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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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门到整个军营周边,跑步声中,三卡车的宪兵都已布岗站住了。
徐铁英和王蒲忱在前,特务营长和军统的执行组长带领特务营的特务兵和军统行动队员跟着走到了陈长武他们面前。
那个特务营长和执行组长大声呵斥依然坐在地上的那群民调会的人:“起来!都站起来!”
“不许动!”陈长武紧跟着喝住了那些刚想站起的人。
特务营长、执行组长和他们带着的人立刻逼了过去。
陈长武和飞行员们也立刻迎了过来。
两边的人眼看就要冲突起来。
“都不要动!”徐铁英喝住了自己这边的人,接着望向陈长武,“你们方大队长呢?”
陈长武:“报告去了。”
徐铁英又把目光向坐在地上的那些民调会的人扫去。
身上是泥污,脸上也是泥污,一个个都只能看见两只眼睛,颇难辨认,但徐铁英还是看出了,这些人里没有马汉山。
徐铁英又问陈长武:“马局长呢?”
陈长武:“跟我们大队长在一起。”
郭晋阳从营房出来了,大步走到陈长武面前:“大队长问,都是些什么人,来干什么,有没有国防部的指令?”
陈长武望向徐铁英。
徐铁英当然知道这时必须自己去面对了,可也不能一个人去,便望向王蒲忱:“南京方面的指令是下给我们的,能代表国防部的是你们保密局。王站长,我们去带马汉山吧。”
王蒲忱又抽烟了,抽烟便咳,咳了几声才回答道:“走吧。”
徐铁英便又对陈长武:“南京方面有指令,领我们去见方大队长。”
陈长武和郭晋阳还有身边的邵元刚碰了个眼神,三人默契了意见。
陈长武这才对郭晋阳:“你领徐局长和这位长官去见队长吧。”
郭晋阳:“二位长官请吧。”
郭晋阳领着徐铁英和王蒲忱向营房走去。
那个特务营长和执行组长也紧跟了过去。
陈长武和邵元刚立刻拦住了特务营长和执行组长:“长官们的事,你们跟去干什么?”
徐铁英停住了脚步:“南京的指令就是要他们执行,跟着来。”
陈长武和邵元刚又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好,我们陪着去。”
一行六人走向营房。
北平顾维钧宅邸曾可达住处。
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情况一日数变,曾可达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拿着电话,心里急说话还不得不耐着烦:“王秘书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接到了南京的指令,我却没有得到建丰同志的指示。很快方孟敖就会问我,那些人应不应该让他们带走,我怎么回话?”
对方王秘书的声音这次显然也有些急:“建丰同志也是刚得到的消息,立刻去了总统官邸。走的时候说了,你要是来电话,叫你先沉住气。他见了总统后,有可能会直接给你打电话。”
曾可达:“说没说把人交给他们?”
对方王秘书的声音:“没有明确指示。我听建丰同志的语气,是让你们先拖一拖。”
曾可达:“我明白了。”
明是明白了,可接下来怎么办?曾可达放下电话站在那里想。
稽查大队营房方孟敖房间。
这里的情景倒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相反让徐铁英既尴尬又暗恼。
方孟敖坐在椅子上,马汉山也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徐铁英和王蒲忱却站着。
方孟敖拿着那份指令在看,马汉山却把眼睛望向窗外,两个人都不瞧自己和王蒲忱。
王蒲忱反倒没有任何表情,细长的手指又拈出了一支烟,对着原来那个还没有吸完的烟蒂点燃了。只管吸烟,只管咳嗽。
那个特务营长和执行组长被陈长武和邵元刚挡在门外,也是站着,一脸的不耐烦,想看房里的状况,偏又被两个高大的身躯并肩挡住了门。
“看完了?”徐铁英问方孟敖。
方孟敖将那纸军令放在腿上,却没直接回答徐铁英,向门外说道:“陈长武。”
“有!”陈长武在门外答道。
方孟敖:“搬两把凳子进来,给两位长官坐。”
“是!”
陈长武一手提着一把凳子走进来,摆在房里:“两位长官请坐。”说完又走了出去。
徐铁英和王蒲忱这才有了座,坐了下来。
“这道军令是给你们下的,对我不管用。”方孟敖这才说上正题。
徐铁英沉着脸:“清清楚楚,国防部的军令,民调会涉案人员一律交给我们警察局审讯。对你怎么不管用?”
一直假装望着窗外的马汉山这时零碎动了一下,忍不住望了一眼方孟敖。
方孟敖:“我们是国防部调查组稽查大队。这道军令却没有一个字是下给我们调查组的,当然不管用。”
徐铁英:“国防部调查组归谁管?国防部的军令一定要下给你们调查组吗?”
方孟敖:“问得对。国防部调查组是国防部成立的,从我们手里要人,却不给我们下指令。说句徐局长不爱听的话,你听不听?”
徐铁英:“你说。”
方孟敖将那张指令递还给他:“这道军令是假的。”
徐铁英倏地站起来:“方大队长,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谁敢伪造国防部的军令,杀头的罪!你敢吗?”
方孟敖却不动气:“什么事都有人敢做。也许你这道军令盖的真是国防部的大印,但这件事有假。”
徐铁英也就拿方孟敖无可奈何,压住了气,说道:“电话就在你身边,你可以立刻给你们曾督察打过去问。”
方孟敖:“我执行任务从来不问。真要我干什么上边会跟我说。”
徐铁英:“那好,你不打,我打!”
曾可达的办公桌上两部电话,同样显眼的是电话旁摆了一本线装书,也没翻开,封面上赫然印着《曾文正公文集》。
曾可达这时就端坐在“曾文正公”面前,闭着眼睛在等电话,他需要静气功夫。
电话铃响了!
曾可达眼皮动了一下,有意不急着去接,在心里默念着:“要有静气,要有静气。”这才睁开了眼,可很快又没有静气了,他看清了在响着的那部电话是北平内线。接还是不接?他慢慢提起了话筒放到耳边却不吭声。
对方的声音倒很大:“曾督察吗?我是徐铁英呀。”
曾可达依然不吭声。
对方的声音更大了:“曾督察吗?请说话,说话!”
曾可达用另一只手将机键按了,刚要将话筒往上搁,又不搁了,放在桌上。
那部电话便是长长的占线声!
稽查大队营房方孟敖房间。
方孟敖听觉是何等敏锐,立刻知道了对方曾可达没有接徐铁英的茬儿,偏又问道:“曾督察怎么说?”
徐铁英放下了话筒,知道再有气此时也不能跟方孟敖撒,答道:“给他面子问他一声,按规矩我们完全可以不理他。军令上既有国防部的大印,还有主管的秦次长亲笔批文。方大队长,我们从来不想跟你过不去,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们为难。”
方孟敖:“怎么不让你们为难?”
徐铁英望了一眼王蒲忱:“王站长也在这里,他可是也接到了国防部保密局的命令。请你将马局长,还有外面民调会那些人移交给我们。”
方孟敖望向了马汉山。
马汉山直到此刻才真正将目光望向了早已进来的徐铁英,附带瞟了一眼王蒲忱,却依然坐在椅子上,毫无起身之意。
方孟敖像是在商量,问马汉山:“马副主任,马局长,你愿意跟他们走吗?”
马汉山:“我姓马,可老子不是马,也不是骡子,谁叫带走就带走呀?”
“马局长!”徐铁英对他可就没有好口气了,“带你走可不是我们的本意,国防部的军令就在这里。你是不是也看一眼?”
马汉山:“也不是下给我的,我归民政部管,我看什么?”
徐铁英唰地将那道指令递到他面前:“当然不是下给你的,可上面有你的名字,你是受审人员!”
马汉山却将目光望向了王蒲忱:“蒲忱,上面是这样写的吗?”
王蒲忱刚踩熄了烟蒂,这时又掏出烟来:“老站长,您知道,我是从来不会无事惹事的。军令上确实写着您的名字,调查嘛,也没就要将您怎么样。”
“蒲忱哪!”马汉山这一声叫得真是江湖路远,“你还年轻,接了我的班,我教你一句,他们今天能这样对我,明天就会这样对你。”
徐铁英:“马汉山,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你那套老江湖要收起来了。如果今天还用这一套对付党国,我们想救你,南京也饶不了你!”
“徐铁英!”马汉山也直呼其名抗之,“你不是党国。南京那么大,哪块地也不是你的!汪精卫还当过伪南京政府的主席呢,说过南京是他的吗?拿南京来吓我,告诉你,我不是侯俊堂,更不是崔中石!拿了人家的钱背后捅刀子,不要说党国,江湖上也瞧不起你这号人!看着我干什么?想吃了我?方大队长就在这里,侯俊堂、崔中石两条人命死在谁手里,他心里比明镜还亮!”
“来人!”徐铁英咆哮道。
门外那特务营长和执行组长便要闯门:“执行公务,请你们让开!”
陈长武、邵元刚两肩一并,比那条门还宽。
特务营长和执行组长拔出了枪!
陈长武、邵元刚立刻准备夺枪!
“让他们进来!”方孟敖发话了。
陈长武邵元刚还是犹豫了一下,勉强让开了一道缝隙。
特务营长和执行组长只能侧着身子从他们中间钻了进去。
进了房,那个特务营长便用枪口对准了马汉山,那个执行组长手中的枪却依然垂着,毕竟马汉山是他的老上级。
徐铁英震怒过后,现在要抓人了,又冷静了些,对方孟敖道:“方大队长,马汉山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请你体谅。”
方孟敖慢慢站起来,身子恰好半挡在马汉山前面:“现在可不是我不让你带人,而是马局长信不过你,不愿走了。马局长,你拿我的枪干什么?”
其实,方孟敖的枪虽然摆在椅子后的床头,马汉山并未拿他的枪,听他这一提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了这个靠山心中便有了底气,立刻抄起床头那把枪,上了膛,唰地站起,从方孟敖身后窜到身前,恰好面对的是徐铁英,那把枪便顶在了徐铁英的肋上!
徐铁英虽是老中统,却长期从事文职,平时打靶都十打九空,玩起枪来哪是马汉山的对手?这时腰间被他的枪口顶着,胸襟还被他另一只手揪着,别说不能动,一动准定就是一枪!
“马汉山,你这样做可知道后果?!”徐铁英毕竟还是老姜,这时身子不动,说话也依然不露怯意。
马汉山:“人知道后果,枪可不知道后果,走了火那是谁也挡不住的!蒲忱!”
王蒲忱这时依然冷静地站在那里,只不过手里拿的那支烟没有点燃罢了,听马汉山叫自己,答道:“老站长,不要这样子嘛。”
“你懂个屁!”马汉山不是骂而是教训他,“党通局这些家伙从来就没把我们军统的人当人看!老子今天不这样子,挨不到晚上就会是第二个崔中石!你们等着到停尸房给老子收尸好了。听我的,带着那两个人出去!”
王蒲忱:“好,好,我带他们出去。老站长您可千万别干傻事。出去吧。”
王蒲忱又细又长的手指夹着那支烟一招,自己先慢慢走了出去。
那个执行组长急忙跟了出去。
只有那个特务营长还握着枪兀自犹豫,但见方孟敖两眼闪光向他瞪来,也不得不收了枪走了出去。
方孟敖这时发令了:“长武、元刚,去把营房的门锁了!”
门外的陈长武和邵元刚齐声答道:“是!”
营房里,方孟敖这个房间只剩下三个人了。
方孟敖:“马局长,可以把枪收了,好些事,我们三个人正好说清楚。”
“说不清楚的,方大队长。”马汉山依然揪着徐铁英,枪口反而转顶向了他的心脏部位,“姓徐的,你知道这颗子弹射出去就是你的心脏。老子近来有些酒色过度,手经常发颤,说不准扳机就动了!你现在说,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布的局,怎么害死的崔中石?!”
方孟敖闪光的眼盯向了徐铁英。
徐铁英依然一动不动,只是闭上了眼。
又是那部北平内线的电话响了。
曾可达干脆翻开了《曾文正公文集》,看得进看不进都在看着,就是不愿接那个电话。
这个电话也真固执,便一直响着。
曾可达一手握书,一手提起了话筒,原本是想将它按掉,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将话筒放到了耳边。
“曾督察,我是蒲忱哪。”话筒里王蒲忱的声音不大却吐词清楚,语气不急却显出事情很急,“我知道你很为难,我们这边也很为难。现在事情无法收拾了,你如果在听,就回我一句话。”
曾可达不得不回话了:“我在听,王站长请说吧。”
王蒲忱的声音:“方大队长不愿放人哪。现在马局长已经疯了,拿枪顶住了徐局长,上了膛的,说不准就会走火。民调会的人到底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