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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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李道宗点了点头,微笑道,“帮他辩别真伪的,还正是萧瑀。因为前朝时,萧瑀曾经帮杨广保管过玉玺。当时陛下未予采信,只是不想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以免多生事非。但他心里太明白不过了,萧瑀是个性情耿直之人,不会说谎,也不会因为害怕惹了皇帝不高兴而不说实话。他既然说了玉玺是假的,那就一定是假的。所以这些年来,陛下其实一直暗中派人搜索玉玺的下落,但没有结果,这一度让他十分苦恼。巧得很,你小子在襄州这样一个地方,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寻回了玉玺。你说,这对陛下来说不是雪中送炭是什么?所以,陛下当众夸奖了多次,说你是一员‘大唐的福将’,哈哈!”
“原来还有这样的辛秘与情由,怪不得。”秦慕白摇头笑道,“如果是我,苦苦追寻一样东西多年却一直找不到,突然有一天有人把它送给了我,那我也一定会很开心。”
“就是这么个意思了。”李道宗呵呵的笑,转眼看了一眼在一旁欣赏壁上图画的高阳公主,低声窃语道,“所以,陛下就让公主随我来了。你,明白了?”
秦慕白笑而点头。
“当一个人的身上同时注备了运气与能力,又谦虚谨慎深黯为人处世之道,那他离建功立业就真的不远了。”李道宗饶有深意的点头微笑,说道,“慕白,你前途无量哦!”
“王爷就爱拿我寻开心。”
秦慕白的笑音未落,门外走来一名门子,是李道宗的贴身侍从。他报说,府外有一名吴王府的将军有急事求见秦将军,自称是薛礼。
“哦,是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我,王爷,待我出去见他一见。”秦慕白忙起身道。
“无妨,请他进来好了。”李道宗吩咐道。
侍从拜退了出去,请薛仁贵了。
李道宗说道:“我曾听李恪多次说起薛仁贵,是个德才出众的人才,据说武艺异常精良。是你引荐给他的吧?”
“算是吧!”秦慕白笑道。
李道宗点头来笑,颇有感触的道:“李恪遇上你,真是莫大的福份。”
正说着,薛仁贵进来了。
至从李恪离开襄州后,薛仁贵就没呆在军府了,一直留在刺史府里,主要是负责统领王府亲兵,兼顾安全与戍卫。
看着一身戎装铠袍的薛仁贵走进来,李道宗不禁眼前一亮,脱口赞道:“英武!”
“卑职薛礼参见王爷,见过秦将军。”薛仁贵抱拳施礼。
“不必多礼。”李道宗上下打量了薛仁贵一眼,微笑道,“你既有事要找慕白,那你们二人就请随意吧!不过,本王屡次听说你的武艺十分出众,总想见识见识。”
薛仁贵面露微讶,忙抱拳道:“薛某一介贫贱武夫,自学了一些粗滥的拳脚刀枪,都称不上是武艺,只怕入不得王爷法眼。”
“你和秦慕白都有同样的毛病,过于自谦!”李道宗哈哈的笑,“好,有正事你们先说,本王就不耽搁你们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谢王爷。”薛仁贵施了一礼,便对秦慕白说道,“将军,方才王府内侍匆忙来报,说……王妃发病,十分危急!”
“什么?”秦慕白愕然一惊,“早上我去见过她,好像还蛮平稳的,怎么突然就……”
“卑职也不知道。”薛仁贵拧了拧眉头,说道,“医师已经在急救了。苏怜清说,情形仿佛不是太过乐观,万一难救,此刻吴王又不在,只好请将军过去。”
薛仁贵话中之意也算是明白,万一王妃这时候不治而亡,若留下什么遗言,也好请秦慕白代为转达。毕竟,当初李恪走时,可是将王妃与郡主都托付给他的。
秦慕白顿时就起了身,不等他开口,李道宗也站了起来,大声招呼仍在另一间房中转玩的高阳公主——
“高阳,走了,去你三哥府上!”
“干嘛呀,突然叫得这么急?”高阳公主跑了过来,脸上还笑嘻嘻的。
“你皇嫂病危!”
“啊!——”高阳公主被吓了一跳。
“快走!”
一行人都只骑了马,迅速离开行辕赶往刺史府。
高阳公主与秦慕白同乘一骑,被他拢在怀中。她焦急的问道:“慕白,怎么皇嫂突然就病重了?”
“不是突然。是病重已经很久了。”秦慕白拧着眉头说道。
“那你还等什么,快加急送信催三哥回来呀!”
“……现在不能不写了!”
众人飞速赶到刺史府,后院里一片沉肃,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几名侍婢与医师紧张的在王妃的卧房里进出,时常拿出一包包带些腥臭之味的衣布。
秦慕白与李道宗、高阳公主正要进去,一名医师急忙将他们拦住,说明了微分与来历,他仍是不放行,坚持道:“王爷与将军请留步,公主殿下进去看一看倒是无妨,但也不要停留太久!”
“噢,那我进去看看皇嫂……”高阳公主狐疑又有些惊惶点了点头,便进房去了。
医师这么一说,秦慕白与李道宗大概都知道王妃的病情如何了。
其实秦慕白对王妃的病多少早就知道一些。简单来说,大概就是“子宫癌”之类的病!
听李恪说,王妃的身子本来就弱,经常腹疼。秦慕白便猜,她大概很早就患有肿瘤。但这个时代的医学显然还没有发达到那样的程度,尤其是“妇人”之病颇为**,也不便公然说出或是请人医治。后来王妃怀孕产子还遭遇了难产,将病情进一步加重。一年下来,居然就恶化到了这样的程度!
秦慕白心里清楚得很,王妃的时日,的确是不多了。若非是死咬着牙要等李恪回来再见上一面,她恐怕早已经……
二人站在院中等候,都没怎么说话。半晌,李道宗悠然叹息了一声,摇头:“红颜薄命!”
“吴王妃,是个不错的人。一个令人敬佩的好女子。”秦慕白发出一声叹息。
“他们父子真的很像。”李道宗突然说道,“就连遇上的女人,都那么像。这两个女人,还都是一样的薄命!”
秦慕白当然知道,他指的是长孙皇后与吴王妃杨氏。
“我马上写信,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催殿下回来。”秦慕白说道。
李道宗略作寻思,点头:“事急从权,写吧!让他不必等着和太子一同前来了!”
“好!”
当即,秦慕白就到书房里去写下了一封信,盖上了刺史府的加急令,差人送往驿馆顷刻发往长安。
这时高阳公主已从王妃的房中出来,一脸悲伤愁容,眼睑处还有泪痕未干。“皇嫂好可怜,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都不漂亮了。她疼得死去活来脸上一阵黄一阵白,只剩一线气息了。我好担心她会不会……”高阳公主伤心的喃喃道。
“别担心。”秦慕白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劝慰。
李道宗走上前叫住其中一名医师,对他道:“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要死保住她一口气,撑到吴王回来!”
“卑职等人定当竭尽全力!”医师们也都知道,王妃这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只是迟早的问题。现如今,是能多活一刻算是一刻,尽人事,听天命!
秦慕白走上前,对李道宗道:“王爷,六百里加急文书,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到长安。中间总要多耽搁一阵。再算上殿下的脚程,满打满算,最快也要六七天殿下才能回来。”
“是啊,我知道。”李道宗浓眉紧锁,摇头叹息:“苦命的孩子,真希望她能承受这常人无法承受之痛苦,再挨过这几天……”
“可怜的皇嫂……呜呜!”高阳公主已经哭了起来。
“走,别在这里哭,不好让王妃听见。”秦慕白便将她带离了此处,李道宗也一并离开。三人暂时离开了王妃所住的府院,来到秦慕白平日料理公务的厅堂之中暂歇。
过了许久,医师如释重负的前来回话,说,王妃挺过来了。接下来,用上各种手段与针石药剂,但恐怕也难以撑过三天!
“才三天!”李道宗与秦慕白一起失望了。
“呜呜呜,那三哥肯定赶不上来看皇嫂最后一眼了!”高阳公主伤心至极的大哭起来,“怎么办嘛,慕白,你快想想办法嘛!”
此刻,秦慕白也是全然束手无策,只得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若有办法……就不会在此袖手旁观了。”
“天意如此,人若奈何?”李道宗长声叹息,闭目摇头。
接下来的三天里,大家都无法开心起来,更别提玩乐了。这一日到了傍晚,医师来说,王妃只剩最后一口气。昏迷已久的她突然苏醒,俨然就是回光返照。若有遗言,也须得差人上前去听。
这时,大家也就顾不得什么忌讳了。高阳公主抱着年幼的小郡主,和秦慕白、李道宗一起进了她的病房。
王妃的身上盖着一床崭新的锦被,只露出一张脸来,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正如高阳公主所说,她瘦得只剩了皮包骨头,一脸腊黄眼眶深陷,嘴唇灰白还起了泡,整个人一片灰暗,已无往日半分姿颜。
她半睁着眼睛看到秦慕白等人进来,在侍婢的帮助之下艰难的转了下头,气若游丝的道:“皇叔,皇妹,秦将军,我重病在身无法起身相迎,还请恕罪……”“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李道宗面带微笑的凝视着她,说道,“你给恪儿生了个不错的女儿,真漂亮,像你。”
王妃勉强的挤出一丝惭愧又感激的笑意,合了两下眼睑算是回礼,说道:“他是不是赶不回来了?”
“嗯。”李道宗点头,脸上仍是泛着微笑,如同闲聊一般的道:“我会帮你骂他的。”
“多谢皇叔。”王妃居然展颜一笑,但眼角已有两行眼泪流下。
眼见此景,高阳公主失声痛哭,但用手使劲的捂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秦慕白只好伸出一手轻轻拍她的背以示劝慰。她便偎在了秦慕白的身上,身子都因抽泣而颤抖。
“有什么话,你就交待吧。我们都可以替你转达。”李道宗抱着小郡主,说道。
这时,不满一岁的小郡主突然放声痛哭,朝王妃伸出她稚嫩的小手。
王妃的眼睛已有些失神,呆呆的凝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泪如雨下,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艰难的伸起一只手,却在不停的发抖。李道宗便弯下腰,让她的手握到了小郡主的小手儿。
“让、让他……好好照顾……女……”王妃喘着粗气艰难的说着。此刻,她的眼睛已然瞪大,瞳孔里的光芒都在涣散了。
“好,我会告诉他的。”李道宗紧拧眉头,郑重的点头说道。此刻,他的眼眶也都有些湿润。
“呜……王妃殿下!”旁边伺候的两名婢子已经忍不住痛哭起来。
眼看着王妃的一条手臂就要落下去,咽下最后一口气!
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一条人影,飞快的奔到了王妃的病榻之前蹲下!
李恪!
“啪”的一声,李恪重重握住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我回来了!”
“恪……恪!”
‘王妃说出最后两个字,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并,永远定格……
第255章 无泪
王妃走了,留给世人一抹残存的微笑。
这个微笑,让她枯蒿的面容焕然炫丽,如同红莲池里白莲开,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心疼。
李恪晕倒了。
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是有心理感应的。早在三日前,就是在秦慕白写下那封加急文书催他回京的时候,他正在太子东宫里陪伴皇长兄饮宴。席间原本一切正常,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疼,痛如刀绞,连酒杯都把持不住掉到了桌几上,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王妃的笑容。他没做任务准备,就在东宫里借了几匹马,带着几名随行侍卫顷刻启程,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未作任何停歇,跑死了四匹马,终于赶到了王妃弥留之际送她最后一程。
随行的侍卫都是吴王府的老兵,他们被吓坏了,还以为吴王突然患了什么失心疯。因为他们陪伴吴王近十年,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癫狂过。
李道宗将小郡主放到了她刚刚去世体温犹存的母亲身边。不满一岁的小丫头顿进不哭了,翻着身儿爬到她身上,挤开被褥去掳她胸前的衣服。
她饿了。
满屋子人顿时痛哭失声。李道宗那棱角分明写满的刚毅的脸上,顿时失神,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秦慕白的喉间顿时一堵,潸然泪下。
这辈子,他最见不得男人的眼泪。尤其是,像李道宗这种顶天立地的爷们儿的眼泪。
“慕白,带恪儿下去歇息,叫医生来把脉。”李道宗出声吩咐道,“余者听着,王府上下各忙各事,准备打点王妃的葬礼。凡襄州治下文武百官,一律发贴令其前来吊丧,邓州的齐王也要去请。上表朝廷的哀章由本王亲自书写。现在,除了王妃的贴身侍婢留下来收拾打点,余者都散去!”
“是,王爷!”
众人悉听照办。
短短数语,秦慕白深觉李道宗的镇定与大气。男人的魅力,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如奔洪乍泄般绽放出来。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