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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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总管道:“姑奶奶,催催郡主,侮慢钦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春红赶忙道:“啊,我知道,我这就去催。”春红听 得管家的脚步声下楼而去,长长地出 了口气,身子倚在了门上。
忽然,窗前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石子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春红一惊赶忙奔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扇。说时迟,那时快,窗户“砰”的打开,寒光闪过,一柄钢刀从窗外伸了进来,架在春红的脖子上,春红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外面传来吃吃的笑声:“胆小鬼!”一个头戴八角罗帽,身穿团花短打,打扮的像戏台上的武生样的人窜进房中。春红道:“哎呀,郡主,您可回来了……”
郡主笨拙地将手中的刀挽了个刀花得意洋洋笑道:“嘿嘿,本大侠今夜又出去行侠仗义,路上行人看见我,眼中充满了艳羡之色,好几个人都夸我说,这家伙失心疯了吧……哎,春红,什么叫失心疯啊?”
春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失心疯就是疯子,还夸你呢……”
郡主一愣:“疯子?敢情他们是骂我呢!”她气恼地道,“我行侠仗义,是解民倒悬,想不到,他们竟然这样对我……”
春红含笑哀求道:“行了郡主,别再行侠仗义了,您救救我吧,我都快急死了!”
郡主摘下头戴的罗帽,一头秀发登时散落在肩上,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她四下看了看:“哦,春红,你怎么了?有什么尽管对我说。”
春红急道:“刚刚宫里来了传旨的力士,王爷唤你立刻前去,前院总管都来了三趟了!”
郡主一哆嗦道:“我爹来了?”春红点点头:“嗯,来了!”
郡主登时吓得矮了半截:“你,你怎么说的?”春红道:“我说,您正在沐浴……”
郡主松了口气,奇怪地道:“宫里来人传旨,为什么要我前去?”春红推着郡主道:“好了,您就别问那么多了,快换裳服吧!”
话音未落,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春红,怎么样,郡主好了吗?”
郡主与春红对视一眼,冲外面喊道:“催什么催,告诉我爹,马上下来!”外面的总管连连应道:“是,是。”
郡王府正堂中一片肃穆,承旨力士坐在正堂中央,显得很不耐烦。下坐的武攸德与夫人对视一眼,沉吟片刻道:“力士,刚刚前院总管回禀,郡主的身体不适,需要再等一等……”
传旨力士略显不快:“哦,无妨,无妨。”
武攸德笑了笑:“已是子末了,再耽搁下去,攸德于心不忍,就请力士即刻传旨,由小王转达郡主。”
力士登时面现喜色道:“如此最好。”说着,他站起身来,手捧圣旨高声读道,“南平郡王接旨!”
武攸德携夫人双膝跪倒叩下头去:“臣武攸德接旨!”
力士展开圣旨读道:“诏曰:圣教以德,君教以行。王公忠体国,献女辅政,殊堪嘉幸,朕甚慰之,特旨擢王女武元敏为朕养女,赐号迎阳公主。二日后于观风殿封册。随赏金五十锭,银二百锭,金珠十斛,金银器具两车,绢百匹。钦此。”
武攸德叩下头去:“圣上宏恩,臣感激涕零,万死难报!万岁,万岁,万万岁!”力士递过圣旨,武攸德起身接旨。力士一摆手,内侍省公人们将赏赐之物流水价送入正堂。
力士嘱道:“大王谨记,两日后寅时,也就是圣上千秋寿诞之日,内侍省派官轿接迎阳公主入宫,辰时行册封大礼。”
武攸德道:“小王记住了。”力士点点头:“咱家告辞。”
武攸德道:“我送力士。”说着,二人向堂外走去,随行人众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武攸德夫人望着二人的背影,长叹一声,流下泪来。
正在此时,后堂一阵欢快的脚步声,郡主武元敏蹦蹦跳跳地跑进正堂,一见夫人赶忙跑了过来:“娘!”
夫人忙擦去泪水道:“敏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郡主笑道:“我,我沐浴后要梳妆,还要更衣……”她四下看了看轻声道,“都走了?”夫人点了点头。
郡主做了鬼脸:“我爹呢?”夫人道:“送力士去了。”
郡主拍拍心口道:“哎呦,白紧张半天。哎,娘, 宫里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嘿,我看看!”说着,她跑了过去,抓起斛内的金珠宝石赏玩起来。夫人看着她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泪水夺眶而出。
郡主抓起一块绿宝石道:“娘,我有顶小帻,正缺块儿帽正,我要这个……”她回过头,发现母亲正低声啜泣,郡主愣住了,忙跑到夫人身旁蹲下身,怯怯地道,“娘,您怎么了?”
“这些都是皇帝赏赐给你的,你可以都拿去。”身后传来了武攸德的声音。郡主一惊,站起身,将宝石放进斛中,伸了伸舌头。
武攸德快步走进堂中,看了看夫人,重重地咳嗽一声,夫人赶忙咽回了口中的话,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武攸德转过身,望着郡主。武攸德缓缓走到香案前,双手托起圣旨,递给郡主道:“看看这个。”武元敏道:“这,这是圣旨……”武攸德点点头道:“看吧,无妨。”
武元敏接过来,打开看了一遍,登时惊呆了,颤声道:“爹,什,什么叫献女辅政……”
武攸德笑笑道:“皇帝欲与突厥和亲,诏选一宗室之女赐予吉利可汗为妻,你被选中了……”
武元敏一声惊叫,手中圣旨落在地上,她连退几步颤声道:“什么,选,选中我,嫁到突厥去……”
武攸德点点头:“圣上已擢你为养女,赐号迎阳公主。两日后,她老人家寿诞之时,在观风殿册封。这样的礼遇很高了,甚至高过了当年的文成公主。”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过郡主的脸颊,她抽咽着道:“爹,你,你要把我嫁到突厥去?”
武攸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是我,是皇帝选中了你……”
“不,是你,是你,你出卖了自己的女儿!”郡主绝望地喊道,“爹,我真想不到,你的心竟然这么恨……”
猛地,她冲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武攸德的腿哀求道:“爹,我求求你,别让我去突厥,以后我再不淘气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爹,求求你!”听着女儿凄惨的悲声,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失声。
武攸德看了看郡主,冷酷地道:“你在家里,早晚也是会嫁人的,与其嫁给那些宗族公卿,还不如嫁给突 厥可汗。突厥东起焉耆,西臣诸国,南接千泉,北达浩海,西域数十国都臣服于它。突厥可汗,就是突厥皇帝,威仪并不弱于我们的天子。做吉利可汗的妻子,其实就是突厥皇后。”
郡主抓着他的腿痛哭道:“不,我不要做突厥皇后,我要与爹爹和娘在一起,爹,我求你,去和皇帝说,我不去,我不去……”
武攸德猛地将腿收回,冷冷地道:“你没听说过君无戏言吗?圣旨已下,由不得我,更由不得你!这两日,你要呆在房中,任何地方都不许去,只待两日后册封到来!”郡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一双绝望的泪眼望着武攸德,良久,缓缓站起身,向后堂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武攸德长长舒了口气,夫人抽咽着道:“老爷,孩子可怜呀,您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武攸德猛地回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夫人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我愿意将女儿嫁到突厥去,你以为我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到沙漠中去做傀儡!啊?还不是让狄仁杰给逼的!”
夫人满心疑惑抽泣着道:“狄仁杰?这和狄仁杰有什么关系?”
武攸德深吸一口气道:“我与赵永荣倒卖羽箭的事发了,圣上命狄仁杰负责调查,几天的功夫,他连骗带诈,将案子问了个九成,再查下去,就不光是箭的事了……我不献出女儿,案子就会继续查下去,那时,我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伴着夫人的惊呼,窗外响起一声炸雷,闪电亮在武攸德的脸上,一丝狞笑缓缓在他阴鸷的面庞绽开。又是一道闪电,武攸德轻声道:“我献出的不过是女儿,可狄仁杰要献出的……”一声霹雳炸响在窗前。
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狄府正堂内点着红烛,桌案上放着一张草纸,上面写着:凉州隘口——贺鲁、乌勒质、神秘骑兵——进入关内——洛阳贺鲁、乌勒质——逃出洛阳——贺鲁、乌勒质……
狄公慢慢地踱着步子,静静地思索着。
门外大雨如注,天地之间一片濛濛。如燕端着茶盘站在门外,透过门缝向里面望着,堂内狄公边踱步边思考。
如燕想了想,转身向后面走去,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如燕停住脚步,李元芳和曾泰从拐角处转了过来,如燕赶忙迎上前去轻轻嘘了一声,朝堂内指了指,李元芳和曾泰赶忙闭上了嘴。
如燕做了个思考的动作,李元芳和曾泰点点头,凑到门缝前,向里望了望,曾泰轻声道:“怎么办?”元芳沉吟道:“等等吧。”曾泰点了点头。
如燕笑道:“正愁一个人无聊呢,你们来了,我也等等。”一个炸雷在如燕身旁响起,如燕发出一声惊呼,她赶忙捂住嘴,向里面望去。李元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指了指她。
“吱呀”一声,正堂门打开了,狄仁杰站在门前向他们笑道:“好了,进来吧。”
元芳三人对视一眼,笑了出来。元芳道:“大人,如燕是成心弄出响动。”如燕狠狠给他一拳道:“你才成心呢,叔父,别听他的。”
狄公道:“来来来,我正愁没人说话呢,都进来。”三人笑着走了进去。
狄公笑道:“这么晚了,还都没有睡,看起来,不光是我一个人难以入眠呀。”曾泰道:“恩师,刚刚我和元芳闲谈,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突起突落,甚是诡异。”
狄公转过头颇有兴味地道:“哦,说说看。”
曾泰边想边说道:“查柳条巷命案,竟然抓住了突厥太子贺鲁;诈突厥人,竟诈出了善金局的内奸;正当案情势如破竹向前发展之时,随着铁勒的失踪,贺鲁熬刑,一切戛然而止,所有线索全部中断……恩师,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狄公点头道:“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有两点你们想到过没有,第一,铁勒为什么会失踪?第二,贺鲁为什么要熬刑?”此言一出,元芳、曾泰和如燕面面相觑。
曾泰不解道:“恩师,这,这是什么意思?”
狄公笑道:“怎么,不明白?”三人都摇摇头。
狄公道:“据沙尔汗讲,铁勒是今天凌晨逃离善金局的。”元芳和曾泰点了点头。“他为什么要逃走?在今天下午之前,没有任何人查过善金局,也没有任何人查过马车出城的事情。不要说铁勒,就连善金局的主管,将作大监沙尔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铁勒是怎么 知道的?”
元芳冲口答道:“是北山告诉他的!”
狄公颔首笑道:“不光如此,北山还将铁勒藏匿起来或杀死灭口,于是第一条线索就此断绝。”元芳和曾泰、如燕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狄公分析道:“我们再说第二点,贺鲁为什么熬刑?”
曾泰道:“这,恩师,也许这厮是个硬骨头吧,难道这也有可疑之处?”
狄公轻轻把手一挥:“我们且不说贺鲁是不是硬骨头,还是说说这个北山吧。贺鲁被俘,就意味着北山暴露,因此,最惊慌的应该是他才对。如果昨夜或今晨,我听到朝中哪一位大员弃家逃匿,那此人一定就是北山。如果事情是这样,我会感到很正常,因为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元芳、曾泰看着狄公点了点头。
狄公接着道:“可现在你们看到了,北山安如磐石,只抛出了一个诱饵——‘假北山’铁勒,想将我们的视线引开。而真北山自己却没有丝毫动静,试问,他是怎么知道贺鲁不会吐露他的身份?又怎么能够断定贺鲁会熬刑呢?这难道不奇怪吗?”曾泰叹道:“有道理。”
狄公继续分析道:“从北山的态度又可以反射到贺鲁,人要有希望支撑才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明知自己死路一条,又为什么要替别人顶缸?这种道理是说不通的。”
曾泰吃惊地道:“恩师,您的意思是,北山已经与被俘的贺鲁通过气,要他熬刑忍耐,不要开口!”
狄公点头道:“这一点可以肯定。”
李元芳倒抽一口凉气:“贺鲁从被捕到移交给内卫,没有任何外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难道,难道说内卫当中,有北山的眼线?”
狄公并不回答元芳:“目前,我们不做推测,只分析已经存在的事实。就这样,第二条线索也断绝了。北山利用自己在朝中及各衙口的关系网,在几个时辰之间,简洁有效地将所有线索全部切断,这就是曾泰觉得此案突起突落的原因。”曾泰疑道:“关系网?”
狄公笑了笑:“当然,你们以为,这件事是北山一个人就能够完成的吗?北山的动作之所以如此快捷有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