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醉情-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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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令人痛苦的一阵揪紧……
依天帝所言,他说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者是个与自己相当亲近之人……又说委托人姓东方……莫非,当年的委托者是与东方煜有关之人?正所谓父债子偿……若当年的委托者真是东方煜的极亲之人,那幺,他与东方煜不就正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吗?
那个……对他温柔,不求回报的呵护着他,令他不可自拔深深陷入的人……
难道……这一切又是个谎言吗?
隔了十三年后第一次如此相信的一个人……
神情有几分恍惚,白冽予方缓步走出天帝居室,便见到东方煜已然提剑飞奔而来:「冽!」
唤声仍旧满载深情,却带上了一分的……异样。
将那抹异样捕捉了到,白冽予心底已自一阵痛楚蔓延开来。
这算什幺?为什幺当他终于愿意再一次的选择相信之时,所面对的必须是这样的结局?为什幺他全心相信依赖的人,居然和他有着……那幺样深刻的仇……
这十三年来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复仇……而当他终于有所改变,当仇终于不再是唯一能够进驻他内心的东西之时……为什幺,那个改变了他的人,竟然就是他的仇人?
这究竟是天意……又或者,是东方煜一手策划出的戏码?
一个……让他白冽予身陷其中而不自知,被耍得团团转的戏码?
如此的认知引得胸口一阵强烈的痛楚传来,有如锥心刺骨……
寒光一闪,长剑已然出鞘,在东方煜迎向他的那一刻以剑尖直抵上咽喉。
因而被迫停下脚步,东方煜凝视着眼前丽人的眼神没有震惊,有的,是满满的歉疚……与不舍。
「你骗我?」
从他的反应之中已然确定了一切,强自冷下声调出声询问,却仍是因内心汹涌如波涛的万般思绪与情感而有些颤抖……
纵然知道这些都该是事实,但却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不想和东方煜成为敌人……他不想……杀他……
也,无法。
「冽,你误会了!」因那张绝丽容颜之上难掩的痛苦而一阵心痛,他赶忙做出了解释,「我从来都没有想骗你的意思!那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理由。」
剑尖更向前了几分,本该冷如寒冰的眸子却已带上一分凄然:「我娘并非江湖中人,为什幺要杀他?」
无论欺骗与否,彼此之间有了深仇的这点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样明确的认知彷佛利刃,在得到的同时一次又一次的狠狠划过内心……
连握着长剑的右手都因而微颤,内心激烈起伏的情绪与痛苦几乎要教他无法承受……
不忍于他的凄然,但所能做的事却只有一件。
「据我推想,理由并非江湖恩怨,而是一个『情』字。
其实,我是从母姓的……我母亲正是紫衣神剑东方蘅。昔年,擎云山庄白毅桀──也就是你父亲──是江湖上有名的有为青年,不少江湖女子都倾心于他,而我母亲正是其中的一人。
后来,你父亲居然娶了一个不会丝毫武艺的普通女子,我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一气之下就随便找了个文弱书生嫁了,并且产下了我。
其实详细的情形我并不清楚,只是……自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常听到我母亲念着『兰少桦』这个名字……一直到今天,我在和白虎对敌时才偶然得知那是你娘的名姓……」
将自己的推想与原由大概的作了解释,整个情绪却是异常的平和。
「我母亲离开碧风楼已经很久了,连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这个仇,由我担下。如果我的死能令你自过去的枷锁之中解脱,那幺,要我死几次都可以。我,甘愿为你而死。」
死亦无悔……这是早就有了的决心,死,亦无悔。
仍是强迫自己维持着脆弱的冰冷,却再也掩不了双眸之中的震惊与凄苦……
内心的无助与悲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却又有如失去了什幺一般的空虚……
他该杀了东方煜的,不是吗?
他正用剑抵着东方煜得咽喉,不是吗?
他只要再向前一刺,东方煜就将魂归西天,不是吗?
只要东方煜一死,他就算是报了仇了,不是吗?
但……为什幺,他的剑,迟迟无法刺出?
呵!
其实他很清楚答案的,不是吗?
他连对东方煜的依赖都断不了、放不了了,又怎幺可能下手杀他?
为什幺?仅是依赖罢了,为何会如此的断不了、放不了?他曾是那幺毫不犹豫的离家十年,拋下了至亲前去拜师……又怎幺可能会断不了这单纯的依赖?
又或者……依赖,早就不光只是依赖了……
是情吧?
是情。
曾以为内心早已完全被恨填满,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情。却直至今日才发觉:当东方煜逐渐在内心取得地位之时,情,亦随之而生……
本以为该是无情的自己,早已情根深植。
所以,他杀不了东方煜。
断不了,放不了,更杀不了……因为,是情……
再难强做冰冷,脆弱的伪装已然全部破碎。
他杀不了他……而他竟然对他说甘愿为他而死?
清丽绝伦的容颜之上,是一抹令人窒息的哀绝凄然浮现。
本想继续维持自己的平静,却在望见那样深刻的哀绝之时,无法克制的起了深刻的不忍与心痛。
想上前拥住那凄然哀绝的身形,却因喉间的长剑而被迫停下的动作。
「冽,我……!」
本想开口说些什幺,却在望见那张容颜之上的清泪之时,惊愕的停住了口。
白冽予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痛彻心扉竟然是痛得这幺叫人难受。
竟然……连使上了手的剑,都变得如此沉重。
眼角一阵湿热,继而自颊上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
呵!他不知道眼泪竟也能这般计算,却在最后怎幺样也算不清楚……
「你又怎能……这般的对我呢?」
语声渐微,已是满满的凄凉。
连最后一丝的冰冷都无法留存,再也无法。
双唇勾勒出了一抹笑容,凄凉以极。
不能不杀他,却又无法杀他……既然如此,就断了所有的一切,由他一肩挑起所有责任以示负责吧!
「东方楼主……」
撤下了原先抵上他咽喉的「月魄」,心底已自做下了决定。
「而今而后,白冽予与你再无瓜葛。」
话声方了,左手已然抚上剑身……一个施力,银白剑身,在剎那变成两截。
松开了手,让断裂的两截长剑同时摔落于地。
情无法断,更无法绝。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可以断的吧?
他与他的剑本是一对。而现在,断剑,舍剑,也就象征了断绝所有联系。
再、无、瓜、葛。
心意已决,按下满心足以令人崩溃的凄苦,毅然转身。足尖一点,身形已然跃起。白衣飘然,流畅的身形让那抹白影有如容颜一般的美丽惑人……
没有道别,而是,直接离去。
不希望永别,因为那就像是死别。但,却又无法道出再见。
所以,没有道别……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惑人白影,有如撕裂身体一般的痛苦自胸口蔓延开来。
想要追去,却不能追。
他选择断了一切,而他向来重视他的抉择,所以他不能追,也不该追。
纵然……在心底蔓延开来的痛楚与苦涩,逼得他几乎难以呼吸。但,仍是接受了他所言,而今而后,再无瓜葛……
「冽……」
一声低唤,他俯下身,拾起了丽人亲手折断的剑。
这就是结束吗?
是的。
这就是结束。
第十七章
行尸走肉。
没想到他也会有用上这个词的一日。
倒酒、饮酒,倒酒、饮酒……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饮完了一坛,而后招来伙计,再拿一坛酒,再继续重复先前的动作,倒酒、饮酒。
「这位大爷,不是我说……您再这样喝下去,可是会把身体给喝坏的啊!」
一旁的伙计实在看不下去了。像他这样一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人,却失意落魄的坐在这儿不停灌酒,虽然是非亲非故,但还是忍不住一阵惋惜。
「喝坏身体……?如果真能喝得坏,我倒要试试……」
冷笑一声不把伙计的劝告当一回事儿,东方煜再度倒了满满一碗酒,而后一饮而尽。再无瓜葛。
清冷语音道出的四字,至今仍在脑海中不停回荡。
每重复一次,就在早已不停淌血的心口上,再划下一道伤痕。
仔细想来,其实他也是个自私的人吧?
说什幺「甘愿为你而死」……其实,活着,不是比死更来得痛苦吗?
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会再度想起过去所相处的一切……不论是最初相识时,为那样带上沉重伤痛的身影感到不舍﹔或者,是再次相见之时,他因自己的窘样而起的、有了真实情绪的绝美笑靥﹔又或者,是准备开始展开计划的那晚,他因长久以来的梦魇而在自己怀中哭泣,而后态度略为改变的信任……半年的形影不离有太多太多的回忆。知道回想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却仍是无法选择不想。
分离时的他美丽依旧,但眉宇之间的哀绝凄然却是强烈的那幺令人心疼……对了!那时的他是蹙起了眉的!而自己应该要为他抚平的不是吗?抚平他蹙起的眉,抚平他内心的伤痛……
好想,再一次的抚上那张清丽绝伦的容颜,再一次的将他的身体紧拥入怀。
曾经他和他可以是那幺样的贴近,顶着的是朋友的名号,给予的却是情人的温柔。每一晚都是轻拥着他入眠,对他的一切都是那幺小心翼翼的珍视着、呵护着,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对他的要求总是选择遵从,不论任性与否。
虽然说是不期望他能回报自己感情,但其实在这样的过程中自己也是相当愉快的,不是吗?纵然愁思难免,但他只是个朋友,却能像个情人似的搂着他、护着他,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展现绝美笑靥……虽然说是不求回报,但其实他也得到得够多了。
一切回想起来皆是历历如绘,但残酷的现实却让美好的回忆更显遥远。
现在,他连他的朋友都不是了。
他成了他的仇人,而他选择让彼此形同陌路。
其实,成为他的仇人,死在他的剑下,怎幺看,都要比形同陌路来得好多。
比起没有交集,他宁愿有着仇恨这个交集。
他很清楚,自己这一辈子是绝对无法忘记他的。他无法将记忆中那抹绝美的白影抹去。就算他将来成家了,他所惦念的还是那个「冽」字,那个永远无法忘却的人儿。
冽……他曾经这幺亲昵的唤他,就像是他的家人。但现在,他就算唤了几千次、几万次,都不会有人给予回音。因为,他们已形同陌路。他早就不是他的朋友,更不可能成为他的家人。他,有何资格渴望在一唤之后得到响应?
他也凄苦,只是不像他凄苦得那幺美,那幺样的令人哀恸。
又是一杯酒入喉,更烈,更苦,却没有心底的痛来得强烈,却没有心底的苦来得苦涩。
而今而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放不了他……更,忘不了他。
微微侧过了头,目光停驻于桌上断裂的长剑。
指尖轻滑过剑身,动作轻柔,一如他碰着他的时候。
月魄……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白冽予在自己面前亲手断剑的情景。
剑断,缘断,情断。
「冽……」低低一声轻唤,满载柔情。
他决定了……就算这剑是白冽予亲手断的,他也要将它修复。
也许这样的行为是很傻,但打从他对一个「朋友」生情之时,他就已经很傻了,不是吗?对同为男儿身的他生情,注定了是没结果的。
既然已经很傻了,那就让他继续傻吧!
他记得……这附近的山林间有一个隐居已久,却名闻天下的铸剑师。如果去找他帮忙,月魄应该能够修复才是。
当务之急,还是先修好剑吧!
心底已自做下了决定,取了桌上未开的一坛酒,备好行囊,东方煜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便即启程。
* * *
断剑,诀别。
转眼已是一个月过去……泪,却始终未能真正停止。
静静伫立风中让狂风抚去颊上未干的泪,一袭白衣飘然,隐隐带上分虚幻的立于悬崖边。
面对崖下万丈深渊,足称绝色的清丽容颜之上泪痕犹存,分离之时的哀绝凄然已然减了几分,但寒眸之中所带着的伤痛却只有更深。
满溢于心底的,是情,是恨,更是愁。
对他的情在发现之前早就超过可以遏止的程度了,所以就算断了所有瓜葛,情,仍是难解难断难消。
他从来就不信天,但现在却不得不信,因为恨。
他恨上天为何如此作弄人,让他在沉沦进他的温柔,深陷于他那不求回报的情后,才发现到二人竟然是有着这幺样不共戴天的仇。
对他的情难解,对天的恨难消。但恨也罢情也罢……最终,仍只是无奈。
所以,愁。
已经是敛了情绪,敛了表情的。但,仍是无法完全消除容颜之上过深的凄然……淡淡的哀凄,淡淡的愁。双眉微蹙,如此的神情在那张绝美容颜之上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