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寡妇-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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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的却是,到了磁州,与沈怀恩的距离又近了四百多里。可是,近了四百里又如何?他们之间还隔着万水千山,触摸不到他的呼吸!
想一阵,叹一阵,默默地哭了一阵,也就慢慢地入了梦乡。
高茗欣深知她的禀性,由着她去,只叫人莫要打扰。他自己兴致极高,吃过饭,也不带随从,着青衣小帽走街串巷地暗访民情去了。
亥时时分,一条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行馆的围墙下,左右观察一遍,轻轻一跃,纵身上了高墙,犹如一缕青烟没入墙内。黑影未做半点停留,熟练地越过守卫,直奔主屋而去。
藏在院中高大的柏树下,静候巡逻的侍卫走过,寻了个空隙,穿窗而入。
守在床边的宫女拿着针线,不时打着呵欠,忽地瞥见烛光摇动,下意识地回头,脑后风响,黑影已袭到身前。
“谁?”她心中惊疑,喝声才刚出口,人已软倒在地,陷入一片黑暗。
黑影抬脚将宫女踢到门后,这才慢慢地踱回来,在床前站定,默默地凝视着沉睡在床上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扬唇,露了一抹近乎于宠溺的微笑。
原来,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只是静静地沉睡在他的眼前,就足以令他心情愉悦而神采飞扬。那颗动荡迫切,狂乱失序的心脏,也慢慢的回归平静。
他撩起长袍,慢慢地在床沿坐下,不舍得惊扰她的睡眠,只伸指隔空轻柔地描绘着她的轮廓。
小蛮,这是他的小蛮!
如银的月色洒在她的脸上,写在脸上的疲倦,藏在眼角的泪光,让他胸腔蓦地抽紧,似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疼痛无预警地袭遍全身。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思念早已如海,相思早已成狂。
或许,此时此刻,话语早已是多余,他只需把她拥入怀中,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用他宽阔的胸膛温暖她寂寞的心灵。
可,面对近在咫尺的她,他却近乡情怯,不敢去触碰如此娇美的她,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触即碎。
就这样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于他已是极大的满足。
纪小蛮睡得并不安稳,蹙着眉头,不停地翻着身,朦朦胧胧间瞥见床头一抹暗影,骇得掀被坐了起来,低声喝问:“谁?”
沈怀恩并未吭声,瞅着她微微一笑,慢慢地张开了双臂。
“怀,怀恩?”纪小蛮怔怔地望着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他现在不应该在镇安府与赫连家谈判吗?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磁州,在她的面前?
她傻气的动作逗笑了他,却也平添几许酸楚。
“傻瓜~”他低喃,等不到她投怀送抱,只好主动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按在胸前,微微带着点鼻音:“几年不见,不认识了?”
“等一下~”纪小蛮努力挣扎。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他低语,缠着她不放。
三年,梦里曾无数次相拥。可,当那软玉温香真正抱满怀时,为何盈满胸腔的是无尽的酸涩和忧伤?
“怀恩?”纪小蛮泥鳅一般钻出来,拉开点距离,惊讶地瞪着他:“真的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两地相隔千里呢!他这一跑,那边怎么办?谁当家作主?
“怎么?”沈怀恩不高兴了,伸指捏着她的俏鼻:“我来了,你不高兴?”
本来以为就算不抱着他号啕大哭,至少也会来个热泪盈眶,或是喜极而泣什么的。结果,她第一句话居然是质问?
那他,这数千里地的往返奔波到底算什么?
“高兴,”纪小蛮拂掉他的手指,“当然高兴。可那边的正事,也不能耽误啊!”
如果能说服赫连家族归顺,从此天下太平,那是真正的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怎可马虎对付?
“哼!”沈怀恩不满地撇唇:“什么叫大事?现在在我心里,见你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讨厌~”纪小蛮面红过耳,心中却不免甜丝丝的:“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来见你,怎么就不是正事了?”
“哎呀,懒得跟你说~”纪小蛮一脸娇嗔,恨恨地推了他一把。
沈怀恩贼贼一笑,顺势往床上一滚,大喇喇地躺在她身上。
“呀,”纪小蛮大羞,又不敢高声,恐惊动外面的侍卫,压低了声音道:“重死了,压得人喘不过气了,还不快起来?”
“呵呵,”沈怀恩低眉笑了笑,搂住她的纤腰,轻松地翻个身把她拉到胸前趴着,额头抵着她的额:“那换你压着我?”
“呸!”纪小蛮心头鹿撞,血色刷的全涌到头顶,轻啐道:“出去几年,倒变得油腔滑调,学会欺侮人了?”
“我哪敢啊?”沈怀恩凤眸轻眯,眉峰轻挑,薄唇贴着她的耳际低语:“疼你都来不及,怎舍得欺侮?”
纪小蛮脸热心跳,讪讪地别过眼睛,不敢接触他火辣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呢顺:“别玩了,万一让别人撞到,跳黄河也说不清了。”
“呵呵~”沈怀恩将她怀在胸前,开怀低笑,胸膛隐隐振动,得意地调笑:“如此说来,只需瞒过外面的侍卫,你便任我处置,对不对?”
“呀!”纪小蛮又羞又气,双手撑着他胸用力推拒:“你再这样,我……”
他忽地敛起笑容,收紧双臂将她锁在怀里,唇贴上去吻住叫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小蛮,想死我了!”
纪小蛮心一颤,“翻脸”二字咽了回去,心悸于他语气里的依恋与缠绵,原本推拒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改而环住他的脖子,乖乖而柔顺地回应着他的吻。
闭上眼,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汗味。她不自禁地有些鼻酸,他向来爱洁,就算是上战杀敌都永远一尘不染,翩翩一介贵公子。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在他的身上闻到汗味。可见,为了来见她,他必是不分昼夜的奔波了!她来这里,花了足足二十天,他却可能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
可是,她好喜欢!这样的他,更显得男人味十足,暧昧却十分地惑人。有多久了?她不曾被强有力的臂膀紧紧环绕,那独属于他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在耳边跳荡着,每一下都敲进她的心灵深处。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恬淡包围着她。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困境和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他如此强烈地存在着,又是如此强大!似乎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撼动他分毫。
良久,他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被他吻得饱满而发亮的樱唇,慢慢地,轻柔地,依恋地摩挲着。
“呀~”她蜷缩在他的怀中,不自禁地逸出幽幽地绵长的叹息。
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如此美好,如此虚幻。她不敢睁开眼睛,好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那迷茫而娇憨的情态,不自觉地流露出的依恋,实在让沈怀恩心动不已,他低叹,唇瓣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耳朵与颈侧:“小蛮,小蛮,小蛮……”
他轻触她的额,一遍又一遍,低喃着她的名字,声音轻柔而细软,仿佛那是一个咒语,读着它就能心安,就能获得宁静,就能抵达幸福的彼岸。
纪小蛮没有说话,只睁大了水汪汪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笑得娇憨而天真,像只餍足的小猫,眼里浓得化不开的幸福,如一汪深潭,甜得几乎溺毙了他。
沈怀恩低叹,心软了,醉了,化了……
番外 破茧成蝶(十五)
这次的和谈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连年的征战,日渐掏空了赫连家族的家底。所以,此次和谈势在必得。诚意也十足,他们唯一的条件就是与影都联姻。确切地说,希望沈怀恩能娶赫连清云。
沈怀恩现在贵为摄政王,手握兵权,如日中天,只手可遮天下。若是有影都在背后支持,赫连家族想要重回昔日的荣光,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然,在摄政王与当朝太后的绯闻广为流传的时期,他们也并不指望赫连小姐能一人独大。只希望用先入门的优势争取与纪小蛮平起平坐。
毕竟,影都的势力谁都不敢小觑。太后再威风,也不过是个寡妇,且名义上已嫁过几次,又已生儿育女。赫连七小姐却是二八娟娟好年华,青春少艾,貌美如花。相信这样的条件并不算苛刻,于沈怀恩也有百利而无一害。是以,赫连家才敢信心百倍地走出这招棋。满心以为沈怀恩碍于太后的情分就算不满口答应,至少也会考虑两天。
谁料到沈怀恩二话不说,掉头走人,竟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赫连家留!
高茗欣在灯下望着那条消息,乐不可支——那小子就是头倔驴,得宠着哄着,赫连家想用一个女子拴住他,简直就是做梦。
不用说,这个时候沈怀恩甩袖走人,目的地只有一处:磁州。
自打他引军平南以来,这对苦命鸳鸯已有三年未见。有了这现成的借口,那小子若不赶着过来私会,他把头砍下来给人当凳子坐!
得,他得先去通知小蛮,省得这丫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杀个措手不及。嗯,若是能挑得她拈酸吃醋,杀杀那臭小子的威风,在旁边瞧他吃瘪的模样,就是赚到了!
这么一想,高茗欣哪里还坐得住?兵贵神速,即刻前往纪小蛮的卧房。
“小蛮~”轻敲两下,直接推门而入:“你睡了吗?有件事想告诉……”
“大哥~”纪小蛮吃了一惊,似受惊的小鹿,自沈怀恩的怀里一跃而起,像做错事被人逮住的孩子,紧张得满面通红。
沈怀恩手一伸把纪小蛮揽回怀中,大喇喇地斜靠在床柱上,长腿交叠,冷冷地望着高茗欣,微蹙着眉,不悦地道:“高相爷,你进小蛮的房间,向来都是这般随意吗?”
乍然听到沈怀恩的声音,高茗欣愣了一下,探进去的半只脚下意识地往回缩。可,只片刻之后回过神,迅速闪身进入,顺手把门掩上,笑道:“好小子,我猜你一准是往这边跑,没想到来得比我想得还快!”
当然,那边安插的眼线得到讯息的时间怎么也要比这人精晚一步。但,他那边信鸽才到手,这边人已先抵达了,这是个什么速度?可见沈怀恩对这事有多上心!真正的归心似箭哪!
高茗欣不自觉地瞄了纪小蛮一眼。嗯,除了头发有些乱,衣衫还算整齐。他来得不算太孟浪,没有打扰某人的好事。
“咦,”纪小蛮听出玄机,疑惑地道:“大哥你也知道怀恩来了?”
以沈怀恩的身手,想瞒过几个侍卫摸到她房里,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他不太可能是从侍卫嘴里得到讯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镇安那边的谈判破裂了!转而一想,不对啊!如果谈判真的破裂,双方的情势再次进入剑拔弩张的阶段,怀恩更不能离开了!
“哼,”沈怀恩坐直身体,目光倏地转为寒冷,警告地瞥了高茗欣一眼:“他知道什么?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干,到处乱晃,瞎碰上了而已。”
高茗欣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中暗暗好笑,顺着沈怀恩的语气编道:“是啊,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没想到怀恩会在,多有打扰~”
“大哥~”纪小蛮不疑有他,被他这么一调侃,不禁面红过耳。
沈怀恩冷着脸赶他离开:“既然知道打扰,就赶快滚吧,我想跟小蛮独处。”
纪小蛮大窘,娇叱一声:“怀恩!你胡说什么呢?”
“怀恩,”高茗欣也不是吓大的,岂会被他一个眼神就吓跑?笑嘻嘻地倚着墙壁望着躺在地上的宫女:“啧啧啧,不是我说,你实在是太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阿秀好歹服侍了小蛮几年,不说有功,至少也不能让人在地上躺一夜吧?”
经他点醒,纪小蛮直到这时才想起贴身的侍女,“啊”地一声低叫,尴尬得恨不能地上裂条缝钻进去了。
“相爷若是怜惜,不如收到房里去吧。相信以丞相夫人的贤惠,定是不会反对的。”沈怀恩淡淡一笑,坦然自如地反击。
高茗欣原就想恶整他,现在他自己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怎会放过?当下微微一笑,人畜无害,温文尔雅:“说起纳妾一事,我正想问你赫连七小姐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高茗欣!”沈怀恩变脸,蓦地低喝。
纪小蛮敏感地蹙起眉头,转头瞪向沈怀恩:“赫连七小姐跟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考虑什么?”
“别听他乱嚼舌根,”沈怀恩处变不惊,面不改色地圆谎:“他不过是想生起事端,试图转移视线罢了。”
“哈哈哈~”高茗欣仰头大笑:“沈怀恩,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不其然!看来这三年,你并没有虚度。”
“废话,”沈怀恩脸不红气不喘地接受赞美,顺便再刺他一句:“以为我跟你一样?靠着拾人牙慧,做些政绩出来瞒天过海?”
“怀恩~”纪小蛮蹙眉,觉得他这几句话说得太过伤人自尊,况且他说的并不是事实。
这些年来,那些惠民的政策,真正落到实处,全靠高茗欣殚精竭虑想出来的,她最多只是起了个点拨并讲述的作用,并不敢居功。
高茗欣倒不以为意,照样笑得云淡风轻:“怀恩,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躲得过一时,避不开一世,有些事还是需要正面回应的。”
“怀恩,你瞒着我什么事?”纪小蛮再迟钝,也觉出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