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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谍影-第59部分

小说: 谍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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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吴音之死,想到了迟迟未能破译的敌台信号,想到了“林秀”曾经说过的三个字:“我晓得。”
此时,这简短的三个字在方向晖听来,犹如霹雳!
由于情报科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大家都是用不太标准的国语来交谈沟通。“林秀”的国语最标准、最好听。可是,十天前的一次谈话中,她突然说了一句“我晓得”,而在平时,她一直是说“我知道”“我明白”。方向晖是一个资深特情人员,他现在陡然想起,“我晓得”三个字是瑶岗本地、合肥、江对岸的繁昌——陈德伦的家乡,乃至长江下游两岸的芜湖、南京、扬州等地的口语,而青岛口语中并不常用“我晓得”三个字!青岛口语属于北方方言,青岛人一般都说“我知道”!
“是无意中露馅?还是真的如她所说,受了本地口语的影响?”
方向晖在极度疑惑中来到谢家磨坊大门口。
“砰砰。”他竭力放慢敲门的速度,减小手上的力量。
“谁呀?”小琴一边跑来,一边问道。
“我,方向晖。”
小琴连忙打开了门。
方向晖跨进了大院。他第一眼就朝林秀的办公室望去。
办公室没有灯光。
“林秀呢?”
“她刚刚出去。”
“到哪里去了?”
“不清楚。听她的口气,好像时间不长。”小琴不安地答道。
尽管方向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小琴还是感到了一丝异样的“场”!这种“场”是无形的,无法言喻的,也是无法掩盖的。
“镇定!不能把事情搞砸!”方向晖提醒自己。他不再理小琴,而是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关上门,立即找出林秀的档案,抽出资料,细细察看起来。
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下,将《登记表》随手朝桌上扔去。由于空气的阻力,轻薄的《登记表》折弯了,等它落到桌面上的时候,纸被柔和地对折起来,半张纸的背面朝上。
方向晖的目光落向那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抓过那张登记表,凑到灯光下!他发现了粘贴照片的背面有一厘米大小的裂纹!
他又立即将表格反转过来,盯着照片。面庞清丽的“林秀”在向他发出甜美的微笑。他再一次看看照片反面。
此时,他觉得“林秀”照片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狩。他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难道……”
方向晖对自己的推断感到后怕。他沉思了片刻,拿起电话,拔通军内中继线,尽力平静地说:“接三野七兵团机要科。”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我是总前委情报科科长方向晖。”
“哦,方科长。请问你找谁?”
方向晖并不认识七兵团情报科的人,他和他们很少联系。本来,他想打电话给七兵团的沈参谋,他们两个比较熟悉,可是,沈参谋不一定能准确回答他的疑问!
“这样吧,你找一个和林秀比较熟悉的人接电话。”
“这……”对方迟疑着。他从来没有接过这样的电话。而且,林秀调来的时间并不长,“比较熟悉”的尺度究竟是什么,他一时觉得不好掌握。
“我命令你:快!最好找一个女同志!让她赶紧听电话!耽误了事情,你吃不了兜着走!”方向晖大怒。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使出这一招。
很快,一个女声从听筒里传出,很有些奇怪和不满:“你究竟有什么事?”
方向晖压着心中的火气,问道:“请你立即告诉我,你对林秀熟悉吗?”
“什么叫熟悉?”
“你听好了!你只管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并对你说的话负责!”
对方也不示弱,回敬道:“我只对我的上级负责!你是什么人?”
“沈参谋是你的上级吧?我是沈参谋的上级!总前委情报科长方向晖!”
那个女声这才软了下来:“方科长,你到底有什么事?”
“林秀有什么特征?”方向晖缓和了一下语气。
“特征?”
“长相上的特征。”他补充道。
“这,”女声似乎感到无从说起,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比较清秀。双眼皮、丹凤眼、瓜子脸,还有,皮肤比较白……身高……一米六的样子。”
方向晖马上打断了她:“这些信息都没用!好吧,让我直接问你,她的脖子上有没有一块红色的胎痣?”
“胎痣?好像……没有。林秀她怎么了?”
“究竟有没有?你要对你的话负责!你的话关系到人命!很多人的命!”
“这……我就不敢确定了。她调到我们这里时间不长,大概一个多月吧。前一阵子,大冬天的,衣服穿得多,谁注意她的脖子上有没有胎痣呢?好像没看见……最起码脖子上半部分没有。哦,这只是说,我没有看见。”
“还有谁和她比较熟悉?”
“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她了。”
方向晖“啪”地挂断了电话——他的猜测基本被证实了!
他马上跑出办公室,冲到小琴门口:“立即通知警卫连!赶快找到‘林秀’!快!”
“是!”
随后,方向晖自已也大步跨出院外。
小琴飞也似的通知了警卫连。战士们立即拿起武器,分赴村子的各个角落、各个路口紧急搜寻。
“林组长怎么了?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开也要自杀?”小琴边往回走边猜测。
当她走到防空洞附近的时候,她立住脚,迟疑了一下。
她原本是要回到情报科的,因为那里没有人,她要继续在那里值班。可是,林秀的外出和方向晖的紧急语气让她感到事情不一般。
她想起了前几天的一次偶遇。
那天,也是在晚上九十点钟的样子,小琴从谢家磨坊出来,正往宿舍走去。快要到防空洞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一个黑影在防空洞附近朝村东头走去。她有点好奇,悄悄地紧赶两步,可是那个黑影却比她走得还要快。
黑影很快就消失了。
她觉得那个黑影有点像林秀。
小琴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她想,或许那个黑影不是林秀。就算是林秀,也很正常,她可能也刚好从这里回去,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小琴当时根本没有将林秀和防空洞联系起来!
现在,当小琴再次经过防空洞口的时候,她自然想起了那晚的黑影。
“林组长会不会在里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方科长这么着急,肯定有事……林秀是不是在这里和什么人幽会……或者,她虽然现在不在里面,但可能在里面留下什么痕迹……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够找到她。”
小琴想着,就悄悄地走向洞口。洞内一片漆黑。她壮了壮胆,贴着右侧洞壁,向里走了两步。
“找到蜡烛,一点亮,就大概能看清了。”小琴心想。半个月前,警卫连带领大家举行防空演习的时候,一个战士曾将几支蜡烛、一盒火柴放在洞壁的墙孔里,并告诉参加演习的人,蜡烛和火柴就放在这里,不要拿走,备用。小琴当时参加了演习,听到了这话。
洞内寂静得可怕。
就在小琴悄悄向洞口走来的时候,“林秀”凭着敏锐的听觉,感觉到了洞口轻微的脚步声。她立即熄掉了打火机,掩在立柱的后面。
“有人进来了!”“林秀”的心怦怦直跳。
小琴很快就摸到了洞壁上的火柴和蜡烛。“哧”的一下,她点着了蜡烛。
小琴周身立即明亮起来,土黄色的墙壁、立柱也清晰可见,但洞穴深处,仍然显得幽暗而昏沉。
“林秀”掩在立柱后面,她看见了小琴。
“可怜的小琴,你为什么要下来?你这不是来找死吗?”近一个月的相处,林秀对小琴已有姐妹之谊。
小琴朝洞内望去,没有人影,没有异样。
她继续慢慢朝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张望着洞壁和洞顶,想从中看出什么疑点或秘密。
她看不见“林秀”,“林秀”却看得见她。
小琴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淡,她心里也越紧张、越害怕。
“再走到那根立柱,没有情况就不再往里走了。”小琴边走边想。
还差两步就到那根立柱了,可是,小琴的脚步已不听使唤,她实在没有胆量再往幽暗的洞穴深处前进半步了。
她转过身,抬起脚,往回走……
“林秀”却以为小琴暗中发现了她后想离开洞穴,遂猛然从立柱后面冲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小琴,一手握枪,一手捂住小琴的嘴巴,握枪的胳膊也死死卡住她的脖子。
“啊——”小琴魂飞魄散,她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却很含混,因为她的嘴巴被“林秀”捂得紧紧的。
“不准出声!”“林秀”压低声音喝道。
“林组长……你……你……”“林秀”的指缝中又发出一阵恐惧的呜咽声。
“你这不是来找死吗?”“林秀”咬着牙说,“我不想杀你,但你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不准动!不准叫!向前走!”“林秀”的声音如冰一样寒冷,同时用枪管戳戳小琴的额头。
小琴抽泣起来。
“不许哭!”“林秀”很紧张。她想一枪打死小琴,但又怕枪声把人引来。她想慢慢扼死小琴,又放弃了。因为,她知道,即使没有任何声响,小琴点燃的烛光也可能会引来路过的人。
“暂时作为人质,出了洞口再说!”“林秀”想。
“走!”她推着小琴向洞口快速走去。
方向晖出了情报科后,就立即去了“林秀”的宿舍,得知她没有回来,本想叫张波等人去找,但他此时已经彻底明白,“林秀”不是真正的林秀,而是一个敌特!叫这些女兵去找她,太危险了!何况已经让小琴通知警卫连了,就没必要再让她们去找,于是一言不发,匆匆离开了女兵宿舍。
当他走到防空洞附近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洞内居然有亮光,他立即拔出枪,向洞口冲去!
“林秀”推着小琴,在距离洞口四五米的地方,突然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林秀”大吃一惊。
这个人的步伐和浑身散发的气息曾让她神魂颠倒,现在,他却像猛虎一样朝自己扑来。
“不准进来!再进来我就打死她!”“林秀”大喝一声。
“方科长!”小琴凄厉地叫了一声。“林秀”见已暴露,索性不再捂小琴的嘴巴,而是用臂膀夹住小琴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枪抵着小琴的头颅。
蜡烛的光线下,方向晖看清了这一切——“林秀”清秀的面孔极度扭曲,小琴如一只待宰的黑羊,泪流满面。
尽管方向晖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震惊不已!自己的恋人竟是一个疯狂的敌特分子!自己的部下竟成了一个可怜的人质!
他用枪对准“林秀”:“放了她!”
“你放我吗?”“林秀”冷笑一声。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方向晖问道。
“都到这时候了还问这个,有用吗?”
“你究竟是谁?你是怎么打进来的?”
“哈哈,这些问题你慢慢去想吧。现在,请你让我走!”“林秀”桀骜不驯地说。
“你,你走得了吗?我已经通知了警卫连。你就是出得了这个洞口,也走不出瑶岗村了。”
“那我只能死在这里了?”
方向晖一时无语,双手握枪对着“林秀”。
“你放了小琴,或许你还不会死,共产党优待俘虏……”方向晖说。
“哈哈……”“林秀”仰头大笑起来,“你们优待俘虏,我相信。可是,我手上有两条人命,说不定还会有第三条人命,你们还会优待俘虏吗?我不会死?哼,你有这个权力让我活吗?啊?哈哈哈……”
“你,真的不想活了?”方向晖极度悲哀。
“方科长,不要开枪!”却听得洞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不要打死我女儿……”话音未落,陈德伦和警卫连的几个战士冲进了洞内。
手电筒发出的光柱在洞内来回摇晃。
“站住!都不要过来!再动一步,我就开枪打死小琴!”“林秀”吼叫起来。
“你……是不是……红萍萍?”陈德伦颤抖着问道。
“红萍萍?你还记得红萍萍?”“林秀”一听陈德伦的问话,眼里的泪水慢慢滚落出来,“我不叫红萍萍!红萍萍早被你抛弃了!她早已经死了!8年前就死了!我现在是何芳琳!”
何芳琳在舞会上听到“陈德伦”三个字后,就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她恨这个父亲!她不愿认这个父亲!
陈德伦一听,立即明白了眼前的“林组长”就是他失散了8年的女儿!心爱的女儿!那时的女儿只有11岁啊!他老泪纵横,上前一步,悲泣万分:“我的乖女儿,我就是你的爸爸啊!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成了这样?你……”
“‘爸爸’?你还有脸说‘爸爸’?当初,你能够救下我却不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抱走,你那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是一个爸爸?一个连自己女儿的生死都不管的人,还能自称爸爸?如果你当初不丢下我不管,我怎么会到今天这种……”何芳琳说不下去了。
“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太对不起你了!八年来,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我遭尽了惩罚!我的心里没有一刻安宁过!你原谅我吧!你……现在长大了,应该……懂得爸爸的……苦处……”
“我现在是懂了,可是迟了!”何芳琳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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