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三千年-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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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萨洛尼卡的犹太情妇、土耳其不同州的州长,以及包括侯赛因·侯赛尼市长在内的大家族的权贵们。车队一直开到伯利恒附近的阿尔塔什,此次活动是为了在拉丁修道院举办一个“国际野餐会”:“在这个饥饿和战争使人们备受煎熬的困难时刻,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美好的一天。没有人再拘泥于礼仪,大家都在喝酒。当晚女士们是那么美艳。没有时间吃东西,所有人都在唱歌,就像一个唱诗班。”
总督的犹太情妇“异常喜爱阿拉伯音乐”,于是瓦希夫同意教她学习乌得琴。瓦希夫和他的老主顾们好似置身于一个炫目的狂欢游行中,参加游行的有“最漂亮的犹太女人”,有时还会有一些因战争而被困在耶路撒冷的俄国女孩。有一次,第四军军需官劳申帕夏“喝得酩酊大醉,漂亮的犹太女人们让他神魂颠倒”。
瓦希夫不需要工作,因为那些权贵们(先是侯赛因·侯赛尼,然后是拉吉卜·纳沙希比)在市政机构给他安排了闲职。侯赛尼是“红新月”慈善机构的领导人,就像我们常见的那样,慈善只不过是那些人骄奢淫逸和往上攀爬的无耻的遮羞布。耶路撒冷“妩媚的女士们”被要求穿着迷人的装饰着红色新月的土耳其军队紧身制服,这种打扮对最高领导人杰马勒来说是无法抗拒的。杰马勒的情妇是利娅·特南鲍姆,瓦希夫认为她是“巴勒斯坦最漂亮的女人之一”。另一位犹太女人西玛·马格里比亚成了驻军指挥官的情妇,而英国女人科布小姐则为总督服务。
有时候,乌得琴演奏者瓦希夫还会享受到在贵宾席品尝可口食物的待遇。有一次,当他和他的乐队被邀请到一个在犹太人家里举办的宴会上演奏时,他注意到“客厅非常大,一群土耳其军官鬼鬼祟祟地窥伺女士们”,这些女人当然也包括雷切尔小姐。突然,喝醉了的土耳其人开始斗殴,他们先是用手枪扫射灯具,然后开始互相扫射。妓女们和乐师四散逃命。瓦希夫心爱的琴也被弄坏了,但是漂亮的雷切尔小姐却把他拉到了一个衣柜里,衣柜与另一个房间的隐蔽入口相通,“她救了我的命”,也许是太高兴了,“我与她厮磨了整晚”。
1915年4月27日是苏丹穆罕默德的继位周年纪念日,杰马勒邀请土耳其和德国指挥官以及耶路撒冷权贵们来到位于新门外被强行征用的圣母教堂的指挥部,当时有五十个妓女陪伴着土耳其军官们,而显贵则携带着自己的妻子。
即便耶路撒冷的状况一直在恶化,巴略瓦尔伯爵为杰马勒准备的晚宴依然很丰盛。1916年7月6日的宴会菜单中有这些食物:土耳其汤、鱼、牛排、肉馅饼及塞满馅料的火鸡,接下来是冰淇淋、菠萝及水果。在他们用餐时,杰马勒说到了女人、权力,以及他关于全新的耶路撒冷的构想。他设想自己是耶路撒冷市的设计师,打算首先推倒耶路撒冷的城墙,然后在老城的雅法门到圣殿山之间开辟出一条林荫路。他还夸耀说他已经与极富魅力的利娅·特南鲍姆结婚了。'3'杰马勒经常不预先通知便出现在巴略瓦尔的家里,随着局势变得愈发危急,巴略瓦尔这个西班牙人开始用其影响力去限制这个屠夫的专制统治。
当杰马勒监管着逐渐恶化的耶路撒冷时,他的同僚副司令恩维尔,也在他与俄国人窝囊的决战中损失了八万人。他和塔拉特把他们的惨败归罪到基督徒亚美尼亚人身上,因此将他们成批地驱逐出境或杀害。一百万亚美尼亚人在野蛮的杀戮中丧生,这可能为后来希特勒在二战中的屠犹行动提供了鼓励。希特勒回忆:“现在没有人会记得亚美尼亚人。”杰马勒声称反对这次大屠杀;他的确允许了难民到耶路撒冷定居,因此那里的亚美尼亚人口在战争中增长了一倍。
杰马勒与英国人之间存在着秘密协商:他告诉巴略瓦尔说,伦敦方面想要他刺杀他的同僚塔拉特帕夏。杰马勒曾私下里接近协约国,承诺要进军伊斯坦布尔,推翻恩维尔,解救亚美尼亚人,成为苏丹的继承人。由于协约国并没有将他的话认真对待,杰马勒于是奋起抗争。他在耶路撒冷吊死了十二个阿拉伯人,将他们的尸首挂在城墙周围示众;而恩维尔则巡游到东部,强调他的伊斯兰背景,对阿拉伯持不同政见者进行威胁,并开始密切关注他的同僚的动向。瓦希夫亲眼目睹了这个土耳其强人和杰马勒一起开进了耶路撒冷。在参观了岩石圆顶清真寺、大卫墓及圣墓大教堂之后,恩维尔主持了杰马勒帕夏街的开通仪式,然后便在法斯特酒店与市长侯赛因·侯赛尼一起娱乐,陪同他们的还有贾瓦哈里耶,他像往常一样安排了这次聚会。
随后,恩维尔和杰马勒这两个帕夏动身前往麦加,制止任何可能出现的阿拉伯人叛乱。然而,恩维尔的朝圣行为并没能为土耳其人挽回阿拉伯半岛。
* * *
注释
'1' 不久之后,鲁希·哈立迪便因伤寒而去世,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被青年土耳其党毒死的。
'2' 杰马勒厌恶犹太民族主义或任何威胁到土耳其统治的因素,但同时,他却又寻求犹太人的支持:他许诺给予美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亨利·摩根索购买西墙的机会,但随后又把这个许诺给了耶路撒冷的犹太人。
'3' 利娅·特南鲍姆后来嫁给了基督徒律师阿布卡里乌斯·贝,他为她在塔尔比赫修建了一座名为“利娅别墅”的豪宅。利娅比他小三十岁,后来离开了他。之后,他将利娅别墅租给了流亡在外的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最终,这栋房屋归于摩西·达扬(Moshe Dayan)名下。
45 阿拉伯起义,贝尔福宣言
公元1916年—公元1917年
劳伦斯和麦加谢里夫
就在大战开始之前,麦加的年轻王储阿卜杜拉·伊本·侯赛因(Abdullah ibn Hussein)于归途中在伊斯坦布尔拜访了开罗的英国总督、陆军元帅基奇纳勋爵,他请求英军派兵援助自己的父亲。
阿卜杜拉的父亲侯赛因是大谢里夫、麦加埃米尔,也是阿拉伯半岛最强大的贵族,先知直系后裔哈桑王族之后。这个家族是麦加世袭埃米尔,但奥斯曼苏丹阿卜杜拉哈米德曾把他囚禁在伊斯坦布尔的豪华监狱内超过十五年之久,同时委派这个家族的其他成员担任埃米尔。1908年,由于缺乏候选人,青年土耳其党将他派往麦加(在那儿他的电话号码是“Mecca I”)。面对恩维尔帕夏咄咄逼人的民族主义情绪和沙特及其他阿拉伯酋长们的对抗,侯赛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准备阿拉伯战争,要么起兵反抗伊斯坦布尔。
阿卜杜拉自豪地向基奇纳展示了他在同南阿拉伯半岛酋长战斗中所受的新伤,基奇纳也展示了他在苏丹得到的伤疤。这个矮胖的阿拉伯人告诉高大的基奇纳:“阁下很容易成为目标,我个子这么矮,都让贝都因人给击中了。”尽管阿卜杜拉魅力无限,但基奇纳拒绝了支援谢里夫派的要求。
几个月后,大战改变了一切。基奇纳返回伦敦担任陆军大臣,发布了鼓舞人心的招兵海报,上面写着“你的国家需要你”。基奇纳依然是不列颠优秀的东方专家,当奥斯曼苏丹哈里发向协约国发动圣战时,基奇纳想起了侯赛因,他提议任命侯赛因为英国扶持下的哈里发,并希望后者在阿拉伯半岛发动一场起义。他命令开罗方面联络谢里夫。
这件事情起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1915年8月,谢里夫侯赛因突然提出要领导一场阿拉伯起义,并以此向英国索取一定回报。此时,英国远征加利波利失败,但仍主张彻底击溃土耳其人以打破西线僵局,然而此时一支英国军队在伊拉克库特市惨遭包围。所以英国人认为,除非受到阿拉伯起义的牵制,否则杰马勒帕夏将会很快征服埃及。伦敦因此命令埃及高级专员亨利·麦克马洪(Henry McMahon)勋爵同意任何条件以确保得到阿拉伯人的支持,但前提是不能损害英国和法国的利益。
谢里夫侯赛因此时已年过六旬,被“阿拉伯的劳伦斯”描述为“非常自负、贪婪和愚蠢的人”,“根本没能力”统治一个国家,尽管如此,仍是“一个惹人喜欢的老头”,而此刻英国非常需要他的帮助。受其精明的次子阿卜杜拉引导,侯赛因要求英国助其建立一个包括阿拉伯半岛、叙利亚、巴勒斯坦和伊拉克在内的哈希姆帝国'1',这项过分的要求让英国无法接受,因为一旦成真,这个地区将出现阿拔斯王朝以来最大的帝国。侯赛因提出,作为报答,他将通过秘密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者协会,如“青年阿拉伯协会”(法塔特)和“盟约社”(阿赫德),在他自己所属的阿拉伯区域以及叙利亚地区领导一场反对奥斯曼人的起义。但这注定是不现实的:他仅统领着几千名勇士,甚至不能统治全部的汉志,而敌对的酋长如沙特控制着阿拉伯半岛大部分,侯赛因的地位岌岌可危。至于那些秘密组织,他们规模很小,只有几百名积极分子,不久以后就被杰马勒消灭殆尽了。
麦克马洪不确定该对这些“悲喜剧式的自命不凡”的人作出多少让步,正当他为此烦恼时,侯赛因同时向“帕夏三雄”开出了比向英国人开出的还要高的价码,要求世袭汉志并结束杰马勒的恐怖统治。谢里夫派出三子费萨尔(Faisal)和杰马勒谈判,但是这个专制统治者却强迫他观看了对阿拉伯民族主义者的绞刑。
谢里夫和英国人的谈判取得了较大进展。19世纪,英国东方专家伪装成考古学家,以开罗为基地开展间谍活动,熟知了巴勒斯坦的概况。基奇纳拍摄了许多耶路撒冷的照片并绘制了地图,他有时甚至会伪装成阿拉伯人。相比大马士革的露天市场,他们当中许多人更了解开罗的各个俱乐部:他们对待阿拉伯人友善,却对犹太人充满了偏见,认为犹太人在背后勾结敌人。当伦敦方面和谢里夫进行谈判的时候,英国的印度总督却坚持推行截然不同的政策,支持谢里夫的敌人沙特人。英国似是而非的专家们发现自己正活在约翰·巴肯(John Buchan)的小说《绿斗篷》的现实版中,漂泊在广阔的奥斯曼海上,卷入了微妙的阿拉伯政治激流。
庆幸的是麦克马洪有一个非常了解叙利亚的军官。二十八岁的T.E.劳伦斯,被其同伴、阿拉伯问题专家格特鲁德·贝尔(Gertrude Bell)描述为“极为聪明的人”。劳伦斯是个古怪的局外人,他是英国保守党模棱两可的精神产物,并且始终苦恼于该效忠哪个主子——大英帝国还是阿拉伯帝国。他是个私生子:父亲托马斯·查普曼是一个世袭男爵,他抛下妻子和女教师萨拉·劳伦斯组建成一个新的家庭,并采用了她的姓氏。
劳伦斯从小就渴望将来既精力充沛又能深思熟虑地干一番大事业。他在牛津大学撰写关于十字军城堡的毕业论文时,曾训练自己以增强忍耐力。之后,他游遍叙利亚,掌握了流利的阿拉伯语,并以一个考古学家的身份在伊拉克境内的赫梯遗址工作。在那儿,他和年轻的阿拉伯助手达霍姆(Dahoum)成了朋友,或许甚至是一生的情侣。他的性取向和关于他的很多事情依然神秘,但是他嘲笑“我们滑稽的生殖过程”,他的朋友罗纳德·斯托尔斯说:“他不是个厌恶女人的人,但是如果突然被告知再也不会看到一个女人,他也仍会保持沉着冷静。”居留伊拉克期间,他计划写作一本关于耶路撒冷和其他六个阿拉伯城市的“冒险记”的书,他以《箴言篇》中的诗句将该书命名为“智慧七柱”。该书从未发表,后来他把这个名字挪用给了另一本书。
“一个身材矮小、体格强壮,皮肤茶色的男人,典型的英国脸,被沙漠晒成古铜色,还有一双奇特的蓝眼睛”,像美国人后来描述的一样,劳伦斯身高5英尺5英寸(约1。65米)——格特鲁德·贝尔叫他“小淘气”。他写道:“我的头脑如夜猫般敏捷而冷静。”他对每个人的细微差异非常敏感,是个词藻华丽的作家和敏锐的观察家,但对不喜欢他的人却格外粗鲁。他承认曾遭受过“渴望成名”之苦,“以及由此所引起的一种为人所熟知的恐惧”。他所做的一切都因为“任性的好奇心”。这个具有骑士精神并笃信正义的人,还是个阴险的阴谋家以及自我神化的家伙。洛维尔·托马斯称之为“一个无意中闯入聚光灯下的天才”。他身上虚荣心和受虐心并存:“我喜欢我内心的事物,不断享受我的快乐并一直冒险下去,在堕落中,似乎还能得到一点确定感。”
在开罗,麦克马洪开始向这位下级军官求助:他已成为“主动和谢里夫谈判的人”。正如劳伦斯在他的报告中写到的,他总发现自己“在思考萨拉丁和阿布·乌拜达”,但他和许多阿拉伯学者一样,认为沙漠中的阿拉伯是纯洁的和高尚的——不像巴勒斯坦那些人。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