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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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惊:“锦娘,你、你回来了?”
锦娘点点头。老太太道:“刚刚我听到这边有声,这才过来看看。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锦娘道:“逃回来的。大娘,我爹呢?”
老太太摇摇头:“他一早就跑到衙门告状去了。”
锦娘大惊:“什么,他、他到县城去告状了?”
老太太点点头:“是呀。”
锦娘狠狠一跺脚:“坏了!哎呀,他、他可真糊涂,我跟他说过,千万别离开家!”
老太太道:“他刚走没多久,平南侯府那帮天杀的就来了,把这儿翻了个底朝天。”
锦娘道:“不行,我得去找他!”
老太太一把拉住她:“好孩子,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平南侯府的那群畜生到处找你,万一被他们发现,你就完了。先到我家躲躲,你爹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锦娘急道:“不行啊,大娘,您不知道,那个黄县令和平南侯府穿一条裤子,万一他们把我爹……哎呀,我得赶快去!”
老太太嘱咐道:“孩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呀!”
锦娘道:“您放心吧。”说着,她快步奔出门去。
县城饭店内,狄公三人边吃边聊。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狄公抬起头来,栈道上问路的那主仆二人,快步走进门来。中年人一见狄公,一愣,随后笑道:“老人家不是那位江中钓叟吗?”
狄公微笑着点点头:“先生乃是栈道之中行色匆匆之人。”
中年人笑了:“小可林永忠,敢问老人家贵姓?”
狄公笑了笑:“姓狄,狄怀英。”
中年人躬身道:“领教了。”
狄公道:“一日之内两次相遇,可谓有缘呀。先生如不嫌弃便请同桌用膳如何?”
中年人推辞道:“萍水相逢怎敢叨扰老丈。”
狄公微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先生言重了。”
中年人道:“老丈说的是,那小可就不客气了。”说着,他快步走到桌旁,元芳、如燕赶忙给他腾出坐位。
小二端上碗筷打趣道:“这位先生,您可是赶上了,狄先生今儿个刚刚钓了一条鱼精。”
林永忠一愣:“鱼精?”周围众人发出一阵大笑。林永忠这才明白,是个玩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狄公道:“请。”林永忠不再客套,举箸夹菜。
狄公仔细地打量着他,平静高雅而略带沧桑的面颊,细长干枯的右手,三段锦圆领袍。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林永忠抬起头来道:“老人家,您谈吐高雅,落落大方,以永忠看来,定然不会是个普通的渔人。”
狄公道:“哦,倒要请教?”
林永忠放下筷子道:“从气质谈吐判断,老人家定是一位渔中大隐,高雅名士。”
元芳、如燕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狄公笑道:“先生过奖了。山野匹夫怎敢当‘名士’二字。我看先生也并不是个寻常的行路之人吧?”
林永忠笑了:“就请老人家猜上一猜,权当耍子。”
狄公微笑着打量了他一番道:“眉含英气,品相端方,定是大家之子。”
林永忠一愣:“哦?大家之子?”
狄公点了点头道:“不错,上可至王侯之家,下不低将相之门。”
林永忠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狄公道:“怎么,老朽说得不对?”
林永忠道:“小可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怎说得上‘大家’二字,就连‘中人’也谈不上啊。”
狄公笑了笑道:“看来,老朽一上来便猜错了。”
林永忠道:“老人家继续说吧,小可洗耳恭听。”
狄公点了点头:“手形长而干枯,右手食指头处稍稍凹陷,中指平滑,无名指关节处凸大,说明这是一双常年握笔的手。你身上穿的是江州产三段锦制成的圆领袍。一般情况下,在本朝,没有功名之人大多穿着斜领袍,而有功名之人,按制必须服圆领锦袍。因此,你定有功名在身。从面部特征看来,你的年龄大约在四十一二岁左右。因此,从年齿、服色到你的气质和手部特征综合判断,先生定是一名进士,神龙元年及第,所中在三十名之后。”
林永忠瞪大了双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狄公微笑道:“怎么,老朽又猜错了?”
林永忠深吸了一口气:“不,不,一点没错。小可四十二岁,神龙元年进士及第,中在第三十五名。老人家,你、你怎么会知道?”
元芳面带微笑,看了看身旁的如燕,如燕也听傻了。
狄公着对林永忠道:“从你的年齿和手部特征推断,你定是经过了十年苦功才金榜得中,而十年之前正是神龙元年。而神龙之前三年与之后两年朝廷都没有开科,因此,你必定是神龙元年的进士。”
林永忠点点头:“那老人家是怎么知道我中在三十名之后?”
狄公道:“这个就要从本朝的科举之制说起了。春秋之闱祖有定制,中在前三十名的进士由皇帝亲擢在阁部及州内行走;三十名之后的进士,由吏部遣至各县内听用。而你身为县令,当然是中在三十名之后,因而由吏部遣到江州任职。”
林永忠钦佩之色溢于言表,结结巴巴地道:“您、您怎么知道我是县令?”
狄公笑了:“你身着三段锦所制圆领袍,而三段锦则多为江州附近县一级官吏使用,因此我断定你必然是县令的身份。听说五平令黄文越离任,因此,我想你必定是接任之人。”
林永忠目瞪口呆地望着狄公,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狄公道:“怎么样,林县令,老朽说得还算准确吧?”
林永忠站起身来,长揖到地:“老先生真乃神人是也,林永忠万分钦佩!”
狄公赶忙搀起了他:“林先生多礼了,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快快请坐。”
林永忠徐徐坐下道:“老先生身在山野,怎么对朝中规制如此熟悉?”
元芳和如燕笑了起来:“好了,林先生,快吃吧,菜都凉了。”
林永忠赶忙道:“啊,好,好。”
正在此时,街上一阵大乱,狄公等人抬头向街道上望去。几个平南侯府的恶仆,晃着膀子像螃蟹一样走在街道中央,行人纷纷闪避。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登时沉下来。狄公对他使了使眼色,元芳扭过头去。
一众恶奴走到饭店门前,其中一人像是发现了什么,赶忙将为首的恶仆拉到一旁,向饭店内的狄公等人连指带说。那恶仆双眉一扬:“是他们?”那人点了点头:“没错!”恶仆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向饭店里走去。
小二见他走来,赶忙迎上,赔笑道:“哟,杜爷,您来了!”
恶仆一把将小二推开,径直走到狄公等人的桌前,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将桌子踢翻,桌上的杯盘碗盏连同那“鱼精”一道,翻倒在地上,满地狼藉。
狄公等四人一惊,跳起身来;店中客人大惊失色,纷纷外逃;店小二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恶仆指着狄公的鼻子道:“你们这帮王八蛋,竟敢虎口夺食,救走了那个小娘儿们!还认得老爷吗?”
李元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慢慢走了过来,狄公对他摆了摆手,元芳收住
了脚步。恶仆一指狄公:“他奶奶的,说,你们把锦娘藏哪儿了?”
狄公笑了笑,对恶仆道:“她已经走了。”
恶仆的脸一横,喝道:“到哪去了?”
狄公冷笑一声:“你有必要知道吗?”
恶仆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老东西,大爷现在好好跟你说话,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赶快说出锦娘的下落,大爷我发发慈悲饶了你的狗命。否则,你就赶快买口棺材准备丧事吧!”
“你放肆!”林永忠一声大喝。恶仆看了他一眼,恶言恶语地说道:“哪来的兔儿相公,好大的声音!怎么着,你也想和爷爷说话!”
林永忠冷冷地道:“一个小小的奴才,张口老爷,闭口老爷,你以为自己是谁!身为婢仆,自应谦和下人,恭谨忍让。尔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坊里,霸道街市,你仗的是谁的势?”
恶仆一脸的不屑,冷笑道:“说出来,能把你的小命吓掉半条!平南侯,听说过吗?”
林永忠道:“当然听说过。平南侯薛青麟身为朝廷勋爵,自应以身作则,遵纪守法,想不到,他竟然纵仆乱市,横行乡里。这种人当以重法裁之,以儆效尤!”
“啪”!恶仆抡圆了胳膊给了林永忠一记耳光:“你说什么?”
林永忠猛地抬起头,狄公一把把他拉到身后,随后对那奴才厉声喝道:“你这侯府的恶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当街行凶,无视法纪!你真的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治得了你?你真的以为自己就能够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实话告诉你,今日你犯到我狄某手中,就是你们的末日到了!”
恶仆一脸鄙夷之色,仰着脖子大笑:“好,骂得好!老杂种,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就在这儿让弟兄们把你打死;第二,你把这地上的菜舔干净,说出锦娘的下落,我放你一条生路。”身后的恶仆们发出一阵哄笑。
狄公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我也给你两条路:第一,将这里收拾干净,向店家赔偿损坏之物,而后,向狄某及林先生磕头赔罪。”
恶仆“哈”的笑了出来。身后的恶奴们一拥而上。恶仆对他们一摆手笑道:“我还想听听他给我的第二条路。”
狄公冷冷地道:“第二条路就不太好看了。我要将你拿到县中治罪!”
恶仆一阵狂笑,对身后众人道:“你们听到了吗,啊,他要将我拿到县中治罪!”
恶奴们哄笑起来。那恶仆慢慢走到狄公面前,一伸手抓住了狄公胸前的衣服。“啪”!狄公将他的手打落,冷冷地道:“你知道吗,你这一抓便已经将自己送进了衙门!”
恶仆骂道:“老杂种,我先把你送到阴曹地府!”说着,他抡起拳头狠狠向狄公打来。“砰”!旁边伸过了一只手,钢钳一般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拳头,正是李元芳。
恶仆疼得呲牙裂嘴:“哎,你、你……”李元芳轻轻一搡,恶仆连退几步,背靠在门框上。他惊呆了,但嘴还很硬,“小子,你他妈是什么人,敢动爷爷!”
李元芳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道:“我已经很生气了,所以,不要再激怒我。否则,你的下场会很难堪!”
恶仆咽了口唾沫:“你、你敢动侯府的人,我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元芳道:“别说这些废话了!刚才狄先生说的,你应该听到了吧。希望你能够照做。”
恶仆望着李元芳,眼中露出了凶光,猛地狠狠一拳向元芳面门打来。人影一闪,耳郭中只听得“喀嚓”一声,恶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右手已被折断了,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滚落下来。所有人都傻了眼,店中一片寂静;本来喧嚣的街道上,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来往行人停住脚步,探头探脑地向店内张望。那恶仆疼得浑身发抖,上下牙关不停地击打着。
李元芳冷冷地道:“现在,你准备按照狄先生的吩咐做了吗?”
那恶仆还要嘴硬,举起左手指着元芳道:“你、你他妈的,有种就把老子的左手也打断……”
李元芳望着他,猛地,闪电般伸出手来。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又是“喀嚓”一声,恶仆的左手也被折断了。他再次发出一阵惨叫,脸色煞白,浑身不停地颤抖着。李元芳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再说一遍,立刻将这里打扫干净,向两位先生磕头赔罪!”
恶仆腾地跳起来嘶声喊道:“弟兄们,上,给我宰了他!”身后的恶奴们一拥而上。
元芳身后人影一闪,正是如燕。她如闪电一般掠到店外,手脚连措,恶奴们还没有来得及冲进店内,便已嚎叫着跌倒在地,翻滚啼号。屋内那恶仆傻了眼,浑身不停地哆嗦着。
李元芳走到他身前道:“我已说了第二遍。知道吗,这就说明,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所以,你最好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否则,我发誓,要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挂在这店门前!”说着,他的双手缓缓张开,眼中滑过一道寒光。
恶仆嘴唇颤抖,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狄公和林永忠面前,连连磕头:“二位先生,我该死!我不是人!是小的瞎了狗眼,不识好歹。您别跟小的一般见识,饶、饶小的一命!”
狄公和林永忠对视了一眼,冷冷地道:“色厉内荏,欺善怕恶,一副恶奴的嘴脸!”
恶仆磕头如捣:“是,是!小的不是人,不是人,您大人大量……”
狄公道:“好了,爬起来吧!”恶仆哆嗦着爬起来,偷偷看了元芳一眼。
李元芳道:“我记得,刚刚狄先生所说,除了磕头赔罪之外,还有别的吧!”
恶仆连忙道:“是,是。”他转过头对外面喝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呀,快进来,把这儿打扫干净!”
店外的恶奴们挣扎着爬起身,跑进店来,七手八脚地将翻倒的桌椅板凳扶了起来。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