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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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逝芳却独排众议坚持这样的主张,结果不多久,不少想保住清白之身的美貌有才女子来到寒香馆长久卖艺,寒香馆也立下规矩保护这些女子,比如馆内往来的客人必须有足够的品味才能来欣赏歌舞,而且不能随便对馆中女子动手,一旦犯规,逐出毋论。
虽然寒香馆架势如此之高,但是往来客人还是络绎不绝,而且都是风雅之士,尤其是馆主逝芳公子已经让无数王侯公子、富商大贾想要积极结交,但是已经隐居幕后的逝芳却不屑一顾,他固然聪明绝顶,但是私下行事向来任性、不受人指挥,对结交那些人完全没兴趣,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照养他一园子的花草和照顾那个他带回来的孩子。
现在只有每七天他一次在大厅唱歌,才能目睹他的风采,自然那天绝对是全场爆满,不然要见到逝芳,寒香馆一概谢绝。
没有人知道寒香之主的来历背景,也没有人了解他在想什么,因为人们只看到他总是笑脸迎人,却忘了问他在笑什么,而他也就这样笑着,度过春花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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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璾看见了一双盈盈笑眼,
想不到还有世上有这样的人!
笑起来的时候,你明明觉得他笑得那么动人,却又那么冰冷,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假笑;可当那个人笑着看你时候,又会觉得他笑得那么温柔,也那么冷。
那双眼睛带冷冷的笑。看似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可当逝芳眼波流转将视线放到某个人身上时,对方又会觉得逝芳是专心地看着自己的,所以一不小心,那笑意就会戳破人的心房,看透对方的心。
所以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年纪大概是二十二三岁上下,一双迷人的眼睛,配上一张苍白漂亮的脸孔、一副修长优雅的体态,再配上朱唇边勾起的一抹笑意,原本是阴影的角落似乎都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人,似笑非笑,似梦犹醒的卖梦人……东方璾在正眼看清对方之后,只觉对方钟灵秀气中带着一种飘渺梦幻之感,明明知道对方清醒不已,但是那种似梦的气质,却使得买梦之人不由自主,愿与对方共醉的心情。
这种人,该在这种地方,也不该在这种地方,东方璾直觉逝芳是个该在更大格局发展的人,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停留在这烟花之地若即若离?
「在下逝芳,见过东方庄主。」
「听说逝芳公子从不轻易见人,东方璾今日一见,可说是三生有幸。」东方璾上前一步,拱手为礼。
逝芳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东方璾,只见对方比他想象中更加英姿焕发,他微蹙秀眉,不明白为何心头微微一动:「好说了,逝芳愧不敢当,不知道庄主现在打算去,还是留?」
东方璾挑眉,故意瞟了身后一眼,才缓缓说道:「东方璾实有兴趣与庄主好好一谈,但我去与留,就看馆主如何招待。」
果然是找自己算帐来着,算了,虽然不知道叶怜为何无法让东方璾感兴趣,但是换成自己也无所谓。
「不知馆主意下如何?」
逝芳一笑,量东方璾论如何不至于剁掉自己一只手已报扬方之事,「请跟逝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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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盘腿坐在画舫船头,东方璾坐在逝芳面前,只见对方眉眼低垂,眼观鼻、鼻观心,自上船之后逝芳便一语不发,两眼看着船面木板,东方璾怀疑舱板下不是有黄金就是白银,不然木板也都要被逝芳的视线刺穿一个洞了
也许是错觉,东方璾觉得逝芳很眼熟,连眼睫低垂的弧度都和故人很像。
两人看似沉静,却又若有似无地打量对方,顿时画舫寂静无声,只有船身滑过水面的泠泠水声、擦过芦苇的沙沙碎音此起彼落,船悠悠地滑过小桥流水,再半遭就要回到原点,两人依旧一语不发。
须知一盏花前酒,占得韶光,莫话匆忙……。只因梦里……浮生足断肠……也许是第一次,也许不是,两人都有这种感觉,梦里前世,梦里今生,我们是否曾经相见?
东方璾擎酒吟道:「美酒一杯先熟,高歌数阙堪听,不向尊前同一醉……。。」
「可奈光阴似水声,迢迢去未停。」逝芳接口,顺手举起酒杯相敬:「庄主真是好雅兴,只是大晏的〈破阵子〉咏于秋日,如此春夜,季节似乎有些不对啊。」
东方璾哈地笑了两声:「东方璾惭愧,我对诗词歌赋向来一知半解,只是触景生情顺口吟来,不想见笑于逝芳公子了。但是就这『高歌数阙堪听』几字,逝芳公子是否愿意赏脸?」一边说话,冷不防他伸指往逝芳手腕疾点!
手腕轻翻,扬袖轻拂,逝芳坐着平平挪后一步,神色自若地浅浅笑开,一边接过琵琶,手按音阶:「既然如此,逝芳就献丑了。」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清弦漫拨,柔音渐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已经剑拔弩张、暗潮汹涌的的时候,怎有心情风花雪月……
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撩乱如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醉花阴第二章之三
「少主,您这次去寒香馆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这个嘛………我遇到了难以捕捉的鸟儿。」
「鸟儿?」
有着漂亮羽毛、心思捉摸难测的鸟儿,孤独地站在枝头……。那不是只能飞得比窗棂高的燕子,应该说是凤凰吧?
他跟他约好了,当再次日落时,他会去找他。
不知道那个人看到他时,已经恢复那近乎目中无人的骄傲神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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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抚毕,画舫也已经悠悠地荡回原点。
应该是曲中人散的时候,两个人却都没有动。
东方璾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逝芳。
那眼神令逝芳感到一阵焦躁,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而且东方璾眼神里所藏着的讯息他捕捉不到,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都举棋不定。
那种困惑是,明明应该视对方为敌人,但是在如此面对面的时候,他们却彼此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熟悉感和存在感。
「逝芳公子的歌声果然是天下一绝,本庄主能听到这样的歌声,可说是三生有幸。」
「折煞小人了,」逝芳淡然一笑,「请庄主称在下逝芳即可。」
「你好象有些言不由衷?」
「彼此彼此。」
两人对望一眼,不自觉地各自想道:这样的对话要持续多久?难道对方不会识相点快滚吗?看着彼此,会涌出一种心痛的感觉,那种心痛的感觉并不好过,会让人想要自己静静,那为什么对方还不离开?
逝芳是个危险的人。
那气质、微笑,还有眼神,都那么酷似故人,自然地天衣无缝,不像是伪装,所以更加危险。连那对蹙起的眉头和略带轻蔑微笑的嘴角,都和扬方那么酷似,尽管扬方在世时,流露烦恼模样的次数屈指可数,可那气质让他烦躁起来,心里既想多看一眼,却也想拂去那少年的表情!
逝芳也不懂自己的想法,到底他自己在想什么呢?为什么看到东方璾时,他有一种心被揪紧的感觉?那和以往掺砸着丝丝恨意的想法不一样,只要他接触到东方璾的视线,面对着东方璾……。那种焦躁而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到底他是怎么了?
画舫轻轻靠在岸头,东方璾转头一看,几个不安的女子以叶怜为首,正站在水边担心地看着坐在船上的两人。至于一边东方泰和那个叫……。叫什么的,东方璾一时想不起来,则是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许是想知道自己对逝芳会有什么举动和反应吧?
逝芳趁着东方璾不注意时,瞄了东方璾一眼,只见对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笑意,不由得堤防三分,尽管两人对此次见面都有异样的感觉,他可没忘记他是用什么法子将东方璾请到寒香馆的。
逝芳低下头假装用手指随意拨弄琵琶的弦。哼,他可不相信东方璾会这样算了。
东方璾是该走了,却舍不得走。看着逝芳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理,这个喜欢用笑容掩饰自己的美少年到底有多少斤两,还是虚有其表的空壳子,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在各有心思环绕下,两人一语不发,气氛却愈加紧绷起来,两人都在琢磨眼前情势、探测对方想法,所以两个人都一时间没有动作,却感受到彼此像潮水袭来一样的警戒心。
「公子……」叶怜站在岸上,双手紧握,紧张不安地看着两人,为什么这两个分明一点动作都没有,却让她感到不安呢?公子在她记忆里,一向都是笑嘻嘻的,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现在盯着东方璾的表情,却在和煦笑意下隐藏一种紧张感。
他凝视着东方庄主的眼神,是她前所未见的啊!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璾打破沉默:「既然如此………」他微微一笑,放下酒杯:「那本庄主告辞了。」说完他起身欲离。
「那逝芳不送了,庄主请便。」这样就走了?逝芳一阵怔忡,东方璾这样就要走?是他想太多了吗?忽然东方璾接下来一句话让他一时措手不及。
「本庄主想带点东西当土产,逝芳公子不介意吧?」
「什么东西?」
「你说呢?」东方璾眼神一转,只见墨色眼瞳一瞬间从温文有里转为冰冷,他袖里优雅修长的手指伸出,向他的右手腕急抓而来。
逝芳反应得极快,他手中琵琶一转,恰恰挡住了东方璾的攻势,但是琵琶被东方璾的指劲整个震碎掉,连他也退了好几步,他索性一蹬借力使力离了画舫,用轻功一路倒退往小桥滑行,可是脚下几个不稳,原本可以轻滑而过的水面竟然泼湿他的脚。
「咦?」东方璾咦了一声,一脸诧异。逝芳会武功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这个人为什么……
眼看着东方璾追上来,逝芳只恨自己刚刚一时慌乱忘了拿惯用的扇子,算了!狠狠一咬银牙,他才不会输给这个家伙!
同样踏水无痕,逝芳飘渺如幽灵,东方璾的身形却如迅捷刚猛猎豹一样追了上来,光是速度他就比逝芳还要快,单手疾伸,一把扣住逝芳的手腕,逝芳低呼一声,却反手抓住他手臂也是猛力一扯!
东方璾只是想制住逝芳,所以并没有使出全力,所以逝芳这一扯反倒是抓着他两人往水面倒下去!
哗啦!
「公子!」叶怜提着裙子一脚就要踏进水里,却被年纪大一点的姊妹拦下:「别拦着我,我担心公子!」
「不用担心,这条小溪流水虽然深,但是不急,他们跌落的地方又离桥墩很近,应该会没事!」
「是啊,怜妹别急着下去,我们到桥墩边看看!」
水面扬起巨大波涛后两人摔进水里,虽然只是寒香馆旁的小溪流,春末的溪水还是很冷的,被东方璾抱着一起跌进水里的逝芳只觉得一阵冰寒刺骨,张口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他不禁暗骂东方璾有意放水就罢了,让他一头栽进水里,当着自家姊妹面前出了这么大糗叫他以后怎么见人!
见东方璾闭着双眼,额头撞破了一个洞,从里面流出丝丝鲜血来。
「东方璾!」难道是撞到桥墩的关系?在跌落的一瞬间,东方璾翻转身子带他摔进水里,本来这种水流根本对两人不构成障碍,但是东方璾却为他撞到水里的桥墩而受伤……。啧!
一个旋身摆脱东方璾的怀抱,他用衣袖卷住东方璾手腕拖着他滑动手脚,可恶!这家伙还真不轻,他奋力拖着东方璾往桥墩游去,最后「呼」一声冲出水面,幸好桥墩边的水流不急,而且桥下有鹅卵石的狭小岸边。
拖着东方璾爬上岸,逝芳跪坐在地上,还来不及擦干脸上滴落的水珠就连忙抬起东方璾的头检视,幸好东方璾额头看来只是擦伤而已,但是这点轻伤到现在还没醒,不会吧,这样就撞晕过去,会不会太没用了一点?
「可恶,被你这种少爷救了有什么了不起?」逝芳悻悻然地将东方璾的头一推。「没用!」
「是吗?」眼睛一开,东方璾扣住逝芳的右手腕!「连真晕还是假晕都分不清,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与刚刚彬彬有礼的语气截然不同的嘲笑语气,东方璾加重了手上力道。「疼吗?」
「说什么废话!」望着东方璾恶意邪气的笑容,逝芳咬牙怒火狂烧,好!很好!他发誓再也不做好人!因为作好人也不会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