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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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善呼……”
“好机会……”
我出来后那会面也差不多散了。
外面还在游宴在进行,有些人已经喝的脸红起来,不过由于不提供烈性酒,因此,倒还没有什么醉酒失态情形发生。不过声音是越发的大了起来。
园子很大,被各种山石水亭分割做好许多个大大小小空间,满园冬草枯黄似乎并不影响他们的兴致,因此不乏高声坐而论道,或是吟新做的诗文,还有人赤着膀子博抵起来。
我也没有可以去惊动他们。直接走到外围,检了一个看起来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凑过去,却看见里面有分做两个群体正在辩论。都是熟人。
“真主无元,湛寂常然”
“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景教”
一方是以官造四大宗匠之一张遂为首,钦天、将做同僚出身的僧俗众,另一个团体,则是大秦人塞拉弗为首依附我家的胡商以及同文馆的通译们。
在他们这外,还有一个不象小团体的团体,诸如智空、本护、方白虹之类,纯粹松散地站着。饶有趣味的看热闹的存在。
我听了一会。就笑起来。
他们正在用各自的教义辩经说法,争辩的内容贯通中外东西。更有历史典故,倒也趣味昂然。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大唐对宗教有相对严谨地管理体系,除了本土的佛道两教部分传统宗派以外,朝廷禁止其他宗教在寺院以外的地方传道说法,因此在这种社交场合上,不同宗门之间地辩法,也有变相为自己信仰宣传的意味。
基本这个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代表了相当部分未来地官吏和将领,因此在这里辩法,影响力也不能说不大,如果能得众人信服,不用多久,也能传到安景宫去。
争论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人生态度之争,景教觉得佛门太消极不作为,而佛门觉得景教的思想是强出头,太容易沾染因果是非,于是找来各自支持者争辩起来。
而张遂的老师兼养父,就是大名鼎鼎已故密宗领袖“大慧禅师”僧一行,僧一行出身名门,学贯东西纵横古今,更师从开元三大士之一的国师不空上人,曾经作为内传弟子的张遂也传的几分精髓,旁征博引包罗万象,不但有密宗法门的《大月经》、《金刚顶经》、《苏悉地经》、还有出自禅理、法相地他山之妙,虽然是引经据典,但是那些本来枯燥深涩地佛事,在他说起来深入浅出的生动有趣。
而这个塞拉弗也不简单,就是当初那位被小丫头喊成波斯猫,左右眸一对异色地景教僧人,据说出身贞观年间初代镇国王阿本罗一脉,师从大德僧罗含,已经是个宣主持(主教),要说异域三大夷教中,以景教最得唐朝上层赏识,破例特许其在长安以外建寺。
虽然小丫头最后没有如愿把他当作宠物来养,但总算也因此进入我家的门下的*内,他现在不但是雨儿的番文老师,还负责童子军的部分课程,还领有同文馆大秦文著的翻译项目,当然作为交换,他也获得印刷经文和学说,以及在流民大营里设立礼拜堂,有限传教的许可。
他的辩词,就相对朴实无华,出自本土化福音书的序听迷诗所经、一神论、宣元至本经、大圣通真归法赞、三威蒙度赞、志玄安乐经、宣元本经、尊经等等。道理也俚俗地平易近人,引用的典故也是中外古今,却是胜在新奇独特,颇有些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味道,听他用景教善爱,包怀之类的人生哲学,来阐释中国的历史典故。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是本来最初两教积极消极的观点之争,最后也变成佛门密宗与大秦景教地优胜擅长之争。
这两人碰到一起,就象彗星撞月球一般,顿时磨擦出无数的激烈的思想火花来,
“道非圣不弘,圣非道不大,道圣符契,天下文明”。
“帝王从圣教,上行下效。而异端邪说,不能而阻之也”。
“行吾此经,能为君王安护境界,譬如高山,上有大火,一切国人无不睹者。君王尊贵,如彼高山,吾经利益。同于大火。”
“为此普天在地,并是父母行据。此圣上皆是神生,今生虽有父母见存。众生有智计,合怕天尊,又圣上,并怕父母。“众生若怕天尊,亦合怕惧圣上,先事天尊,第二事圣上,第三事父母”
“大唐不愧是万乘朝圣的虔信之国”
围观者纷纷赞叹道。
“不知道大人有什么见地。
“还请大人公论……
辩论的两方也终于有人注意到我。赶忙叫了起来。
“我不通经文……也不懂什么宇宙世界的大道理”
我挠了挠头说。他们都笑了起来,这是实话
“不过。忽然想起家师说过的话”
他们顿然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都听说过我所谓的老师,是一位学广海内的无名奇人。
“他行游海外,遍及诸国,屡屡见那所谓地礼佛之国,满地神佛香火极盛,而黎民贫苦依旧”
“这又是为何,苦思难解,后来到了天竺祖地,才知道佛祖初为人身,引弟子一众,所用多自食其力,不过一布衣一食钵足以,居无定所,天地为遮盖,不拜像、不束条,一切发于本心,只秉一腔善念,慈怀感人,留世寥寥不过数言”
“而后人传法,不免流以世俗,以本心断释其义,而好华宇高堂,金身大塑,以繁缛教条为典章,肃摄世俗,威敬黎民,崇尚非富丽繁华不足以证其虔信……
“于是不免鱼龙混杂泥沙具下,某些人假以佛门清净之名,而行那灭人宗嗣,断人香火之事,只为一个虚空的理想,就放弃一切人生的追求和价值,终日空念佛号而不事生产,于文不能兴国,武不能保家,商不能增殖,农不能稼樯,却依靠大众辛苦所劳来供养,这不是寄生国家的米虫,是什么?”
他们的脸色就变的很奇怪了,李唐皇家历来崇道礼佛,道门总高于佛门一头,但佛门好歹也是一大国教,这已经有些不客气地批判了。
“那不知道大人所言的积弊,本朝有呼……”
“有啊”
“一种夸夸其谈,整天只会清谈说玄,没有替黎庶做过多少实在的好事,却靠自我标榜相互吹捧,以求名声在外地,好象叫什么名士把”
一片苦笑声,这院子里的名士还真不少。
“知道为什么大小乘显宗之后,又有密宗出世,其实也不过是丧家犬尔……”
我继续说。
“自上古以来,天竺佛门重空想而好清谈,一无所作为,二不思进取,因此自玄奘三藏取西经时的最后一代护法戒日王之后,佛门在五方天竺已经逐渐式威”
“随着婆罗门教地重新崛起,佛门子弟信徒,也四处被驱逐的无容身之地,连经典都遗矢多多,因此才有龙树、马鸣诸大德,开古阿育王塔,取藏经而续教统,以弟子私私相授秘密传法,才有了密教之说,所谓密宗,即是不为外人道的密法传宗,只向少数有根器的人,才得灌顶授真言密法”。
“不过,后来当年王玄策借兵大破天竺。却让这些僧众看到了佛门地一线希望,所以别看他们夸夸其谈如何宏愿崇高,大多数沙门都是在天竺混不下去的,才跑中土来讨生活的……而密宗大兴,也是显宗不存,才被残酷的环境逼出来地。
我说地正是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大转变。
五方天竺正处于戒日王朝灭亡后地佛教末法时期,戒日王朝覆灭后。延续了百年诸侯混战,新崛起巴利哈尔王朝虽然进据了戒日王朝的故都,但实际控制范围仅仅在中天竺多一些,同时它是婆罗门的坚定拥护者。
因为政治上受到严厉的打压,在民间受到排挤,因此传统的佛教不得不逐渐进入地下活动的,为了保存佛教的传承,大乘小乘之外,被称为密宗的新教派也由此出现,密宗与那些大开方便之门的传统中观、瑜迦等显宗教派的区别。就是严格地选择弟子衣钵,通过地下活动,隐密的结社与仪式,神秘的受戒传法的过程,以逃避来自世俗的打击。
同样,因为历史的动乱和政治迫害。大量佛教地经典遗失在历史中,被称为龙树的一代高僧,打开孔雀王朝时代留下的。由初代宏法圣王阿育王建造地佛塔,取出古代经文,以延续佛教。在这种背景下,因此密宗大兴,其实并不是让人乐观的事情。
北朝时西天取经的高僧义净、法显,以及大辩才唐玄奘地到来,让众多佛教徒发现,原来相比一片死气沉沉的天竺,东土大唐的佛门却是方兴未艾,于是中土也变成了梦想中的佛门乐土。大量僧侣信众为了传续自己的宗脉。而义无返顾的踏上寻访传说中东方胜境的征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玄奘那样的运气和毅力。虽然许多人因病因累因道途艰险而倒在半路中,但却一路留下了众多佛教传播地遗迹,还有更多地人踩着前辈尸骨铺成的道路涌进了中土。
事实上随大量天竺佛教传入中国地,还有来自天竺的艺术文化,医药理论、政治思想等方面一系列的东西,因为作为早期的传道者,为了获得中土帝王的赏识和认可,以更好的推行佛法,因此这些传法僧人,都必须有相当博览深厚的学识和见地,不管是养生延寿,还是制药炼丹,乃至齐民之术,军国方略,至少有一技之长,所谓“精通外道之法”,才能获得传道的名声和地位。
就如本朝被供奉为国师的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的唐代密宗三大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都是学富海内,无所不通的高识之士,教导出的弟子诸如僧一行等人,也多是称著一方的翘楚,日后他们的宗派,由奈良僧人空海传至日本,就有了被称为东密的高野山真言宗。
大抵再过十几年后,吐蕃也将会引进东天竺的密宗三大士,即寂护、莲花戒、莲花生,其中寂护早死,莲花戒在与吐蕃禅宗的争斗中被重创,而莲花生,则成了后世藏传佛教的祖师。
可以说我身处的,就是这样一个激荡的大时代。
“你也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我看了看有些张口结舌又若有所思的张遂,又笑笑说
“其实,景教也曾经是西方废弃之法……”
这下轮到另一方变色。
“景教之始,为古大秦百姓之教,倡爱人如己,亲如兄弟,急人所难,互助互利,反抗暴政,是为上位者所不容,屡加迫害,而影响日大……上位者禁不得其法,遂以利导之,以富人、贵姓相继入其门而把其教,易教义而重尊卑,开始鼓吹忍耐,顺从,为上位者奴役驱使,以期来世解脱,遂成国教……
“传教日多,各有法门,歧义日重,便有了后来鼎定教宗正义的宗门之争,景教祖师聂氏,本为五大派之首,以弗所古城宗门大会上,为神人二性之争,四派各持己正而指他邪异,争先开教出籍,遂成大乱,最弱的罗马宗乘势而起,挟大秦君王世俗之力,宣为异端而强令废四派,又而极尽打压抑并之能,遂成独大……自称教皇”
“景教祖师聂氏并徒众数千,亦被流于安息荒芜不毛之地,复古风而克礼节欲,遂另成一脉,曰亚述教会,百年后又受大食教排挤,生计日艰,遂沿商路象东土传法……直到百年前罗马宗阿附蛮族为虎作伥,与大秦王交恶,这些别支才被重新承认的……
就我个人感官而言,后世所知的罗马天主教,的确不是个东西。
教皇格里哥利一世(590604)曾公然宣称:不学无术是信仰虔诚之母;并亲自下令焚毁了罗马图书馆。教会推行的信条和准则是启示高于理性、知识服从信仰、哲学(包括科学)服从神学;于是科学成了教会恭顺的婢女:数学被用来计算耶稣复活的时刻;天文学要论证上帝在天上的位所;就连古生物化石也被说成是造物主的遗弃物。
这些倒行逆施使欧洲在几百年里熄灭了理性思维的火炬;断送了学术研究的生机。古希腊科学思想的余辉在古罗马时已经黯淡;经中世纪前期的摧残更荡然无存了。
4世纪时,大主教提阿非罗焚毁了著名的世界三大学术中心之一的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企图消灭异教科学文化中心。亚历山大里亚修士杀死当地的哲学家和数学教员,教会扼杀自然科学的研究,力图使哲学成为神学的奴婢。
相比之下,中亚发展起来的景教,还是相对纯洁朴实的。起码他适应了中国信徒的需求,并进行了比较彻底的中国化,并且大量参考道门佛教概念。
其中较有趣是,四福音书的作者,均改以“法王”称呼:马太是明泰法王、路加是卢珈法王、马可是摩距辞法王、约翰唤成瑜翰法王;教堂叫作“寺”;大主教叫“王”;教士自然叫作“僧”。上帝的称呼则取利亚文Alah音译,叫作“皇父阿罗诃”,亦有按照道教规则,以“天尊”称之。天使同诸菩萨、护法、明王,圣徒同罗汉、真人,受洗同受戒……
还有比如允许信徒敬拜祖先,将皇帝的画像和十字架一起膜拜,与和尚道士一样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