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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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审琦道:“成或败,是天意,万一不济事,理当与皇甫太师共承受之。但假如契丹把皇甫太师掳去,我等何面目去见天子!”
于是渡过安阳河水向北进军。契丹兵遥见南方烟尘扬起,知有援兵北上,马上解围而逃。契丹兵退时,军中自相惊扰,混乱中迅即流传开一个谣言:“晋军全部杀过来了!”当时契丹耶律德光正在邺镇(今邯郸),闻听此信,也慌忙向北逃遁,不敢过夜,一直到鼓城(今石家庄晋州)才立住脚。
安审琦此役再一次证明两件事:
第一,契丹并不可怕,中原将士完全有能力战胜他们。
第二,契丹也很怕中原。
五代“风月案”鉴戒
安审琦,五代名将,曾在后晋后汉时多次抗击契丹。后来周世宗时,因功加封太尉。镇守地方时,史称“严而不残,威而不暴”,严厉但是并不残酷,威权但是并不暴虐。民众很是怀念他的德政。
但安审琦有好色之癖,在大宋成立的前一年,时当后周显德六年正月,被他的仆隶暗害而死。原来,这个仆隶与他的爱妾私通多年,爱妾总是害怕事情败露,就与这位仆隶商议谋杀亲夫。仆隶害怕,爱妾说:“你要不听我的,我就反告你欺凌我!”仆隶不得已,答应了她。等到当晚,安审琦大醉,在帐中睡觉,这位爱妾就取来安审琦枕下的宝剑给仆隶,要他快快动手。事到临头,仆隶还是害怕下不了手,最后召来他的同党,杀害了一代名将。接下来,这二人又杀害了将军帐下的所有妓妾,试图灭口。
出事后,一开始没有人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安审琦的子侄辈就在灵柩前哭泣道:“大王平生器业,如此煊赫,难道就不能显露威灵,让那奸人受罚吗?”据说,当场就有一个仆隶,自己用自己的手擒捉自己的身体,仆倒在灵座之前。事情终于败露,被安审琦的儿子捉住,复了仇。当时的周世宗柴荣听闻此事,大为震惊,史称“为之辍视朝三日”,为他的死停止上朝办公三天。还下诏赠官,追封他为齐王。
记录这事的是大宋名臣丁谓,出于他的《丁晋公谈录》。他同时还记录了另一宗风月案。
说后晋时,襄阳藩帅高怀德,他的部下小校有人与爱姬私通。这位爱姬私自将大帅的锦缎棉袄送给这位小校。小校拿了锦袄到市上去卖。高怀德已经知道,没有作声。别人也知道了,就来告诉大帅,说“大王的锦袄,有人拿了在市上卖”。高怀德说:“锦袄,是皇上赏赐的,但又不是我一人得到赏赐,岂能只有我家有!你莫要乱栽赃!”这事这样过了很久,小校都不知道大帅已经早已知道此事。后来高怀德找了个另外的缘由,将这个小校“阴去之”,暗中解决掉。
丁谓说这个事,来与安审琦比较。
据说安审琦曾经有一夜,烛光下,隔着帘幕,恍惚看到有奸夫偷偷地溜出宅中。但安审琦不知此事应如何处理,声张吧,坏了自家名声;不声张吧,咽不下这口腌臜之气,只在烛光下按着自己的两个膝盖,叫着自己的名字,叹一声:“叵耐审琦!”我安审琦真是无法忍耐啊!但据说正是因为这一声叹息,让安审琦的爱妾动了杀机。
丁谓对此评价道:“居上位者,对治理小人要选择时机,不如,反而会很快受害。高怀德与安审琦这俩案子,可以作为鉴戒啦!”
五代史,风月奸杀案不多,忙里偷闲,说在这里,也可以考见当时的风俗生态。藩王藩帅,管不住姬妾和部下,也是一景。
符彦伦大摆空城计
且说皇甫遇等虎口脱险,与诸将一道返归相州(今河南安阳)。晋军听说此事,人人振奋,更是钦佩叹服皇甫遇与慕容彦超二将的神勇。
但耶律德光并不死心,并很快就知道了晋军虚实,又马上回师南下。
有一天,晋军正在议论如何固守相州时,赵延寿带领的数万契丹骑兵已经在安阳水北了。
这是一场两头害怕的决战。开始时是晋军怕,后来是契丹怕,后来又是晋军怕,后来又是契丹怕。各自都有面临敌阵虚张声势的时候,也有在恐惧中绝地求生的时候。
晋军曾留五百人守安阳桥,这是安阳河南北的通道,直接通连相州。也即是说,契丹从北而来,要克相州,要先过安阳桥。过了安阳桥,就相当于兵临城下。但当时任检校太尉统帅张从恩认为这五百步兵很难守卫一座孤桥,于是便将他们招入城内。这就等于放弃了安阳河到相州的通道。此时,契丹兵只需要缓缓渡过安阳桥,就可以顺利到达相州城下。而张从恩则带领大军南撤到黎阳(今河南浚县)。相州几乎等于空城。
相州守卫将军符彦伦并不慌乱,他命令城上挥舞旌旗鼓噪呐喊,契丹迷惑,不知城中实情,未敢过河。到了第二天天亮,赵延寿来了,他大着胆子率契丹军过桥渡水,迅即展开,组成钳形阵容,在方圆十几里的战场上,从北、东、西三面,远远地围了相州。北边一营还向南缓缓推进,逐渐逼近相州城下。赵延寿把武装起来的骑兵全部列阵于相州北门下,摆出要攻城的样子。
符彦伦鼓舞五百将士说:“这是胡虏要退走前吓唬人而已!不要怕!”
随即派出这五百全副武装的士卒,在城北列阵以待契丹。
这时,符彦伦等于与契丹在相州城北空地上处于对峙之中。但契丹兵不探虚实,终究没有敢动。与此同时,后晋末帝石重贵已经下诏要禁军精锐,右神武统军张彦泽率兵趋赴相州。赵延寿得到情报,退走。相州神奇地得到保全。
这一次战役,又有远在陕北的振武(在陕西与内蒙古之间)节度使折从阮,在契丹背后异动,他包围了胜州(今属内蒙古准格尔旗),接着又急攻朔州(今属山西)。这就给耶律德光造成了首尾不能相顾的危机。他一定以为这是后晋全部战略的一部分,是预先规划好了的行动,其实是中原将士的主动性战略配合。
折从阮,就是后来戏曲舞台常常说到的佘太君的祖父。佘,即折(音舌),有说法认为是折姓后来改为佘姓,也有说法是佘姓正宗说法当为折姓。折从阮的儿子折德扆,后来又在与中原联合中立功,此为闲话、后话,表过不提。
草原“铁鹞”进军晋营
这时,出帝石重贵病情略见好转,他说:“现在不是我睡安稳觉的时候!”开始强打精神部署诸将出征。
北面副招讨使马全节等人发来奏章告知:“据契丹降者言,虏众不多,我军宜乘其散归北方之时,大举径袭幽州!”
出帝相信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于是在全国各道(道,当时的省级行政单位)征兵,又下诏告知天下:晋帝亲征。几天后,从大梁也即汴梁出发。史上每论及帝王从汴梁出发亲征,总要用到很有气魄的四个汉字:“帝发大梁”。皇帝从大梁发兵征讨。
二月,出帝石重贵到达滑州,命安审琦屯邺镇。又到澶州,命马全节诸军按谋划好的节奏顺序依次北上。
赵延寿退兵直到山西大同,他用老弱兵赶着牛羊经过祁州(今河北安国)城下时,当地刺史沈斌上当,以为契丹兵不过尔尔,于是自领少数兵勇守孤城,派祁州主力出城攻击。赵延寿乘城里大军出去十几里地后,知道城内空虚,迅速集结早已埋伏好了的精锐骑兵夺取城门。两军在城门之下苦斗,沈斌站在城楼上指挥,赵延寿对他喊话道:“沈使君,你我是老相识了,古人说得好:‘选择祸害要选择小的’,事已至此,干吗不早早投降!”
沈斌道:“你父子因为失算陷身胡虏,投降倒也罢了,现在还忍心率犬羊摧残父母之邦!你不认惭愧和羞耻,反有骄矜之色,这是为何?我沈斌即使弓折矢尽,宁可为国捐躯,死也不可能效仿你的所作所为!”
城陷,沈斌自杀。
五代史中,少有死节之士。我行文中,凡遇此类人物,一般不惜笔墨,彰显人伦大义。
晋军攻打契丹时,连下数州,俘获赵延寿的降卒数千人。降卒中有人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晋军攻取了好几个州,契丹主知道后,正在率众南向,约八万余骑,要收复诸州。估计明晚左右就到了,应该早为防备。”
这一情报最后证明基本靠谱。这是耶律德光在倾全国精锐来与后晋争天下。一场惨烈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后晋的恒州(今河北正定)节度使、大将杜重威等人听到这个情报后,大惊失色,当天,退保泰州(今河北保定)。但契丹随后即到泰州,杜重威等不敢当,继续南撤。契丹跟进,晋军至阳城(今河北顺平县附近),契丹也随后到达。晋军将士返身与契丹决斗,一战,契丹大败,北逃十余里,蹚过白沟(海河支流)才稳住神。但在耶律德光的调度下,大兵不久重新集合,从四面包围了杜重威。史称“晋军结阵而南,胡骑四合如山”。我很欣赏这十二个汉字,几乎无法传达的现场气氛、阵势、敌我心态,那种恐惧中的勇敢,被这十二个汉字说得如此精彩!契丹与后晋都在害怕,两军的勇气几乎全部来源于恐惧。
阳城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后晋军一面竭力抵抗,一面撤退,一天后退十余里,已经人马饥乏。
晋军撤退到河北省顺平县东南的白团卫村(这里还是阳城辖区)。他们开始埋设鹿角。这是一种小型拒马,木架子交叉搭建,前端削尖,用来迟滞敌军骑兵的进攻。契丹这一次几乎全军出动,将晋军围了好几层。他们更派出精锐绕过晋军大营,切断了后晋军的粮道。晋军当天即断粮断水,派人挖井,不料当地土质沙化严重,每一次都是刚刚见到水,井壁即砉然坍塌。全军无水,将士们用布帛包起泥浆来拧了过滤,挤出泥汁,勉强饮用。
当晚,东北风起。
这个风向对晋军不利,晋军担心敌军火攻,将士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公元945年三月二十八日,东北风刮得更猛更烈,一些房屋都已经被掀翻了屋顶,大树也被吹倒。这是平原地区罕见的一场春季寒风,风中还带着冬日凛冽的肃杀之气。阳城战场的气氛开始变得越发紧张了。
耶律德光因为切断了晋军粮道,又在顺风中,他有了胜利的预感。他坐在契丹族独有的战地移动指挥“大奚车”里自信地部署草原大兵。“大奚车”应该是可以被几匹马拉的平板大车,耶律德光站在车上,应该能够环顾四周,将士们也应该能够看到他。
他站在车上开始了简短的战争动员。他说:“晋军也就这点儿人了!都给我把他们擒了!尔后南下取大梁!”
他远远地望见晋军营地到处都是鹿角,就命令草原“铁鹞”,也即铁甲骑兵全部下马,拔除鹿角。上万骑兵穿着笨重的铠甲,下马步行,清理鹿角,从四面进入晋军大营。同时,位于东北方向的草原兵们开始顺风纵火,火光中,还扬起尘土,造成了一种迷迷茫茫的战场景观。
名将符彦卿横击契丹
晋军已经远远地看到几里地外的火光了,甚至听到契丹兵的呼叫了,历史记录道:“军士皆愤怒,大呼曰:‘都招讨使何不用兵,令士卒徒死!’”后晋军士们人人激动愤怒,大叫道:元帅为何还不下令冲锋,这不是要让我们士卒白白在这里等死吗!
中原将士们不想等死,纷纷请战。
诸将也来请战。
但都招讨使,也即军中主帅杜重威道:“风太大了!等风稍缓,再看是不是可以一战。”
马步都监(骑兵步兵的总监,略相当于政委)李守贞见形势危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现在的形势是,彼众我寡,但在这漫天风沙中,双方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拼死一战,或有胜算。这一场风沙,乃是天助我也!等到风沙停了,我军士兵看到敌人兵多将广,一旦夺气,我等就完蛋啦!”
说罢,他不等杜重威发令,就直喊一声:“诸路兵马,出发击贼!”
行前又对杜重威这位中军主帅说:“令公好好守住大营,守贞率中军决死矣!”
大营另一阵地,马军左厢都排陈使,也即战阵前的马军左路指挥官张彦泽召诸将问计,诸将都认为“虏得风势,我军逆风而战不利,应该等风向有变再战不迟”。张彦泽也认为有理。于是坚壁不战。
诸将退,但马军右厢副排陈使,也即战阵前的马军右路副指挥官药元福留下,对张彦泽说:“今军中饥渴已甚,如等风回,我等恐怕早已成为契丹俘虏了!现在敌人正以为我不能逆风来战,我等偏偏要逆风而战,出其不意急击之,此兵之诡道也!”
马步左右厢都排陈使,也即战阵前的马军、步军总指挥官符彦卿支持药元福的意见,他说:“与其束首就擒,何如以身殉国!”
于是,张彦泽、药元福、符彦卿并大将皇甫遇引精骑出西营门,逆风中,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