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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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妙妙道:“风君侯、雷帝子、仙碧姑娘不是也要去么?”谷缜道:“他们各有所长,但还不是万归藏的匹敌。陆渐在万归藏眼皮下逃亡千里,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个。”
施妙妙叹了一声,说道:“谷缜,不知怎地,我身子有点儿冷。”
谷缜轻轻一笑,说道:“快到我怀里来。”
施妙妙嗯了一声,继而发出伊唔之声,似乎嘴被什么堵住。
姚晴心儿一颤,双颊无端滚烫起来,又怕呼吸转促,被其听见,忍得十分辛苦。这时忽听不远处的礁石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姚晴吃了一惊,幽会中的男女也猝然惊变,谷缜叫道:“是谁?”
施妙妙却道:“啊,是萍儿。”
一条纤秀的影子从乱石中站起来,向远处走去,谷缜使出周流风劲,身影飘忽。抢到那人前方,双眼雪亮,脱口道:“萍儿,你的心病好了么?”
施妙妙此时也抢到近前,闻言又惊又喜,抱住谷萍儿双肩,趁着月光看去,谷萍儿满眼泪珠,梨花带雨一般。
施妙妙见她目光清楚,神气明白,浑不似以往混沌茫然的样子,不由讶道:“萍儿,你真的好了么?什么时候的事?”
谷萍儿泪水止不住的滚下来,呼地叫道:“妙姐姐……”将头埋入施妙妙的怀里,哭得呜呜咽咽,施妙妙叹了口气,说道:“乖萍儿,好萍儿,别哭,有什么委屈,告诉姐姐就是。”
姚晴远远听见,不由忖道:“我果然没看错,这小狐狸精真是装疯。施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早知如此,我就该在船上趁乱结果了这小狐狸,为她了却一个劲敌。”
只听萍儿哭了一会儿,忽地抽噎道:“妙妙姐,我对不住你,更对不起哥哥。”
施妙妙苦笑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只要你的心病好了,姐姐就欢喜。”
谷萍儿眼泪又流下来,说道:“妙妙姐,你,你再对我好些,我就活不成啦……”
施妙妙嗔怪道:“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谷萍儿道:“其实,其实我早就醒了,在得一山庄的时候,商阿姨对我很好很好,我对着她,比见着妈妈还亲切,日子一久,许多事情就慢慢想起来,可是,可是这么一来,真不如没想起呢。一想到妈妈和我做的那些错事,我的心啊,就跟锥子扎了似的,恨不得走的远远儿的,再也不见你们,可越这么想,我心里就越想哥哥,想爸爸妈妈,夜夜梦里都能梦到灵鳌岛的样子,听着风穴的龙吟,心里真是痛极了。我本想永世这么装疯下去,可那天陆渐大哥说论道灭神,东岛危急,我就想啊,我也是东岛弟子,虽然不肖,东岛有难,也要和哥哥姐姐死在一起的,于是就瞒着商阿姨离开得一山庄,偷上地部海船。我一路装疯,并非存心欺骗你们,只是无脸见你们,又怕你们知道了,将我赶得远远的,这么一来,我再也见不到你们啦,可是方才,方才瞧见你们亲热,我心里还是难过极了,忍不住又哭起来,妙妙姐,我可真傻,是不是?”
施妙妙听得心中酸苦,凝视谷萍儿秀丽媚眼,大生怜意,将她抱入怀里,柔声说道:“萍儿,你若真是离不开我和谷缜,就跟着我们好啦。”
谷萍儿心头一颤,偷偷瞧了谷缜一眼,见他俊目大张,神情疑惑,谷萍儿心念陡转,忙道:“妙妙姐,真的么?你不恨我啦。”
施妙妙苦笑道:“知道真相时我怨过夫人,可不知怎的,总是对你恨不起来。萍儿,从今往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啦。”
谷缜心头陡震,欲言又止,忽见萍儿偷眼瞟来,眸子深处透出一丝狡黠,谷缜不由得眉头大皱。
姚晴暗中听到,寻思:“施姑娘真是漫无心机,做什么不好,偏招来这只小狐狸精,谷缜啊谷缜,这下你可有苦头吃了。”想象谷缜日后倒霉的样子,心中顿觉一阵快意。
这时间,忽听暖阁方向传来一阵长叫:“阿晴。”
叫声未绝,一道人影顺着石径如飞而下,惶急叫道:“阿晴,你在哪儿?”
谷缜闻声迎了上去,叫道:“陆渐,怎么了?”
陆渐急切道:“你见过阿晴么?”
谷缜道:“不曾见得,她没在暖阁中么?”
陆渐道:“方才她要喝我亲手炖的鸡汤,我去厨房杀鸡炖好,放心不下,又转了回来,哪知暖阁中竟没有人,桌上用胭脂留了字迹,说什么她去了,还让我不要输给万归藏。”
谷缜哦了一声,说道:“别急,她身子至虚至弱,不会走远,岛屿四面都有东岛弟子警戒,出海已不可能,是以必然在这附近。我和妙妙、萍儿四处找找,你去叫鬼鼻来,闻香识美人,可是他的专长。”
姚晴听得七窍生烟,暗骂道:“这只臭狐狸,就你心眼儿多,节骨眼上又来捣乱。”但她定下的事,绝不更改,只听见附近脚步声沙沙作响,依法屏住呼吸,四肢着地,向着海中慢慢爬去。
浪涛声越来越响,姚晴喉间干涩,眼前眩晕,颈上血脉突突乱跳,虽只数丈距离,却几乎耗尽她全身力气,咸湿的海风吹过,姚晴手下的沙土亦变的冰凉潮湿,大海近在咫尺,可对姚晴来说,却如天涯。
“死也这样难么?”姚晴心头一急,顿时昏了过去。
忽听耳边有人叫唤,姚睛迷迷糊糊的张眼望去,只见陆渐脸上满是泪水,正抱自己,姚睛心中有气,将他一推,喝道:“滚开。”
陆渐一楞,起身让开,神色十分茫然。
姚睛泪水盈眶,涩涩地道:“谁叫你管我的。”
陆渐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阿睛,你怎么啦,我不明白。”
姚睛骂道:“你个无胆懦夫,什么都不明白。”
陆渐越发不解,说道:“我怎么是无胆懦夫?”
姚睛道:“你若有胆,就当和万归藏一决胜负,你若是英雄豪杰,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不要管我的死活……”
陆渐闻言一楞,蓦地将身一挺,凛然道:“阿睛,我从来都不是英雄豪杰,我只是想静静地陪着你,至于世间的胜负成败,我都不放在心上。”
姚睛娇躯一震,抬眼望去,黑夜中,陆渐的双眼闪闪发亮,一海星河,也不及万一。刹时间,姚睛心底深处似乎裂开了,一股激流汹涌而出,搅动翻腾,涌向眼耳口鼻,姚晴只觉眼热鼻酸、口干耳鸣,欲哭不能,欲叫不可,这种奇怪难受的感觉,一生中从未有过。
“晴儿。”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声音入耳,姚晴浑身颤抖,抬眼望去,只见温黛、谷缜、仙碧等人走了过来,温黛俯身蹲下,姚晴扑入她怀里,哇的一声,终于哭出来,边哭边道:“师傅,我,我宁可死了,也,也不要做他的累赘……我宁可死了,我死了,就没人拖累他了……”
陆渐只觉一股酸气直冲眼鼻,蓦地大声道:“你死了,我就剃光头当和尚去。”
姚晴胸中百味杂陈,忍不住大骂道:“臭陆渐,你就知道气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罢跃身欲起,却被温黛紧紧抱住。
温黛沉吟一阵,说道:“晴儿,你别任性啦。”
姚晴道:“师傅你没瞧见,他故意说些混话气我么?”
温黛道:“你们间的事夹缠不清,我也就不多说。这几日我想了许久,忽然想到一件事,倘若运气好,或许你的伤势并非不治。”
陆姚二人说来说去根底都在这伤势上,陆渐闻言,顿时双膝跪倒,颤声道:“地母娘娘,你大恩大德,救救阿晴好么?”说罢又要磕头。
温黛忙将她扶起来,说道:“你先起来,我话中之意你没听明白,以我的医术,确实救不了她。”
陆渐心下一沉,寻思:“地母医道,天下无双,她都救不了,谁还救的了?”温黛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我这点儿医术都是当年思禽祖师传下来的。思禽祖师所学甚博,医道并非专攻,有位前辈比起他来,还要厉害许多。”
陆渐怪道:“哪位前辈?”姚晴也心生好奇。
温黛说道:“你们可知三百年前有过一位了不起的女神医么?”
陆渐心头咯噔一下,脱口道:“地母娘娘说得可是发现隐脉、带走潜龙的那位女神医。”
“敢情你也知道。”温黛说道:“那位女神医的医术胜过我十倍,当年她与西昆仑祖师结为夫妇,携潜龙远走海外,许多神妙医术也随她这一去,绝迹中土。后来思禽祖师从海外归来,带回若干医典。但据先师推断,那位女神医出身天机宫,深谙典籍保存之道,所著医典必留副本,倘若不出所料,这副本还在潜龙之上。”
陆渐强自按捺心跳,说道:“这么说起来,只要找到潜龙,就能找到那部医典?”
温黛道:“是啊,我医术有限,救不得晴儿,但那位女神医确有起死回生的手段,若能找到那部失传的医典,或许能找到医治晴儿的法门。只不过这其中的机会亦是渺茫的很。”
陆渐沉吟未决,谷缜忽道:“纵然机会渺茫,却也胜过绝望的好。说起来,那位女神医和我东岛渊源甚深,无论医道人品,均是超凡入圣,叫人好生佩服。”
陆渐忍不住问道:“你也知道那位女神医。”
谷缜道:“是呀,论族谱,花祖师和我谷家还有莫大的关系。”
陆渐道:“花祖师?”
谷缜道:“你不知道么?女神医姓花,名讳晓霜,她的弟子姓赵,本是大宋苗裔,后与岛王释海雨的独女成婚,育有一女,晚些嫁给我家的先祖远昭公,远昭公入赘赵家之后,留在灵鳌岛。所以说,论东岛谷家的缘起,还在晓霜祖师那里。”
这些缘由西城诸人也是第一次听说,想到东岛西城本是同源,心中满不是滋味。
陆渐又问道:“地母娘娘,那本医典可有名儿?”
温黛道:“名字奇怪的很,叫做《相忘集》。”
陆渐将书名默念数次,牢记在心,转身道:“谷缜,我决定带着阿晴和你一块去寻找潜龙。”
谷缜微微点头:“此去既有山海之险,又有绝世强敌,大哥你可要想明白。”
陆渐道:“我已想明白。我不能让你孤身冒险,又不能丢下阿晴不顾,索性一同前往,生死在一起。”说道这里,嗓子微微哽咽,注视姚晴道:“阿晴……”
姚晴咬牙道:“你去,我就去,大不了死在半路上,一抔黄土埋了便是,那也胜过凄凄切切,死在闺房里。”
谷缜不禁由衷赞道:“姚大美人,这话说得豪气。”又向众人道,“我还请宁姑娘、左兄、虞兄、仙碧姑娘也到寒舍一聚,这几日我专研那些线索,略有心得,想和大伙分享一二。”
几人中宁凝与左飞卿不在,仙碧自去叫来。不多时,齐聚谷缜房中,左飞卿内伤颇重,容色憔悴,虞照腿伤未愈,却豪兴不减,嚷着要和谷缜拼酒,被仙碧埋怨一番方才作罢,神色间好生气闷,宁凝坐在角落里,神色淡淡的,丝毫不见喜怒,也不看上众人一眼,唯有听说陆渐要去,眼里生出一丝光彩,但听说姚晴同去,那神采便又暗淡下来了,低着头一声不吭。
寒暄数句,谷缜道:“五条线索诸位想必都已知道,我以为五者当有先后,若要破题,还需从第一条线索龟铭着手。依我之见,龟铭二字,解释有三:一是石龟所托碑铭,这类碑铭天下间数不胜数,大至皇城古墓,小至衢中路边,真不知如何找起;二是与龟有关的铭文,更是海底捞针,无从着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仙碧忍不住问道:“第三点解释呢?”谷缜微一迟疑,说道:“第三点么,我也拿不定,我以为这龟,说的便是此间。”
众人均是一惊,纷纷道:“灵鳖岛?”
谷缜道:“大家或许都想,思禽先生与我东岛仇怨甚深,岂会将潜龙线索留在灵鳖岛。但他是聪明之人,所设的谜题,决不会是耗费人力的笨题死题,必是出人意料的巧题,故而第一第二两个解释都难说通,东岛本是最不可能藏其线索的地方,但若将第一个线索藏在此间,却又最为出人意料。”
姚晴冷不丁道:“这岛上可有什么碑铭?”
谷缜道:“岛上碑铭不多,只有二十多处,年代早于思禽祖师的,则只有六处。”
仙碧沉吟道:“我昨日想到这点,仔细瞧来,并未发觉异样之处,待到天亮,还请诸位一同前往,人多眼利,或许能够发现蛛丝马迹。”众人纷纷答应。
次日天明,众人聚齐,一同前往散落岛上的各处碑铭,谷缜特意带上薛耳,聆听碑中可有夹层,一路寻去,均无异样。走走停停,辗转来到一道涧水边,雪浪飞溅,云气蔚然,两侧各有一座小峰,青翠可爱,仿佛融入悠悠碧空。
一行人溯流而上,来到涧水发源之处,却是一眼墨绿小潭,潭边立着一方白色石碑