞赛评估报告。
土耳其陆军是德国人的自留地,与之相反,土耳其海军则是英国人的后花园。在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霸权主义下,土耳其海军仅有的几名非英籍海军顾问被骄横的约翰牛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而海蒂-西莱姆上尉、冈瑟-吕特晏斯中尉便是是德国顾问团在土耳其海军硕果仅存的钉子户,而评估报告自然只能交给这俩人。
“两次巴尔干战争让希腊和土耳其这两个国家走上了军备竞赛的道路。第二次巴尔干战争裸的暴露了所谓巴尔干同盟的实质,而《伦敦和约》墨迹未干之时,土耳其政府悍然出兵收复埃迪尔内,此举更是让希腊人心惊肉跳。为了预防可能的报复,保持海军优势,希腊人不顾财政困难,正挥舞着钞票满世界购买军舰。”
就在宅男奋笔疾书的时候,公寓那破败的门被推开了,裹了件军大衣的吕特晏斯捧着个空杯子贼眉鼠眼的溜了进来。
冈瑟-吕特晏斯是宅男在土耳其这片不毛之地唯一也是仅有的搭档,他出生于德国小城威斯巴登,1907年的时候加入海军,在菲亚(freya)、伊萨(elsa?)两艘小型辅助战舰上服役。1912年海军部发出召集令,少年无知的吕特晏斯头脑一热便上演德国版知识青年上山下山,收拾行囊直奔伊斯坦布尔金角湾,兴冲冲的来到巴巴罗萨海雷丁号老式海防舰上担任枪炮和鱼雷教官。
“土耳其的冬天可真够冷的……”吕特晏斯脱下厚厚的棉手套使劲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俯身旁若无人的在宅男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半勺红糖半勺咖啡豆,吕特晏斯笑吟吟地替自己冲了一杯咖啡,随意搬来一张椅子倚着宅男坐了下来,笑嘻嘻道:“知道你这里藏了不少本土货,借些咖啡红糖和热水……”
“真的厌倦了你的开场白,你又不是海峡对面的英国人,见面寒暄的开场白永远都是在抱怨阴霾的天气……”宅男丢下手里的笔,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想拿什么就自己搬,用不着说‘借’这个被你反复羞辱的谦词。”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吕特晏斯老脸一红,很明智的岔开了话题。他坐在缺胳膊少腿摇摇晃晃的椅子上,悠闲自得的架起了二郎腿,随手抄起一份宅男刚起了个开头的评估报告,边翻看边抱怨道:“你说怪不怪,海军部把咱们骗到土耳其这鬼地方不闻不问许多年,突然间又能不要命的催着我们完成一份劳什子的评估报告。咱们不是卖了一艘萨拉米斯(3)给希腊人了吗,土希军备竞赛未必没有咱的功劳,海军部应该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