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金枝-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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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毒名为‘十日落’,自接触之日起,最多十日便会毒发。毒发时七窍流血不止而死,若是身怀有孕者,则下身血崩,落红而死,是为‘十日落’。此毒无色无味,几不可察。”陈太医将‘十日落’的形状缓缓说了出来,顿了顿后道:“‘十日落’遇酸则发,幸好娘娘体内毒素不多,微臣用了保心丹,娘娘的性命当是无虞了。只是腹中胎儿不稳,能不能保住就看天意了……”
遇酸?
上官璃好酸,宫中皆知!好一个“十日落”,分明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儿去的。
梁元邵眸光沉了沉,瞳仁如一汪深潭般静寂。他目光瞥过面前的吃食,厉声道:“给朕查。”
那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杀意,魏林皱了皱眉,忙将桌上的糕点推到陈太医面前,低声道:“劳烦太医先查查这吃食。”
魏林心里亦是有几分忐忑,这些糕点是他亲自督着做出来的,若是有问题,他也是难逃其责的。
陈太医点了点头,上前一一辨着。过了半响,方摇了摇头道:“回皇上,这些糕点里并无异物,而那逼着娘娘身上‘十日落’发作的,想来就是酸枣糕了。”
“不是这糕点,那是什么。”不悦地凝眸看去,惊得陈太医打了个哆嗦。陈太医在上官璃身上瞧了瞧,才犹豫道:“微臣以为,这毒怕是来自娘娘身上。”
此话一出,青蓉脚下当即晃了晃,而梁元邵也是反应过来,面色愈发黑沉。见在上官璃身上没找出个名堂,当即命人带着陈太医前去清风阁查探。良辰掩着眉眼,悄悄将青蓉的慌张看在眼里,随即给绿萼使了个眼色,让她盯紧了人。
而这厢,梁元邵抱着上官璃回了甘露宫,手上的粘、腻感让他胸口生闷:“璃儿,你这会感觉好些了吗?”
上官璃幽幽睁开眼,瞳仁里带着几丝雾气,她将梁元邵眼底的焦急看在眼里,脸颊缓缓挂起一抹憔悴的笑:“皇上莫要忧心,嫔妾没事……”说着,她将手放在了小腹间,指节半弯起。捏得发白的指尖与颤动不已的眼睫都彰显着她心底的不安。
梁元邵压住汹涌的怒意,抿唇握住上官璃的柔荑,放到唇边亲亲一啄:“放心,朕的孩儿定能逢凶化吉。”
上官璃眼角浮起泪意,慢慢别过脸不再言语。
第八十八章 胭脂红(四)
见上官璃身下染血,颇为狼狈,梁元邵对着良辰等人吩咐道:“去寻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青蓉闻言,便当先应下:“奴婢这就去。”
梁元邵轻轻瞥过一眼,见她一脸诚恳,正欲颔首。一旁的良辰便上前福身道:“皇上,青蓉是娘娘最为亲近的婢女,娘娘这边怕是离不了人吧……”
提及上官璃,梁元邵自然是谨慎的。他颔首轻“恩”了一声,指着站在最末的绿萼道:“那就让她去吧。”
望着绿萼领旨离开,青蓉全身陡然间失了气力,只得心中暗暗祈祷,千万莫要查出什么……正想着,身上凝上了一道让人极不舒服的目光,她悄悄抬起头,正对上良辰那半含讽刺半含冷笑的眼。
青蓉浑身一个震悚,这……这是什么意思……
良辰那清明的目光,将她最后的念想打破。眸子里的了然化作嘲讽向她袭来,她心头一凛。青蓉颤着身子对上榻上的上官璃,那衣角的鲜红丝丝缕缕如同利刃。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陈太医在甘露宫外复旨。
梁元邵松开上官璃的手,换上甘露宫的嬷嬷照看,这才安心撩了撩衣摆起身前往正殿。
陈太医端正地跪在殿上,双手捧着几盒胭脂:“皇上,微臣幸不辱命,那’十日落‘正存于这胭脂当中。”
“呈上来。”魏林将那胭脂取来,揭开镂空刻花的胭脂盖,便是迎面而来的石榴花香,而上面点点指印,分明是用过的痕迹。
……
清风阁的所有宫人都被召来,一一跪在下首,殿上气氛如黑云压城,不禁让人心颤。
“这胭脂从何而来……”梁元邵锐利的目光如有实质,射向了殿上的宫人:“你们都是在廉美人身边伺候的,说,这胭脂是哪里来的。”
良辰跪在最前头,她行止间带着慌张,面上却是异常冷静:“皇上,这胭脂是前些时日内务府送来的。”
说罢,魏林便急急拜下:“皇上,既然是内务府送来的,自然有迹可循。还请皇上容奴才查个明白。”
魏林是宫中的大总管,虽然在皇上身边伺候,但是这内务也属分内之事。现在出了岔子,未免牵连,自然是要查个清楚的。
只是一番工夫下来,内务府那头也是没有头绪——这胭脂是内务按着份例送去清风阁的,其余妃嫔那儿的胭脂已经查实,并没有“十日落”。
“审过送东西的太监了吗?”
“已经审过了。”魏林答道。
梁元邵默了一默,魏林办事滴水不漏,他是信得过的。
“内务府送去的东西没有问题,那这胭脂里的东西是谁放的?”这话是对着上官璃身边伺候的宫婢们问的,众人见状皆是缩了缩脖颈,无人应声。
梁元邵眸心燃起一点冰蓝的火焰,他冷哼着将手边的茶盏扫落,碎落开的细瓷零散地铺开在殿上,闻声,众人忙跪下请罪:“皇上息怒。”
“魏林,廉美人的身边的人不必再留了。”抿起唇,带着杀意的声音在殿上传开。
“皇上……皇上饶命啊。”此起彼伏的恳求声传来,梁元邵面上却是纹丝不动。他对着魏林瞥上一眼,魏林当即一个警醒,清了清嗓子,扬起拂尘道:“饶命?你们倒是想得轻巧。这谋害皇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别说是你们,就连家里人也别想逃过。”
魏林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宫人,金银珠宝重要,皇上的恩宠重要,自家性命却是更重要的。但也有些人,当了人家的剑,便没有想过再回鞘。可是,骨肉血亲,总归也要顾及几分。
言毕,殿上隐隐传来一阵抽气声。
“皇上。奴婢有事禀报。”跪在第二行的紫衣满面惊恐地磕头道:“皇上,那胭脂是内务府送来的,但是在到娘娘屋里前,只有青蓉经过手……”
话里的意思分明,青蓉大惊,她回身跨步,将紫衣一把推倒在地,眼珠子瞪得滚圆:“你胡说……你敢污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放肆。”
魏林一声尖喝,上前捉住青蓉的手腕往一旁扯去。
见紫衣开了口,其余宫人也纷纷道:“皇上,青蓉自从被临幸后,就没有再在娘娘身边伺候,那天却送去了胭脂,定然心怀不轨。”
“奴婢曾私下里听见青蓉咒骂娘娘,她定是不安好心。”
指责的言语纷纷朝着青蓉袭来,她颓然瘫坐在地上。不,不是她,她根本没有想害上官璃的意思。她只是放了几盒胭脂,这毒也不是她下的……再说,如果上官璃不碰,哪里会中毒。
不是她,对,不是她。
青蓉心头涌出杂乱的思绪,她竭力将自己摒之于外:“不,皇上,你要相信奴婢啊,奴婢冤枉。”
“奴婢只是想求得娘娘原谅,哪里知道那胭脂里有毒?皇上明察啊,此事与奴婢无关啊。”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青蓉哭诉间,殿外一名内监小步跑了进来,他在魏林耳边低语了几句,魏林当即变了脸色。他冲着梁元邵一躬身,待梁元邵颔首应允,便转身怒斥道:“不知道?大胆婢女,当着皇上竟然还敢欺瞒。咱家问你,内务府送去的胭脂分明是红莲香脂,怎的你送去便成了石榴花的了?”
“什么?”青蓉灵台一空,她哪里知道调换的胭脂香味不同。
死灰般的败色将秀丽的脸染得污浊,她怔愣了半响,眼眸轻轻抬起,落在高高的龙椅上。那炫目的金色刺得她心头一痛,她哭着朝台阶上爬去,口中唤道:“皇上……皇上……奴婢是遭人蒙蔽的,皇上……看在奴婢曾侍寝的份儿上,您就饶恕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内监欲上来拦下她,却被梁元邵止住了,他起身走到青蓉跟前,任凭她攀住自己的腿。
“你想朕饶了你?”他面上堆积出一丝温和来。
青蓉猛地点了点头,面露哀戚:“皇上饶了奴婢吧。”
梁元邵唇角轻轻一提,见状,魏林悄悄别过脸去。
只听“咚”的一声。青蓉被梁元邵使力踹开,身子撞上了红木盘金龙梁柱,苍白的唇边涂上了一股鲜红……
“带下去,好生审问。”
“遵旨。”
第八十九章 胭脂红(五)
等到上官璃从昏睡中醒来,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水……”
动了动酸涩的手臂,坐在床榻边批阅奏折的梁元邵听见声响,忙抬眼看去。上官璃艰难地牵起唇角,乌黑的发散在脸颊边,更衬得她面色苍白。
梁元邵端起茶瓯,小心地喂了几口:“你若再不醒,朕就要贬了那群太医了。”
上官璃浅浅扬起眉眼,撑起身子道:“那嫔妾可不是罪过了?”说着,她的目光不经意瞥向了小腹,眼中溢出点点落寞。见状,梁元邵不禁生出几分心疼,他揽过上官璃,垂首在她鬓旁落下轻轻一吻:“放心,孩子没事。”
轻轻换出一口气,上官璃神色里多了几许安然。只一瞬,她的脸颊又紧绷起来。柔荑拉住梁元邵的衣袖,低声问道:“皇上,可查到什么了?”
梁元邵安抚地拍了拍上官璃的肩,将审青蓉的事情一一细说了来。
“她是从上官家陪我入宫的,我防着谁,也偏偏不会防着她啊……”上官璃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悲凉。是啊,若说害她的是紫衣,她也许只是一个叹息便过去了。但青蓉跟在身边这么久,主仆情分不浅。
许是一时心绪不宁,她也忘了要自称“嫔妾”了。梁元邵并未在意,只是安慰道:“此事是朕顾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默了一默,上官璃秀眉微蹙:“皇上,嫔妾有一事不解。”
“何事?”
“内务府送来的胭脂香味儿与青蓉拿来的不一样,这个破绽早该在内务府就能查出来,怎得……”
“哈哈……”梁元邵闻言大笑:“哪里来的什么不一样,内务所出的东西都是有定式的,谁也不敢私自去换。否则,也不会有人在你的胭脂里下毒了。那不过是魏林那厮使的计策,诈了一诈罢了。”
这下轮到上官璃怔愣住了,二人又说了几句,便有内监来禀——魏林已经查出来了。
梁元邵命良辰前来伺候上官璃用膳,自己则前往前殿去了。
屏退了周遭的宫人,上官璃将良辰招来身侧,低声问道:“紫衣那头可交待好了?”
“娘娘放心。就连陈太医那里,奴婢也已经走过一遭了。”良辰欠了一欠,继续道:“只是娘娘这遭实在冒险,往后可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上官璃但笑不语,在察觉青蓉有问题后,她便悉心设局。从陈太医那里知道了这“十日落”的毒性,并且不惜以身涉险,用上了带毒的胭脂。只是有一点,那酸枣糕是引出毒性的,但其中放置的芙蓉花蜜却是解药性的,这亦是她早先安排好的。
她的目的很简单,将青蓉从清风阁驱逐,同时让那对她下手的人有所顾忌。
不是不想一击即中,而是因为上官璃明白。在现在的后宫,有能力谋害皇嗣人屈指可数,不管是太后,或是皇后,又或者是萧如雪,都不是梁元邵现下会处置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到梁元邵要下手的时候。
借助魏林的手去查,定然比她自己下手更有力。更重要的是,她不能给梁元邵模糊事件的机会——事情在梁元邵眼前发生,无论自己和孩子在他心头分量有多重,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微微叹了叹气,上官璃别过脸去。从何时起,她也与森冷的皇宫凝为了一体。
……
而那一头,魏林不负所望,很快便撬开了青蓉的嘴。
青蓉老老实实地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身怀有孕的皇后。
“皇后是何时找上你的?”
青蓉伏在冰冷地面上的身子颤了颤:“就在……就在奴婢侍寝过后。”
话里带着哭腔,青蓉心里满是后悔。她怎么会轻易就信了皇后……现在连性命都保不住,更不要说是遥不可及的荣华富贵。
魏林知晓轻重缓急,心中有了主意便不会再深问下去。他冲着身侧的内监挑了挑眼皮,内监便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匕首在幽黑的屋子里透出别样的亮光,青蓉被反光惊得大叫。只可惜,她的叫声还不曾传出,那把匕首就已经没入了她的胸口。
借着最后一丝气力,她缓缓低下头去,鲜红的血沿着匕首低落,好似记忆中的一抹红霞。
自小被卖入上官家,她这一生唯一的念想,便是有朝一日能穿上那大红的嫁衣。这是她所渴求的,更是再也得不到的幸福。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青蓉问自己,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可还会随着上官璃一起入宫……
只是这个答案,谁也不知晓了。
见她没了气息,魏林拍了拍手,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而在他身后,内监早已熟练地将青蓉拖走,只留下地上几滴不甚分明的血迹,证明着她曾经的存在。
办完了差事,魏林回到甘露宫回话。
梁元邵只是久久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